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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暴雨转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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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语以为,隔天能有机会可以好好跟吴迩解释,可是他却发来请假的消息,让她自习一晚。
不敢给讯息,不敢去追问,心里慌牢牢的,甚至有些无地自容感。
她是既得利益者,说什么对不起都显得虚情假意。
熬了两天,在周三的早晨,她在以为今晚能见到吴迩的心情下又接到请假的消息。
十月才过半,她忽然清楚感觉到夏日已经远去,秋天挟着寒溧之气,慢慢笼罩她脚下的一方天地。
这一天方媛要陪伴阮严外出应酬很晚才回家,阿姨也会在料理完晚餐后就先离开,她在心里有了打算,下课后成琳过来找她一起去甜品店也不去,胡乱扯了个理由,收拾完书包,匆匆穿越下课的人潮就往商店街跑。
这不是她第一次的叛逆,可却是第一回如此焦躁与心神不宁。
心底不断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
这念头萌芽后就疯狂生长,无法遏制,像是家里花园里那座凉亭外的爬山虎,随时间流逝,无限蔓延,紧紧缠绕,紧紧束缚,沉重压迫在心脏上,连起搏都困难。
出租车在街道上划开一摊积水,水花四溅开来后,随着一声闷雷打下,大雨霎时倾盆。
出租车司机好心问她有没有带伞,她点点头,掏出一把折叠雨伞,可是奈何风雨无情,她的伞在下车的那一刹那直接让强风撕裂骨肉分离。
但即便如此,这也无法阻止她的步伐。
浓云滚滚的天际,瓢泼倾泻的大雨,雨滴与被打散的梧桐叶一起打在她的脸上很疼,世界彷佛是一个即将被抽真空的束口袋,满是压抑。
她一路没有停,看到台球厅就长街尽头,店门口箭头造型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像是在一面看不清的茫茫前途中指引着她的方向。
阮语一鼓作气直接跑进了台球厅,意外地,店内除了柜台收银的小姐姐,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小朋友,找谁呢?”
姚晶晶起身才问了一句,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风雨中夹带着惊天动地的连续喷嚏声,没见人影,辣条那大嗓门已经骂骂咧咧传来——
“我操这什么鬼天气,窦娥冤还是雷打负心汉的戏码,没完没了的吓唬谁——”
骂声未歇,辣条猛地看到站在大门边站的人,立刻又骂了声,“靠,这时间你怎么在这?”
“我??”
阮语才开口要说明来意,后头传来雨伞轻轻点击地毯的声响,没来得及回头,她等了那么多天的人已经走到她身边,眸色淡淡,带着些许讶异,“小孩,又来这里做什么?”
犹如平日一样,他的嗓音每次开口便带上三分笑意,一瞬间,阮语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但就这样哭太傻了,他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能还更生气。
她努力吞咽着喉咙的涩意,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那,小声说,“我来、我来还CD。”
两人之间有个巨量的身高差,她在说出这句话后,看到吴迩先是沉默下来,接着才听到耳边落下一道无可奈何的叹气。
他的眸子很深,落在她身上四下打量,也不多说话,而是往前一步直接越过她离开。
一瞬间胸口像是有什么炸裂开来,心里面难受极了,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去想什么。
在绝望的瞬间,周遭都按下静音,可又在这种失去希望的时刻,她听见去而复返的的脚步声,接着,一条温暖厚实的浴巾落在她头上,从头到尾将她笼罩起来。
吴迩回头不知道交代什么,阮语只听到他说,“快把自己擦一擦,要感冒。”
阮语吸吸鼻子点头,抓着毛巾擦拭头发,胸口里还是像堵了什么,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很。
姚晶晶去而复返,手里抓着一套衣服,“我也好几天没洗衣服了,只找到这套衣服,行吗?”
吴迩瞥了一眼那坨跟咸菜干一样运动服,眼神表示嫌弃,但已经没办法了,他自己也是好几天没洗衣服,没有什么能让小孩穿,抓住毛巾一角,才要将阮语带到后头的休息室,辣条已经挡在门口,满脸惊慌,“别别别,我这几天也是把脏衣服脏内裤都丢里头了,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兄弟也是陪了他几天,忙进忙出的,吴迩拍拍辣条的肩膀,转身看了下对门的房门,也仅是考虑三秒,就把门打开,“去里头换吧。”
她有些胆怯,不知门后是什么地方,却听他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轻轻笑着,“是我房间,不用怕。”
因着是他,她于是大胆推开,走入专属于他的地方。
印入眼帘的房间很小,装潢也很简单,朴素中带着点员工宿舍那味道。
单人床就紧邻着一张木质书桌,桌上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架子上有几本专业书,再来就是几张古典乐CD,东西少得她意外,她以为的男生宿舍状态根本不存在。
换好了衣服,她偷偷趁着空多走两步,闻到房内有股清暖的香,像来自森林深处,不见浓郁,只有芬芳。
好奇地找了找,发现角落那处有罐茶树精油扩香,藤枝吸饱精油,靠在洁白的墙面处,兀自散出淡淡幽香。
她终于知道那片CD上有股若有似无的植物清香味是从哪儿来的了。
此时门上轻扣两声,她赶紧开门走出去,却没在店里见到吴迩的身影。
姚晶晶在这时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红枣茶,挎着她手腕跟认识了八百年的闺蜜一样亲亲热热说,“小吴爷临时有事跟辣条哥又一起出门啦,他说你换好衣服后让我陪你等车回家,走吧,我们走后门,那里有条路通往通江大道,就把车约在那。”
乍闻他回来又走,阮语步伐一顿,忽然有些堵心。
怎么就这样一声不吭又走了?
这么突然,难道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眼看姚晶晶捧着手机就要约车,她赶紧一步向前,扯住对方的手。
“姐姐。”
姚晶晶停下脚步,转过身,手机上显示着附近有车,就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下去,她眨了眨那双深邃的大眼,偏头问:“怎么啦?”
阮语心头有些情绪如潮水,凶猛拍打,她抓不住心底真正到底在着急什么,只知道她
不想走,不能走,再说出那句对不起钱。
于是往后退一步,对姚晶晶道歉,“对不起,我想在这待到吴迩回来可以吗?”
她没喊吴老师,而是直接指名道姓。
姚晶晶远比阮语大了好几岁,她侧过身,安静审视着阮语,贴着双层睫毛的眼睫上还
点缀着亮片跟水珠,星空一样的美瞳比自身瞳孔还大了一倍,被她这样看着,恍惚间真有种被深渊凝视的错觉。
她开始忐忑不安,有种要被看出什么的错觉。
最后姚晶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反叩,耸了耸肩,“行吧,不想回家的话就待下来吧,回头要是小吴爷怪罪我,你要自己担着啊。”
她一听,急忙点头,“可以可以,一切都算我的。”
好在今晚爸妈应酬,不过半夜不会回来,她在时间上充足宽裕,没有后顾之忧。
但既然可以留下来等,她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问了姚晶晶能不能在柜台写作业,姚晶晶随手一挥,让她随意,甚至说,“你要在那
煮火锅我都没意见,这店我可是店长。”
煮火锅是不可能,她把包里的笔袋跟习题册拿出来,摆在桌上,订下时间,开始规规矩矩写题。
因为暴雨来袭,台球厅没人上门,姚晶晶刻意把音乐都关了,戴上耳机,拿着一支扫把在室内绕着圈跳舞,颇自得其乐。
风雨声渐渐温柔,她不时抬头看门外,发现撑着伞的人多了,店里也开始有一两个客人进来。
常常跟着高澜斌混在一起的那群职高生在晚饭后也陆陆续续像是归巢的鸟一样走进店里,熟门熟路搬球拿球杆,再将用剩的巧克凑在一盒子里,慢吞吞开了一局。
商店街的夜生活开始了,可是他还没归来。
途中姚晶晶给她一个便利店的饭团,她慢慢咬着,看到那杯冷透的红枣茶,想吴迩是不是真的觉得她烦了?不然为什么刚回来又要离开?
还是说,他觉得她这样太冒犯,所以干脆找人带她离开,希望她自己好自为之?
太多的假设题,她觉得自己心浮躁的都要炸裂。
胡思乱想的下场是作业没写完,最后还因为放学后的一通乱跑导致筋疲力尽,她握着
蓝色水笔看着题目渐渐地抽了力,没多久就弃械投降,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路并不好眠。
脑子乱哄哄的,做梦都是吴迩冷着脸看她的模样。
醒来时,有人在她身旁交谈。
无需仔细辨认,她立刻就知道他回来了。
可是她不敢睁眼。
店里开始有击球声,客人的交杂杂切切,她的耳里却只有他的声音。
“她不肯走,你也顺着她?”吴迩嗓音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要我在医院忙到半夜,你就这样留她在店门口睡到半夜?”
姚晶晶回眸,笑得那叫意味深长,“女朋友我是确定你没有,但你这一听就是没养过狗的,知不知道狗等主人是怎么等的,就像她那样,非得等在门口,就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主人回来没有,你说你失不失职,这要是你女朋友我都心疼死了,小姑娘淋雨来找你,你自顾自就走,也不留个只字片语,好歹一个讯息吧,你就没看到她出来知道你又出门时,那小表情失落得我看了都心疼,你自己家的小孩,你自己哄啊。”
说着靠他近一步,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就没感觉到,这小孩可能是对你有意思?”
吴迩蓦地一怔,唇角微抿,就连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凝重。
姚晶晶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在心里,可最后那一句,才是让他头疼。
场面一度有些僵,姚晶晶叹口气,把手搭在吴迩肩上,“行了,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带走吧,那么多客人看她趴在那里睡还以为我去哪儿生这么大的女儿,我告诉你,老娘要嫁不出去,你就负责让卫龙娶我。”
陪着到医院处理到现在才吃上一口饭的辣条听到自己被CUE,一颗饺子差点呛在喉咙里噎死。
“饶了我吧姚晶晶,恨嫁也别恨嫁到我身上,咱们的企业文化不流行内部消化啊。”
姚晶晶两手一摊,一副我就偏要嫁你的模样,扭着纤细的腰肢,咬着刚买回来的烤串,随着刚进门的客人去陪练了。
晚夏的大雨已经在晚饭后停歇,夜风温柔,路灯下的小虫子扑腾着撞击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吴迩在外头的台阶上抽了半根烟,白雾缭绕中,看到野良悠悠哉哉出现在视线里,想
到里头就连睡觉时都眉头深锁的小女孩时,觉得自己丝毫不像自己。
怎么就不小心迁怒到小孩身上了?
其实这几天他没什么睡,杂事是一项,清醒时,都只觉得心室浮躁发空,直到看见她
站在那,小小的姑娘、那么乖巧的模样,什么脾气都没了。
捻熄了烟,走进店里时,阮语刚好醒过来。
湿漉漉的大眼中有刚醒来时的茫然,鲜艳的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衬得小女孩的脸
更显幼态。
她耳廓微红,眼睛在看见他时,霎时亮了起来,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等着家长来接的
小朋友,看到亲人时那样的激动与迫不及待。
忙碌了一整天,他有一瞬间想笑,走了过去,靠在柜台上朝她弹指,“你过来。”
她朝他走去,見他弯下腰,和她平视,哄人似的嗓音:“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