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乙女]短篇合集(XANXUS)》躺平的亚莲

2、再见

　　XANXUS——
　　对你而言，是再复杂不过的存在。

　　你和他都在九代首领膝下长大，七年光阴中，说没有情义……是骗人的。
　　他的强大一直为年幼的你所向往；
　　那时的你在他特许的亲近中，产生了只愿跟随他的错觉。

　　可年龄，性格，眼界，野心——导致你们走向了决裂。

　　当失去记忆的你去到日本，和阿纲、和朋友们共同经历黑曜之战、门外顾问之战、指环争夺战、未来之战、继承仪式、彩虹代理战之后……
　　你找回了过往，获得了实力，拥有了更多羁绊，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的真正想要。
　　你已不再畏缩，无需再妥协。

　　【一直以来，我都想被你需要】
　　【今后不会了】
　　【我选择我自己】

　　叛逆的年纪，你试图拔除他的影响，否认内心的矛盾
　　但在那场决战，见到他倒在血泊之中……
　　你终于肯承认——

　　【我果然还是认为……你很重要】

　　且听从你的【心】吧
　　你是黑炎继承者，门外顾问下任首领
　　你有这个底气，尽可以做你自己

　　那——他呢？

　　他是怎样看待你的？

　　“哼。”
　　发育到了晚期，身高已经不会再增长。你竟沦落到被高层书架戏弄的地步。
　　彭格列本部的资料室里书目繁多，书架钉得一墙比一墙高。
　　可恶的人高马大西西里人。
　　“这种程度……”左顾右盼，没人来帮忙，正好无人见证。你揣度着跳起来取书的可行性。
　　……不行还是很丢人。
　　你，堂堂意大利最强黑手党下任第二掌权者。彭格列威名在外，如果被人看到这种有损形象的行为，怕是要大煞威风了！
　　盯了那本悬之高阁的书许久以后——
　　“……哼。”
　　你决定去搬个书梯。
　　刚把书梯架上，正要踩上去取书，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你，径直把你要的那本书抽了出来。

　　谁啊这么没眼力劲！

　　你猛一回头——
　　看到的是厚实的胸膛。
　　愣了愣，抬头往上……
　　……不是吧喂。
　　你尽力维系面部的稳重：“……瓦里安的资料室是着火了么？”
　　“这次不躲了？”
　　彭格列九代首领直属，独立暗杀部队的boss俯视你一眼，拿书坐回他长期独占的沙发，双腿随□□叠在大理石矮桌上。
　　他在这里，堪称奇迹。
　　为什么这人总在你毫无准备时突然出现啊？
　　“嘛……那个状态，不太适合见面。”被杀了个猝不及防，你有些无措，“所以，就亲自来堵我了啊……？”
　　“谁说再见面的时候，会让我大吃一惊？”
　　“没有吗？”经他提醒，你自认卧底期间迫使瓦里安不得不合作的计划可圈可点，追问道，“没有让你意外吗？”
　　翻书的他顿了顿，与你目光相接：“……还不赖。”
　　对看得上眼的事物，他从不吝于肯定。
　　“哼~那就好！”这下就不算你食言了，“啊，这本书是我先要看的。”
　　“现在在我手上。”
　　“谦让是美德哦？”
　　他哂笑一声。
　　“……”
　　……算了。
　　你另取一本书，坐在xanxus对面。
　　见你乖顺接受，他疑问地扬眉。
　　“反正你没有把书带回去的习惯，就等你先看吧。”
　　“你倒清楚。”隔了一会儿，他开口，“这次呆几天？”
　　“三天？原本回来也是为了查下一个任务的资料，记得以前在家看过相关记录……”说到这儿，你想到些什么，调整姿势朝向他，“瓦里安的资料室，或许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谁知道呢。”
　　“我抽时间来一趟？”你冲他笑笑，“应该不会吝啬一顿午餐吧？”
　　“不过多一副餐具，你又不挑。”
　　“哇哦，跟最刁嘴的暴君比起来，我确实是最友善的食客了。”
　　“话多。”
　　还能进行这样寻常的对话，放在两年前根本不会有人信。
　　“怎么？”
　　“嘿嘿，没什么。”
　　“……臭小鬼。”

　　以xanxus肆无忌惮、从不在意旁人眼光的作风，必定是坦坦荡荡从正门闯进彭格列的。父亲历来对他别有特许，知道他来彭格列城堡后，也猜到了你应该和他在一起。似乎有意让你们单独聊聊，父亲没有亲自过来，而是短信托你问问xanxus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晚餐。
　　这……有点难度啊。
　　回复父亲“我试试看”，再抬眼时——
　　“……”
　　他已经睡了。
　　你无奈看着霸占了整个沙发、闭眼小憩的xanxus。
　　还真是……完全没变。
　　在这间陈旧的资料室午睡……也是他曾经一直有的习惯。那些时日，陪在他身边的……是你。

　　经历了诸多种种，好像又绕回了原点

　　但你明白
　　【这里】不是

　　从短暂的遐思中回神，你轻不可闻地叹了叹。
　　既然他睡了，不如你先把书拿过来看？
　　正要起身——

　　【轰】

　　粉色烟雾炸开……

　　嘈杂的喧闹骤响。
　　阳光绚烂，人影往来绰绰，彭格列城堡内外洋溢着丰收季的喜悦。
　　“……诶？”
　　一下子被从室内传送出室外，你摸不着方向。
　　“抱歉！实在抱歉Alena小姐，都是我家臭小子错手发动了十年火箭筒！”壮硕的中年男子摁着男孩的头，向你连连鞠躬道歉。
　　某个敏感的词把你从一头雾水中拽出。
　　【十年火箭筒】——波维诺家族的秘密武器，可以让被打中的人到达未来。
　　现在的城堡相当热闹，波维诺家族的人也在，难道父亲召集了同盟家族聚会？可是今天彭格列明明没有任何集会安排！
　　……莫非，这里不是你的时间线？这里是十年前？
　　你居然很小的时候就被十年火箭筒打中过？！

　　缺失的记忆不过指间流沙，无从觉察遗漏几许，洒落何处，更无迹可寻。
　　哪知其中一粒，就在此处。

　　……那
　　你转头望向城堡，那间陈旧资料室的方向
　　他……
　　十年前的他……
　　会在那里吗？

　　十年光阴在巍然屹立的彭格列面前只算弹指一瞬，却在人身上展示其精湛善变的雕工。
　　十年前，你七岁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
　　而十六岁的他
　　就是界定这一切的，最佳的坐标。

　　只有五分钟

　　告诉对方不必在意，你匆忙赶去。
　　穿过中庭，拐进白壁环绕的回廊，攀着镂空扶手行至二楼，来到走廊深处的僻静屋前……
　　你深深平复呼吸，忐忑地轻轻推门——

　　午后暖阳滴落轻纱帷幔，静谧悠扬；清风透进窗台，浮动昔时檀香……玛瑞娜海湾的余韵依稀吟唱，听不得真切。

　　那人依旧在沙发上沉眠。

　　同样的眉眼，被柔光晕染的睡颜……
　　若不是脸上没有深色伤疤，你很难分清现在究竟身处时空哪一端。

　　甚至产生了这十年平静无澜的错觉。

　　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他跟前。

　　……是他
　　他还在这里……还在彭格列
　　意味着
　　这是【一切】发生以前

　　你情不自禁伸手——

　　要对他说什么吗？
　　要做什么吗？
　　你明知自己过去的岁月磨难重重，皆是因他而起
　　……要改变这一切吗？
　　万一真的改变了……
　　会怎样……？

　　思绪万千……你的手，只是抚上了他的脸颊。
　　那里没有被父亲使用零地点突破重创的伤痕。
　　这个人，是存在于你记忆深处
　　未曾被憎恨与欺瞒吞噬

　　强大 从容 威严

　　是最初的……最让你一心向往的存在
　　亦将会是，令你坠入苦痛深渊的罪魁祸首
　　你明知他会做什么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没法

　　“……别闹。”
　　“！”
　　十六岁的少年抓住了你的手，半眯着眼看了看你，大抵以为是梦，又皱着眉头迷糊睡去，呓语喃喃：
　　“乖乖呆着……小鬼……”

　　“……”

　　即使尚未清醒
　　即使你来自十年后
　　他也认得……是你……？

　　西西里的日光并不热烈
　　他掌心的温度只略高于你些许……
　　却灼伤了你的眼

　　——————另一端——————

　　“脸上的伤……是怎么了呀？”软糯的童声关切询问。
　　“……”
　　“疼吗？”
　　“已经，没事了。”
　　“嗯！毕竟是xanxus呀！”幼小的孩子松了口气，小手伏在他的膝上，乖巧地仰起笑脸。
　　“傻笑什么。”
　　“嘿嘿……我一直都知道，xanxus一定会越来越强，如果我不够努力的话，未来一定会被你甩得远远的吧。”七岁的孩童有着她的愁思，“所以我想，如果……永远不要长大，xanxus就会一直管着我了。”
　　“……净在瞎想，笨蛋小鬼。”
　　“但是十年后，我们依然在一起呀！”孩子眼中的仰慕与欢喜仍是最初、最纯净的色彩，明亮澄澈得刺目，“太好啦！这样，我就不再害怕长大了！”
　　“……”
　　“呼啊……”担忧的事有了着落，幼童长长地打个哈欠，跃上沙发靠在他的臂膀，让渡日辉余温，“我小睡一下哦……晚点再……叫你……呼……”
　　“……”

　　沉寂良久，寂静的资料室才响起迟来的回应：
　　“……睡吧。”

　　睡吧……
　　醒来后，一切都会过去。

　　他收回了将要触碰的手
　　什么也没做

　　怀念吗？
　　怀念与他相伴的时光吗？

　　怀念吗？
　　怀念被你依恋的过去吗？

　　怀念吗？
　　怀念那些，早已无法复原的破镜

　　怎么可能？

　　你和他，早就意识到
　　比起执着那些无法改写的既定事实
　　【未来】——才是你们真正应该握在手心的东西

　　——————时空归序——————

　　“醒了？”
　　“嗯。”
　　回到现在，你发现自己正跟xanxus并排坐在沙发上。想必……是小时候的自己又擅自靠近亲昵了吧。

　　他没有离开。
　　你也是。

　　“我没有影响过去哦。”轻揉着方才触碰和被触碰的地方，你语调淡然，“我对现在很满意，没必要冒着失去现在的风险，去改变过去。”
　　如果现景不妙，再考虑改写过去也不是不行。
　　你看向他，等着答复。
　　“放心吧。”他仰在靠背上，“跟幼稚的小鬼说那些，有什么用。”
　　“……”曾经的自己有多天真，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多少有些黑历史了。
　　你起身拍拍衣摆，转开话题：“嗯——都这个时候了啊，今天就留在这边用了晚餐再回去吧？”
　　“……”
　　“怎么？睡昏头，忘记怎么走了？”你狡黠一笑，把手伸去他面前，“我带你去吧？”
　　没错，你是在挑衅他。
　　小时候都是你牵他，你马上就快成年了，看他还好意思么！
　　“……”猩红的眼流露出不满，他皱眉盯着你。
　　可你坦然极了，无惧地挑眉，嘴角笑意更深。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不能跟他作对。
　　你承认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
　　为什么？
　　大概……是叛逆？是期待他面对你时不再从容？是终于能够去试探彼此崭新的边界？
　　当他无法轻易应对现在的你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真叫人期待。
　　“如果不好意思的话——嗯……？”
　　炫耀的话音戛然中止。
　　你只觉手上一沉，紧附其来的体温将笑意顷刻蒸发干净。

　　这是什么？

　　你端详覆在你手上的另一只大手。
　　“怎么。”他不为所动地反客为主，“不是要带我走么。”
　　“……”
　　不是！他都不尴尬的吗！？
　　于是尴尬压到你这边。
　　“自讨苦吃啊，混蛋小鬼。”你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居然在嘲笑你。
　　“……吵死了啊！书房是吧，走就走！”被反将一军令你蓦地暴躁了，拽着他推门就走。

　　说【你握着他的手】，其实是不准确的。事实上你连他的手都握不满，反而是他刻着厚茧的手掌包裹着你的。比起你拽他的力道，他只能算是虚虚一握。

　　他的手心原来有这么烫吗？该不会趁机在用愤怒之火烧你吧？
　　你发誓自己脸上的高热不退一定是被他的体温牵连！

　　一路遇到的家族成员接连投来震惊和敬畏的目光，你压根无暇顾及，xanxus更不会在意。
　　无声的较劲在你们之间拉扯——一旦放手就是你输了。
　　顶着大家的瞩目，你硬着头皮带他来到父亲的书房前，敲门得到应允，你才终于像是被烫伤地松开了手，打开房门让xanxus先进。

　　天光慵懒，抚摸柔嫩的绿植娇花，伏在那位老人的肩头……
　　见你们到来，正在培育室内绿植的父亲可见地开心起来：“Alena，xanxus……你们来啦。”
　　“父亲，先去洗手吧。”你上前接过工具为他善后，“剩下的交给我。”
　　“诶咻……”与你简单交代了几句，父亲拍拍手，扶着膝盖起身要往圆桌去，“你们到得正好，晚餐已经准备好……”
　　因为蹲下打理盆栽好一阵子，年迈的父亲膝盖一颤，眼看就要向一旁栽倒！
　　“小心！”
　　“哦……”
　　“……”
　　手上沾着泥污不便直接触碰，你一个箭步用身体支撑住了没站稳的父亲……而后你们发现——
　　在父亲另一侧的臂膀上，还有一只手沉稳地搀扶着。
　　“……”
　　XANXUS低头看着与老人触碰之处，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老头子就别勉强了。”
　　柔和的默然中，父亲的面容被余晖染暖，一如既往的和煦：“谢谢你啊，xanxus。”

　　桌上摆满了各式可口的西西里美食，精致的装盘与独特的香料味勾动了名为思乡的嘴馋。自离开意大利远赴日本，再到归属CEDEF接受训练和任务的那些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支撑你坚持下去的重要原动力。
　　彭格列在外人眼里是如同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的黑手党，对你而言——却是【家】啊。
　　因为xanxus的加入，你与父亲常常一起用餐的圆桌更拥挤了点，显得些许不和谐。作为外来者，或可说是……回归者，面对摆在面前的都是符合口味的高品质餐饮，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不爽表情，没有挑剔发难，也没说什么其他，在你和父亲的闲聊中无言用餐，只有你们问到他时才偶尔应一声。
　　犹豫地打量了好几次，你唤他：“XANXUS。”
　　“？”
　　时至今日，你终于可以说出口：“吃相真差啊。”
　　这操起叉子把一整盘意面卷成碳水炸弹的豪放吃法简直让人不敢恭维。
　　“……”
　　“！那是我的羊排！！！”
　　“呵呵呵……”父亲乐得直笑。

　　XANXUS从不屑于压抑情绪，以他自身强大，更没必要屈尊迎合。
　　这般恣行无忌的性情，你自是极为羡慕。
　　你当然知道，每当他心烦之时用餐，必定会把餐桌礼仪一起嚼碎。

　　那么——

　　他现在，究竟在烦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