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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母亲 ...

  •   下午数学课上,数学老师正滔滔不绝讲着一道圆锥曲线的大题。

      徐澈还忍不住想到前几天看见的那个狼狈背影,到底是谁?

      万庆从后门走过来,轻轻敲了敲徐澈的桌子:“出来一下。”

      徐澈放下笔跟着他从后门走出去。

      到了办公室,万庆把手机给了他:“你舅妈打过来的。”

      徐澈疑惑了一下接过来,把电话拿到耳边:“喂,舅妈。”

      对方过了一会才说话,语气里沉闷有些哽咽:“小澈啊,外婆她过世了。”

      徐澈怔住了,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陌生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买了下一班的机票,你收拾了就来青花机场吧。”

      徐澈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没有实感,很虚假,好像是听别人的事,只是恍惚间涌上来很多记忆,断断续续的,很多碎片,心有点慌,又有些恐惧。

      万庆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张假条:“你舅妈给你请了四天假,整理好情绪了再来上课,生老病死是必然,人还是要朝前看。”

      徐澈接过假条弯腰道了谢就急匆匆拿上书包往校门口跑,招了辆出租往机场去。

      他明明不晕车,但此时还是很闷,呼吸不畅,很想吐。他把窗户开到最大,肃杀的秋风直直的灌进来,他自己都觉得怪,自己怎么会连一点情绪都没有。

      到了机场,他跟着姜宁和黄霞上了飞机,他们说什么话自己好像没听见,只看见嘴巴一开一合,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来的,坐上了座位还有些恍惚。

      直到姜顺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卫生纸轻轻按在他脸上:“澈哥,我没有外婆了吗?你不要哭。”

      突然间,就那一个瞬间,徐澈好像又听见周围的声音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的眼泪,一句话划破了心口,心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

      ......我没有外婆了吗?

      徐澈下了飞机就一路狂奔到街道上,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往老巷子去。

      到了巷子口,他踉跄着下了车往里冲。

      风高云重,天阴沉得像黑白默片,世界都是灰色,刺骨的寒风卷着一地枯黄发脆的树叶。原本青葱的树木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裸糙黑的枝干空愣愣的探出墙来,上面挂着的白色丧布迎着风发出烈烈的响声。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徐澈才突然间感觉到......这是真的,可是这怎么能是真的。

      徐澈心抽着痛,泪水模糊了眼睛,跌跌撞撞进了门。

      白色围布挂满了院子,堂屋里是一口漆黑的棺材,外婆的黑白遗照摆在供桌上,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慈祥地朝着他笑。

      姜雅一身黑色丧服跪在一旁,沉黑的瞳仁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地狱爬出来的冤魂恶鬼,眼神里装满了咒恨。

      徐澈抚着棺木,试图搬开上面的盖板,指甲在棺木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眼泪砸在棺木上又滑在地上:“外婆,外婆你看看我......我回来了,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起来看看我.......”

      姜雅起身推开他,直把他推得摔在地上。

      “......妈妈,这里不是外婆是不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的是不是。”

      “说了不要这么喊我!”

      徐澈也吼起来,但是止不住地流泪:“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早点让我死了!”

      “是!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生下你了,早就想让你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折磨我!”姜雅扯着他的领子,眼睛里充斥着爆红的血丝,“你去死,你去死啊!我的人生毁在你手里,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凭什么!”

      “我恨你,求求你,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姜雅哭着跌在地上。

      她和徐承一起从潭城考到北京读大学,当年她刚刚上大学,徐承穷得拿不出生活费,两人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后来徐承还要读研,姜雅就先出来工作供两个人在北京的开支,租了个很小的房子一起生活,后来她怀孕了,徐承说等读完研就娶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但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徐承就失联了,怎么也找不到人。

      姜雅一个人带着徐澈,原来工作的地方不要她了,月子还没出就四处找工作,却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要听见她是单亲妈妈就立刻拒绝了她。不得已回了老家,但是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她没结婚就带了个野种回来,日日夜夜不能安眠,她身上也落了很多病根,常常痛得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但还是要半夜起来哄着孩子。

      修养了一年多还是决定回北京找工作,自己花了十几年考出去,还是想留在北京,即使所有人都说徐承是跑了,她还是想亲眼见到,她还是不肯信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会这样,宁愿相信他是死在了北京。

      去了北京,发现徐承和别人结婚了,对方是官家的女儿,在她生产后孤立无援的那段时间里结的婚,哪怕一点点希望都消失殆尽,只剩下绝望,愤怒和痛苦。

      女方生不了孩子,所以还要把徐澈要走,几场官司打下来她才把孩子留在身边。

      一通闹下来,对方在法律上不占理就放谣言中伤她,她成了人人喊打的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黄了,难以在北京立足,开始只能靠朋友接济过活。

      她母亲不远千里从潭城来北京陪着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给她买了个小院子,在这里安下了家,几年来工作都零零散散的做,这样很快就耗大了年纪,和刚毕业的学生们相比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好不容易熬出来的学历也成了废纸一张。

      徐承这些年一直朝她塞钱,她都退回去了,一分都没留。

      一直以来情绪的累积,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产后一直以来的抑郁积累发展成燥郁,对徐澈的存在越发地憎恨,所有一切的情绪都宣泄在他身上,一点点不如意就是非打即骂,徐澈常常是满身伤痕,在学校也难有人和他一起玩,很多年没交到过朋友,独来独往。
      她很满意他活成被自己控制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心头作痛。

      因为他很听话,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一遍一遍的喊她妈妈,即使每次她都没有回应。

      那个称呼是枷锁,锁了她很多年,把她的一切都毁掉了,理想、前途和健康,让她变得一无所有,她恨。

      直到后来一次把他从楼上推下去,额头撞到花瓶破了很大的口子,持续不断地向外淌着血,她心陡然空了一瞬,但也没送他去医院。
      她想,如果徐澈真就这么死了也好,自己也跟着死了算了。

      可是没有,徐澈自己爬出去求救,被送去了医院,才将将救回来一条命,再后来徐承硬是把他要回去,她这次没有拒绝。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她是不愿意他死的。

      她想,她或许是爱的,只是歪曲变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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