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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脸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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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我的衣裳破了……”泠泠缩在角落里,脸色涨红,看起来既柔弱,又无助。
这娇媚的声音,同为女子,宁桑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尴尬地避开视线,宁桑视线落在了江鹤风那件宽大黑袍上,瞅着江鹤风并不算情愿的表情,不断地给他使眼神,这关键时刻,快脱下衣裳借给泠泠啊!
宁桑明显感觉到,江鹤风身形僵住了。
怎么一点助人精神都没有,宁桑瞪他一眼,扒着袖口,试图拽下他的外袍,“小江,快把你外袍脱下来,借给泠泠穿。”
江鹤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哎哎哎,你可别说不愿意啊,一件外衣而已,别小气。”宁桑直接打断他,拉着袖口往下拽,“还有啊,你眼珠子别乱看啊,你别忘了自己曾经是个道士啊,吃吃喝喝就算了,别再破另外一戒啊!”
“慢着,或许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江鹤风摁住宁桑的手,脸色涨红。
“你还有什么办法?”宁桑不耐烦地抽出手,撇撇嘴无奈道,“行了,你实在不愿意,我的外衣换给泠泠好了。”说着,宁桑手掌按向腰间银色丝带。
“别,你别……”他的声音细如蚊蚋,再次摁住宁桑的手。
“那你换不换?”
“我换,我换还不行吗?”江鹤风低垂着头,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修长洁白的颈脖都染上淡淡的薄红。
“早该这样了,这才是我的好朋友嘛!”宁桑嘻嘻一笑,盯着江鹤风手忙脚乱地解开外袍,冲他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此时是正午时分,明亮的视线下,江鹤风脱下外袍,身上薄薄一件素白棉质内衫,宽肩窄腰,在光影交错中勾勒得淋漓尽致,隐隐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啊这,江鹤风只有两件衣裳吗?
宁桑脸上微红,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难怪连一贯毒舌的江鹤风扭扭捏捏,跟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愣是不愿意脱外衣,只是小江一个纯正人类,怎么不穿几件衣裳在身上?!
算了,顾不上他了,还是泠泠要紧!
宁桑接过外袍,赶至泠泠面前,将宽大黑袍披在她身上,“泠泠,这里很冷吧,快穿上小江的外衣,可算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蔡公子有多过分。”宁桑说着话,伸手拉向泠泠的手。
“蔡公子如何过分了?”泠泠仰起娇艳面孔,轻轻舔了舔红润的唇畔。
“你还问我,你怎么能乱喝酒……”宁桑的话戛然而止。泠泠的手,好冰凉,比她的手还冰凉。
还有,泠泠怎么会叫蔡羽,蔡公子啊?
宁桑狐疑地看着她,泠泠对她娇媚一笑。
“脚好软,人家走不动了,你背人家,好不好?”泠泠眼眸柔媚,如同某种软体动物般,靠在宁桑身上,软软求道。
等等,泠泠什么时候自称过人家了?宁桑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耳边似乎有蛇信嘶嘶之声,宁桑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
江鹤风声如轰雷道:“宁桑,躲开,她不是琴女。”
宁桑骤然清醒,如同本能一般,脑袋往后仰去,身体往右侧急速而掠。
在其左侧,冰凉的蛇尾滑过,绞缠的动作收紧,却扑了个空。
宁桑摸了摸险些被蛇尾缠上的脖子,暗呼:“好险,要是刚刚再慢慢一秒……”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心中一阵后怕。
江鹤风已掠至宁桑身后,挡在她身前,一道黄符膨然炸响:“妖孽,还不现身。”
黑烟过后,哪里还有泠泠的身影,只见一个艳丽的半人半蛇女子,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尤其是盯着江鹤风。
“好生美貌的小少年!”半蛇女子吐出细长鲜红的蛇信,舔了舔上唇,眼波流转的看着江鹤风半隐半露的身形,“小少年,你若是愿意跟我,我可以饶你不死哦。”
宁桑目瞪口呆,视线在江鹤风和半蛇女子间来回转动。
她看上江鹤风了?江鹤风可是个道士啊,她怎么下得了手啊?!
江鹤风脸都黑了。
“蛇妖,敢在小爷面前作妖,简直是自寻死路!”江鹤风手腕一抖,长鞭疾风,猛地向半蛇女子击去。
嗯,江鹤风的鞭子好像挥舞得,好像比平时还快些。
看来被漂亮蛇妖看上,想必他也十分激动吧,宁桑听着重重鞭影中,不时传来的女子娇笑声,以及江鹤风的怒喝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嘿,他害羞了?!
“小少年,别忘了奴家,奴家下次再来找你玩。”半蛇女子嘿嘿笑着,避开黑鞭,化作一只赤红色蟒蛇光影,消失在空中。
江鹤风沉着脸,盯着半蛇女子消失的方向。
“小江,你怎么啦?”宁桑碰了碰他的内衫表面,小心询问道。
江鹤风挥手一挥,推开宁桑,眼中斥满恼意:“你刚才杵在那儿干嘛,一动不动的,看我笑话吗?”
宁桑一时无言以对,被他挤兑惯了,也不觉得生气。
“没心没肺的女人!”见宁桑不说话,江鹤风别过脸去,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宁桑被骂得莫名其妙。
脑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江鹤风是在生气,半蛇女子穿走他的外衣,他白白损失一件衣物吗?
他有这么穷吗?
不管怎么说,幸好今日是与江鹤风同来,否则她一个人还真是应付不了呢,不愧是她在长乐城最好的好朋友!
“对了,小江,你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宁桑跟上江鹤风步伐,亲呢地拽了拽他的袖口。
江鹤风脚步微顿,宁桑看向江鹤风,只见他怔怔地望向前方,明亮润泽的眼眸泛起水雾,像是快要哭了。
“咦,你怎么了,小江?”宁桑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前方响起轻缓的脚步声,白发苍苍的青衣道人,左手自然垂落,右手持着拂尘,童颜鹤发,笑容慈爱地看着江鹤风。
“闲云散人,他怎么在这里?”,宁桑心中大骇,几乎一眼认出了闲云散人,正欲取剑防备时,江鹤风已经摁住她的手腕。
江鹤风盯着闲云散人,宁桑盯着江鹤风,她忽然眨了眨眼,眉宇间攀上疑惑之色。
不对啊!
此时的闲云道人目光温和,并无先前所见的阴鸷虚伪之意,这副仙风道骨,长辈慈爱的姿态,如同真正的得道高人。
“鹤风,这段日子你过得好吗?”闲云散人行至江鹤风身边,眼眸温和又带着复杂。
江鹤风死死盯着闲云散人,神色变幻莫测,眼眸却始终盯着闲云散人,像是在确认着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他记忆里的人?
闲云散人沉默一会,长叹道,“鹤风,你还在怪为师吗?”
“师傅,师傅,真的是您吗?”江鹤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闲云散人的右腿,如同小兽般呜咽出声,抓起闲云散人衣袍,用力抹了抹,蹭掉眼角湿意。
宁桑捂着嘴,惊愕地盯着两人。闲云散人和江鹤风,居然是师徒!
她仔细回想过往,江鹤风与闲云散人气息确有相似之处,这一切似乎早就有机可循,这样一想,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闲云散人苍老干枯的手掌,落在江鹤风头上,轻声问道:“鹤风,师傅将你逐出师门,你恨师傅吗?”
鹤风拼命摇头,神色激动道:“弟子是师傅一手带大,无论师傅如何对弟子,弟子都心甘情愿,更何况事出有因,师傅也是…为了保护弟子,弟子怎么可能会怪师傅?”说到最后一句话,他情绪激增,嗓音苦涩暗哑。
事出有因?宁桑眉头微蹙,听得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日江鹤风欲言又止,她当时就有些奇怪,只是既然闲云散人是江鹤风师傅,云虚观那日,为何又对他出手呢?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江鹤风逐出师门,他们师徒又逐渐背离的?
宁桑视线牢牢盯着两人,只见闲云散人拍了拍江鹤风的肩膀,温声安抚道:“你是个好孩子,无论身在何处,莫要苦了自己!”
闻言,江鹤风眼眶泛红,眼泪自光滑的面颊流下,语带哽咽道:“师傅,弟子没用,照看不好你,更照看不好云虚观。”
“这如何能怪得了你,这一切都是错在为师,若非当年为师……”闲云散人轻轻叹息一声,并没继续说下去,他又看向江鹤风,温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以后为师不在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江鹤风眸光眷念看着闲云散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师傅,你现在已经……”他的话没有说完,小心翼翼打量着师傅的脸色,像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冒犯到最尊敬的长辈。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师傅和你的师徒之情,怕也只有这一刻了。”闲云散人轻笑道。
江鹤风浑身一震,哽咽道:“师傅,不,不会的,我们再想办法……”
闲云散人额头青筋一跳,他脸色一变,苍老的面颊变得古板严肃,“你要答应师傅,一定都要阻止蛇妖害人,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要你亲手杀了为师,你也要做到!”
“鹤风,你答不答应为师?”闲云散人双目赤红,紧盯江鹤风,干枯的双掌紧握江鹤风的臂膀,语气强硬道。
“我怎能……。”江鹤风像是被闲云散人的话震住了,怔怔愣了一下,眸中浸染着沉痛哀伤之色,犹自倔强道,“师傅是师傅,蛇妖是蛇妖,怎可混为一谈……。”
混为一谈?闲云散人和蛇妖,混为一谈,宁桑眼眸猛地睁大,刹时间如同拨开黑暗迷雾,将所有的一切瞬间串联起来了,这段时间她多次想到同一个问题。
为何初见闲云散人之时,她会觉得闲云散人的气息,和江鹤风一脉相承?
为何方才端王所化的黑色巨蟒气息和江鹤风极为相似?
宁桑先前一直觉得,闲云散人和端王所化的黑色巨蟒早有勾结。
可仔细想想,闲云散人和端王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还有,为什么上一次闲云散人受伤了,端王就刚好出现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一个离奇的想法,浮上宁桑的心头,倘若黑色巨蟒根本就是闲云散人呢,或者说黑色巨蟒夺舍了闲云散人的身躯呢,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闲云散人和黑色巨蟒,并非她之前所想的相互勾结,而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宁桑浑身汗毛倒竖,喉咙发紧,全身微颤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师徒,这一刻,她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盯着闲云散人和江鹤风近在咫尺的距离,宁桑倏尔想到,此刻若是闲云散人对着江鹤风头顶掌颈一吐,她根本来不及救援。
宁桑的视线,牢牢凝在江鹤风的身上,生怕下一秒变故突生。
“师傅,弟子做不到,弟子真的做不到。”江鹤风紧抿着唇,嗓音低沉沙哑,艰难道。
“混帐,你一定要做到!”闲云散人长袖一拂,看样子是怒意至极,想打他一掌。宁桑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又见闲云散人柔和的目光渐渐淡去,阴冷之色缓缓浮现而出。
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掌慢慢抚上江鹤风的发顶,江鹤风眸中沉痛,似乎毫无察觉。
“小江,小心啊,他要杀你!”宁桑心胆俱裂,声音带着颤抖,急促喊道,“他不是你师傅,他是端王,是大蟒蛇!”
就在闲云散人干枯的手掌,即将落到江鹤风的乌黑发丝上时,江鹤风那双清亮眼眸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伤痛。
“师傅……”江鹤风轻轻唤了一声,闲云散人的身体似乎有片刻的呆滞。
江鹤风就地一滚,手中的黑色长鞭如刚猛蛟龙出海,猛然击打在闲云散人的背脊之上。闲云散人老眼中却露出欣慰之意。
“哗”地一声,凌厉鞭风响彻在空荡的山谷之中。
“鹤风,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闲云散人一口鲜血吐出,面色一变,阴冷的眼眸中露出沉痛失望之色。
说出这句话时,他指尖妖力不断地凝聚着,阴森黑气缓缓自他身后升起。
“江鹤风,你想要弑师吗?”苍老而沉重的声音,一声声回荡在这个山谷内,宁桑清楚地看到,江鹤风脸上露出痛苦纠结不忍的神色。
“对不起,小江,我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宁桑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以后江鹤风会恨她,从此再也不会理她,但是今天她必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