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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同舟共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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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看清眼前人,念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厉云征脸色凝重,居高临下盯着她,听闻消息时又生气又忧心,偏看到这张脸发不出脾气,只能硬生生把怒火压在心底,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我以为,你需要先给一个解释。”
“我……”念念支吾着,心虚地赔笑道:“你既能找到我,其中缘由自是知晓了吧。”
“我要听你说。”厉云征不为所动,默默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解释。
念念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能眼看着父亲遭难,也不愿意把你卷进他的计划里。手握兵权者本就易受忌惮,你在御前替父亲说话,无疑是在陛下心中种一根刺,日后怕是不能善了。身为钟离家的女儿,解家族之困,义不容辞。”
“我对你坦诚,你对我遮掩,很好。”
厉云征被她避重就轻地解释气得牙根发痒,他将太师之事如实相告,是怕她涉险,想护她无虞,没想到这丫头仍选择身入险境,还瞒着他!
他忍耐再三,才护住面上的冷静,没朝她倔强的嘴上咬一口。
过分平静的反应,让念念更忐忑,两只手攥着他的袖口,放软了声音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怕你担心。”
“嗯,”厉云征抽出手,淡淡地笑了笑,意味不明,“知道我会担心,还瞒着我涉险。”
接连碰软钉子,扎着不疼只让人坐立不安,还不如爆发直接出来,念念心中不忿,没忍住小声嘟囔:“你不也是我问了才说的。”
“……”此时还没将人抓起来教训一顿,厉将军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力。
害怕多待一会破功,厉云征咬咬牙,转身往门口走。
背影落在念念眼中,心砰地一下跳到嗓子眼,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上前,背靠着门挡住他的去路。
“你去哪儿?”
厉云征身形一顿,感受到她的慌张,心跟着软了下来,放缓语气:“说不过你,去给你叫吃的。”
念念咬了咬唇,眼中满是诚恳:“我错了。”
厉云征捧起她的脸颊,拇指抚摸过唇瓣上残留的浅痕。
“万事有我,一切你想的事都可放开手去做,但答应我,不要隐瞒。”
念念连连点头,弄不清是受温柔言语蛊惑,还是唇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作祟,心里痒痒的,后面对方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她伸出胳膊环上厉云征的脖子,踮起脚尖,抬头,利索地朝着一张一合的嘴亲去。
怎料被反应更利索的厉云征侧头躲过。
“别闹,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念念满脸不服气,重新捕捉那张念叨她的唇,狠狠落下一吻,而后理直气壮道:“放心上了,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被她这么一闹,厉云征仅剩的脾气也散了,抬手在她头上揉一把,无奈笑笑。
“我还要折回驻地,不能久待,你乖一点。”
念念虽有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将脑袋埋进他胸前晃了晃,瓮声瓮气道:“劳烦将军百忙之中专程来审我。”
“真审你就把你捆回去了,哪儿能放任你继续在这儿。”
怀里的小脑袋闻言探出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渠隅事毕,小女子听凭将军发落。”
厉云征屈指,关节轻敲在念念脑门上,“如此信誓旦旦,想是已有切实可行的法子了。”
“法子是有,不过可行不可行,得试试才知。”念念不甘示弱在厉云征腰间拧了一把。
“真不知天高地厚,无准备之仗也敢打。”
厉云征反手制止她作乱的动作,双臂稍一用力,怀里人被箍的更紧,复道:“若你打算从长宁下手,怕没那么容易。”
“此言何意?”念念愣住,厉云征猜到她的想法不意外,但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知道内情。
她是在长宁出嫁后才进宫的,二人交集不多,倒也没听闻厉云征同长宁有何交集,遂问:“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内情?”
厉云征皱了皱眉,稍作犹豫,淡淡道:“善意,提醒你去谈判前将功夫做足。”
***
鲁思莹处理完商队事宜回来时,厉云征已经离开,屋子里迎接她的,是念念的一副兴师问罪模样。
“姐姐?”
“不用谢。”鲁思莹扬手一挥,潇洒阻断她要出口的话。
“……”
“未出京城时你家厉将军就来找过我,他早猜到你不会坐以待毙,我就送个顺水人情传封信。”
鲁思莹一向明人不说暗话,此时也不例外。说完,又补充道:“别学话本身你为他,他为你默默付出的一套,瞒来瞒去不是出岔子就是遗憾,彼此有心便敞开了共进退嘛!”
她一招先声夺人,偏还讲得颇有道理,念念毫无招架之力。
“姐姐所言极是,妹妹受教了!”念念朝她躬身作揖,侃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劳烦姐姐与我共进退啦!”
长途跋涉又折腾许久,姐妹俩说说笑笑准备歇下。
临睡前念念突然意识到,厉云征并未正面回答“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仅是来瞧她一眼?
一定没这么简单。
“哼!”思及此,气呼呼地攥紧拳头,忿忿砸在软被上,暗下决心下次见面要将吃的亏讨回来。
***
两日后。
念念持通行令牌,来到渠隅王庭,鲁思莹扮作她的侍女随行,二人在侍卫的引领下,顺利来到王后的宫殿,殿内装饰华丽,金碧辉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气息。
长宁公主,如今的渠隅王后,此刻身着金线绣花的锦服,正端坐在宝座上,怀里抱着一只异瞳玳瑁色的猫。
岁有三十余,依旧风姿绰约,高盘的发髻上点缀着鲜亮夺目的异域宝石,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无一不张扬着座上之人的高贵。
“钟离芷拜见公主。”
长宁抚摸着怀里的猫,眼皮也不抬道:“公主这称呼离本后太远了,姑娘还是按照渠隅的规矩称呼吧。”
要出口的话在喉咙里绊了一脚,片刻,念念改口:“无论多远,您都是晟熙最尊贵的公主,陛下和娘娘思念王后,特遣臣女来拜见。”
长宁目光在念念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这位“特使”,良久,才开口:“本后见过你。”
五年前长宁回晟熙省亲,见到的陪皇后身边的人便是她,如今长成大姑娘,她险些没认出来。
“娘娘身体如何?”
闻听此称呼念念稍愣,随即刻意将“一切都好”的虚词咽下,如实回话:“娘娘身子弱,从前药膳吊着气色尚佳,如今一日不如一日。”
长宁漠然垂头,凝视着怀里的猫,声音比方才轻许多:“本后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心。”
念念捕捉到她的动容,上前一步,欠身道:“恕臣女直言,为人父母如何不挂念子女。渠隅与晟熙相邻,近年边界时有纷争,娘娘最忧心终有一日两国兵戈相向,因此,臣女希望能得王后提点,寻得一条和平共处的途径。”
她的直率在长宁意料之外,微微抬起眼,与眼前明媚的双眸对视,缓缓道:“本后知你来意,但国事向来由王上定夺,本后爱莫能助。”
念念按捺着心中忐忑,面上丝毫不敢失态,欲再开口,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是胡语。
“母上!”
只见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盈盈跑进殿中,步伐轻快,若干条由彩色绸带编成的小辫子,随着动作摇摆,仿佛翩翩飞舞的蝴蝶。脚步停在念念和鲁思莹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着装奇异的使者。
念念弯眸浅笑,算作回应。
“皎儿,不得无礼。”长宁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
小女孩闻言收敛了些,但仍掩不住对远客的兴趣,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吗?”
眼前小姑娘的身份不言而喻,使念念惊喜的是她含糊不清的汉话。
“正是。”
“中原的样子,你能说说吗?”皎皎问得磕磕巴巴。
“当然。”怕她听不懂,念念又点头肯定。
“这是本后幼女,罗娜赛里。”
长宁又唤一声,小公主这才蹦蹦跳跳到她身边。
长宁轻抚她的辫子,温声道:“这是晟熙来的使者,议过事便出王庭了,不得无礼。”
罗娜赛里拉着长宁的手,满脸期待,用胡语诉求:“就让她们多留些时日嘛,好不好?”
罗娜赛里的出现打破了殿内的紧张氛围,念念留意座上母女,长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雅与从容,依稀可见皇后的影子。
虽不能完全听懂二人谈话,只揣摩其中三份意,隐隐觉得这位小公主能成为转圜的契机。
长宁最终没拗过自己的女儿,转头对念念道:“公主既喜欢,你们且在王庭住些时日,若有需要尽管向本后开口。”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手,立即有宫女上前为她们引路。
***
有了小公主这段插曲,念念与鲁思莹反倒顺利在渠隅王庭住下,不失为好的开端。
鲁思莹松了一口气,见念念呆坐着若有所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和亲公主担负两国邦交重任,长宁公主却对此事无动于衷,实在令人费解。再者——”
身在别人屋檐下,念念下意识留意窗外动静,确定无异常,才继续说:“我从前在宫中听说的皆是长宁公主是陛下与皇后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刚才在殿上提起皇后娘娘时,她的态度太过疏离了。”
鲁思莹眉头微蹙,道:“或许是远嫁和亲造成了嫌隙。”
“不排除这种可能。否则这些年晟熙派来的使者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有能力者,何故全部无功而返。”
“那依你所言,她不是不能,是不愿意。”
念念摇头,她不敢妄下断言。
母女之情是天性,更何况是皇后娘娘那样温柔的人,她不相信长宁真能冷漠以对。
“无论如何,我直觉选择王后作为突破是对的,只是要如何撬开这道口呢……”念念喃喃着。
片刻,她与鲁思莹对视,异口同声道:“小公主!”
鲁思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挑眉道:“小公主对中原如此好奇,绝非空穴来风。”
念念点头赞同,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方才姐姐可听清王后唤小公主什么?”
鲁思莹在殿上未多在意此细节,不敢太过确定:“应是小公主的乳名,娇娇?”
“娇儿......”念念反复品读这个名字,回忆殿上场景,小公主天真烂漫的笑脸再度映在念念眼前,如月色般明亮,心中暗暗有了别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