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虫》司清池

5、5.这是我男朋友

　　中午突然飘起了雪花，许炎忘记戴口罩，一路死命蹬自行车，回到家时冷出鼻水，眼睫毛都快冻硬了。在门口抖完残雪，许炎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进到家。

　　玄关处多了一把伞和一双女鞋，许炎愣愣地看着款式年轻的雪靴，冻僵的大脑飞过好几种不好的猜测，最终许炎只是吸吸鼻子，进到客厅。

　　无他，温庭现在出轨的可能性太小了。

　　客厅里一头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生时不时给颓废缩成一团的温庭夹菜。听到声音，她回头看过来。

　　“姐——你怎么在这？”

　　“轮休，过来看看你。你室友是不是生病了，蔫蔫的。”许煊指了一下饿得肚子咕咕叫却不吃东西的温庭，而且一句话也不说。

　　刚才来找弟弟，许煊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许炎可能在上课，转身要走人时，门突然开了。

　　看着脸色苍白藏在门后的温庭，许煊轻声说：“我来找我弟弟许炎，他住这。”

　　温庭把她放进来，点开空调调好适宜的温度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喊了一句“小炎姐姐好”就不再说话了，怎么问都不出声，时不时就会发抖，冷汗一直流，看得让人心惊。

　　许煊担忧地看着他，要送他去医院他也不愿意，问他有没有药吃也不出声，尴尬的坐了好久，闻到厨房传来烧焦的味道，又听到温庭肚子饿得直叫，许煊就进厨房煮了饭菜。温庭倒是乖巧的坐在餐桌边，但是吃不下东西。

　　“他生病不吃饭，要喝粥。厨房的粥呢？”许炎拿出手机一看十几个电话和几十条信息，挠挠头走过去把温庭的碗拿走打算给他盛粥。

　　“糊了，我倒了。我给你弄白粥，你看一下他，他刚才一直发抖冒汗，问问他要不要去医院。”许煊转身进厨房利落的开火。

　　许炎搓搓手暖一下冷冰冰的指尖，摸着他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烫了，温声问：“早上的药吃了吗？”

　　温庭点点头靠在许炎身上疲惫的合上眼睛。

　　“谢谢你给我姐姐开门，还坐在这招呼我姐姐。你能吃的下东西吗？”许炎揉着他的头慢慢的说，温庭发病时格外的疲惫，许炎不想让他苦恼其他事。

　　温庭伸出手抱住许炎，眼泪突然就溢出来，嘴巴紧闭却发出不知其意的呜呜声。

　　“好庭哥，要回房间吗？我跟姐姐说一声我们改天在一起见她，好不好？”

　　“……不要。”

　　“好好好——那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姐姐下厨的机会很少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温庭点点头，没再说话，眼泪慢慢止住，头晕乎乎的仿佛把他抽离的□□，厨具碰撞声和许炎的呼吸声都很模糊仿佛隔着一层结界，他们进不来，温庭走不出去。

　　“姐，这是我男朋友。”许炎吃到一半突然说到，温庭坐在他旁边，慢慢抬起头慌乱的眼神在许煊和许炎之间游移，不知道想到什么身体一抖勺子从指尖掉落碰撞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炎抬手握住紧张不已的温庭，面色淡淡的，还带着点骄傲。朝温庭暖暖地笑了一下，不忘往嘴里塞饭菜。

　　“你还挺有眼光，找的男朋友这么好看。大学生吗？”许煊弯着狗狗眼，明媚的笑了一下，温柔的声音如沐春风般舒服。“你别紧张，我不干涉许炎谈恋爱。”

　　闻言许煊的善意，温庭总算放松下来，扯动僵硬的嘴角，想要展露一个适宜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干涩苍白。

　　“他已经工作了。叫温庭，温暖的温，庭院的庭，在外贸公司当经理。他平时挺开朗的，现在生病所以看起来比较累。”

　　“病的严重吗？怎么了？”

　　“昨天晚上高烧，早上退烧了，但是抑郁症犯了，现在估计不好受。”许炎停下吃饭转头看向鸵鸟埋头一样喝粥的温庭，心疼的说。

　　“要去看一下吗？妈的主治医生挺好的，我把微信给你，你预约一下带他去看看吧。”许煊掏出手机，找出医生的微信推给许炎。

　　许炎飞快把饭扒完，鼓着腮帮子点开微信加了医生，食物咽下去才说：“庭哥的主治医生和妈同一个医生，但是我没加上，现在加一下。姐，我等会儿还要上课，庭哥现在状态不好，我不留你了。”

　　“行，我本来就是想看一下你，等会儿我要去看妈妈，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吗？”许煊点点头，担忧的瞥了一下温庭，起身准备拿衣服。

　　“没有，你让妈好好照顾自己。”

　　“行。！”

　　“……抱歉！”

　　许煊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温庭的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他抬头眼睛湿漉漉的，布满了疲倦。许煊莫名其妙想到如果他不生病，这双眼睛一定是一片澄澈的天空。习惯性张扬的笑了一下，许煊安慰他说：

　　“那你下次可得好好招呼我了，温庭。和我弟弟好好过，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我先走了。”说完许煊就穿好外套、鞋子，带着围巾出门了。

　　眼瞧着温庭不想吃东西，许炎在收拾碗筷和送温庭回卧室之间犹豫了一会，把温庭的碗移开，许炎把他抱起来带回卧室。腾空那霎那温庭被吓的瞪圆眼睛，慌张抱住许炎脖子后他又放松下来，眯着眼睛假寐。

　　“庭哥你一个人在家很寂寞，是吗？”

　　“……嗯。”

　　许炎把人塞进被窝里，直起身想要出去收拾东西，但是被温庭牢牢抱住。无奈他只好贴着温庭的胸口，听着他的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捏了捏他苍白的脸，许炎心疼的说：“庭哥，夏天我们去海边玩吧。你可以再忍耐一下吗？”

　　“嗯，别让我等太久……”温庭松开手，软弱无力的声音透着一丝丝期待。

　　“好。”

　　“你睡一觉吧。晚上十一点前我会到家的。”许炎把温庭冷汗浸湿的头发拂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温庭依旧很累，眼睛睁着却透不出一点光亮。给他掖好被子，许炎调暗光线、定好空调温度就匆匆离开家了。

　　回到学校，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了。许炎从纪李那拿过自己的试卷就开始听课，回校的时候着急忘记穿手套手冻的红通通的，写字一直在发抖。

　　“嫂子还病着呢？”纪李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塑胶杯里的水是下课那会儿刚装的，纪李用来温手。

　　“嗯。”许炎扭开喝了几口，继续拿着温手，窗户缝隙渗进来的风冻的他抖了一下。

　　两人没再说话，听着老师讲解碰到错题用红笔改试卷，大多时候都是用黑笔刷刷的写着练习题。卷子多、分难提一整个班的人都恨不得一秒掰成两份用，争分夺秒想在下一次考试里给自己争口气。

　　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停了，天空也暗了，乌压压的天空沉重得像要掉下来压死人。手机突然亮了，温庭动了一下躺僵了的身体，拿来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温庭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来。

　　“……妈。”

　　“这周末洋仔出院，你来开车接一下你哥。东西多，得多跑几趟，你早上没工作吧？有的话跟你爸说一下，请个假。”

　　“不能请人去搬吗？”

　　“这是你大哥！你大哥出院你不来算个什么事！你爸也是，忙忙忙一天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儿子出院他非得挑这个时候出差！儿子病了这么多年！现在要出院了，他还非得上这个班了！”

　　“……”又来了。温庭累极了，心脏越来越重，呼吸也变得困难。

　　电话里想起一道温润虚弱的男声，他说了些什么，刘娜娜慢慢恢复平静，急促的呼吸声不再传过来折磨温庭脆弱的神经，她又从新组织语言了。“温庭你最近怎么样？天气冷了多穿点衣服。”

　　“挺好的。”

　　隔着电话的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刘娜娜又说：“没什么事妈就挂了，周末记得来接你哥，早上八点出院。”

　　又沉默了。

　　过了好久，温庭才疲乏的回了一句“好。”声音被听到，电话就挂了。

　　压抑着压抑着，呼吸不上来导致他满脸通红，泪水像开闸泄洪，枕头很快就湿了。温庭大张着嘴呼吸了好久，才把自己从窒息中抽出来。狼狈的站起身，温庭跌跌撞撞的冲到厨房。

　　拿起锋利的水果刀，却看到一旁贴着的标语，是许炎画在纸上的，扭扭歪歪一点也不好看。

　　“庭哥，新买的水果刀很锋利你切东西的时候小心点。那——我特地给你画的温馨提示‘刀尖无眼，小心使用’怎么样画得很好看吧！你去贴好，我再画几张。”

　　温庭想起许炎第一次目睹自己伤害自伤的场景，被吓得当晚做噩梦，半夜起来探自己的呼吸，后来睡不着在床上偷偷摸摸写题。

　　第二天许炎就趁还没上课，一大早把自己摇醒，当着自己的面画了这副字。

　　病情加重后，温庭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温庭很累，许炎也跟着自己受累。好多次温庭想要放许炎离开，但话到口边他又不舍得了。许炎真的太好了，是他唯一能握在手里的温暖，他舍不得许炎。

　　温庭不知道许炎为什么和自己交往，但是他能呆在自己身边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在许炎没有主动提分手之前，温庭不想放他走。

　　刀从指尖滑落，掉在地板发出巨大的声音，温庭偏头看向还没清洗的锅，外面桌子上也摆着用完的碗筷。温庭抹去额头的冷汗，放下袖子盖住满是疤痕的左臂。

　　支起身体，温庭看着丑丑的美术字失笑了“忘了下次还要跟你一起去看你姐姐。”

　　温庭把过长的头发别在耳后，慢慢的开始收拾、清洗碗筷。上次小炎剪头发我就应该跟着一起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