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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心结难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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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的猜想次日一早便得到证实。
“那日在殿上听王后唤公主皎儿,听起来是中原名字。”
被问到名字罗娜赛里显得十分骄傲:“是母上单为我起的乳名,连王兄都没有呢!”
“王后如此宠爱公主,名字一定是有特殊含义的。”
“我出生那天月亮又大又圆,母上说她起这名字,是夸我如月亮一样洁白明亮呢!”她说这话说眼里闪烁熠熠光芒,真应了长宁所言。
罗娜赛里破天荒没睡懒觉,起了个大早兴致冲冲跑来是来找二人听故事的,跟念念炫耀完自己独特的名字后,迫不及待进入此行正题。
鲁思莹虽马帮走南闯北,赏过的风光不在少数,各处有各处的风土人情,途中亦不乏奇人异事,更重要的是她懂胡语,给小公主讲述的任务自然落到她身上。
接连两天,都兴致勃勃缠着鲁思莹听故事。
鲁思莹讲得绘声绘色,连念念都听痴了,偶尔还会忍不住插嘴提问几句,心中暗暗憧憬起抛却世俗,游历名山大川,领略无尽风光的场景。
好在念念未因过于沉迷而忽略自己此行重点,在鲁思莹彻底口干舌燥之前,顺利完成了她送给小公主的礼物。
四幅风景画。
画上是昭阳宫的四时更替,春有群芳竞艳,夏则榴花似火,秋来菊花傲霜,冬有红梅映雪。
罗娜赛里年幼不懂画,依旧为其中栩栩如生的景象吸引得目不转睛。
“你画的是中原风光吗?”
念念点头,放慢语速回答她:“但仅仅是晟熙一座宫殿里的风光。”
“住在这么漂亮的宫殿里一定很开心!”
念念笑笑,不答反问:“公主为何对中原的美景如此感兴趣?”
“因为中原是母上的家乡。”
“王后可有同公主讲过家乡的故事?”
罗娜赛里伸出食指在纸面上一圈一圈画,扁了扁嘴,略带遗憾道:“母上只教我和王兄说话识字,其他的都不愿说。”
念念若有所思,试探发问:“此宫殿名叫昭阳,公主可知住在这里的是何人?”
罗娜赛里忽闪着大眼睛不搭话,不知是在思考猜测还是没听懂念念的话。
鲁思莹在旁以胡语重复一遍。
罗娜赛里摇头。
“是我们晟熙的……”
鲁思莹话到一半被念念扯胳膊的动作打断,眼神交汇间明白了对方用意,故作神秘道:“一位绝色美人!说来这人与公主还有渊源呢。”
“别卖关子嘛,快讲!”罗娜赛里好奇心被吊起,迫切催促道。
“这个我不能讲,公主去问王后更合适。”
罗娜赛里眼中遗憾一闪而过,转而明亮起来:“母上也认识吗?”
“公主问过后自然知晓,若王后不肯讲与公主听,您可再来找我。”
话音将落,罗娜赛里便捧着画跑出去了。
望着雀跃的背影,鲁思莹莫名生出负罪感:“忽然有些昧良心,竟然利用一个纯真小姑娘。”
念念又何尝不是,摇头轻叹:“但愿此法有效吧。”
她始终觉得长宁对晟熙和帝后并非无情,先前冷漠态度约莫是有心结在,故想以此四幅画试探长宁心意。
小公主带走四幅画后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也不再来缠着鲁思莹讲故事,听闻是被王子带出王庭游玩儿了。
念念不慌忙,趁静下来的时日继续铺开纸墨作画。
难得清闲的鲁思莹却耐不住闲,随手拉了个宫人做引路,在王庭中四处参观,同罗娜赛里讲故事的几日,仿佛误打误撞打通鲁思莹说书的任督二脉,回来后拉着念念喋喋不休。
其间也有实用的消息,比如:王庭宫殿虽多,住人的却没几座,渠隅王上应并非好色之人,不偏宠姬妾。
再比如,王庭诸事多由王后主持,王后手腕高明,即便是异国公主,亦能将王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上下诸人提起王后都敬仰有加。
......
没两日,鲁思莹将王庭能去的地方转遍,甚至冒出去王庭禁地探险的念头。
在她将此念头付诸行动前,念念终于带她再去拜见长宁。
长宁见念念前来,心中已知其意,却故作不知,微笑着寒暄:“钟离姑娘在王庭住得如何?”
“得王后厚待,一切都极好。”
回话后念念呈上手中画纸,道:“小公主对中原的花灯节心向往之,臣女便绘了今年千秋节花灯游街的情景,送来给公主瞧。”
宫女接了画卷递给长宁。
画中灯火辉煌,人群熙攘,热闹非凡,节日的欢腾跃然纸上。
长宁视线倏然定在画作一隅,眼中闪过几分触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作这幅画可谓用心。”
念念当然明白长宁所指,是她故意在画中藏的心机。是她特意绘的一位女子背影,衣衫是金缕月华留仙裙式样。
“王后谬赞,臣女仅画所见之景。”
“景致再美,画得再真,终是虚妄。”长宁语气落寞,眼神却依旧坚定,“钟离姑娘费尽心思,本后也不再与你绕弯子,你的忙,本后帮不了。”
说罢,指尖仍眷恋在画卷上,轻轻抚过,似乎能感受到柔软的裙摆,以及裙上云纹的脉络。
“画作虽虚,情意却真,即便远隔千山万水,亦难割舍。”
念念不甘于此,微微欠身,鼓起勇气道:“皎皎明月,为相思意,您为公主取名皎儿,难道不是寄托对故土的思念吗?”
长宁未置可否,道:“既离故土,本后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
“您是晟熙的公主,陛下与娘娘的掌上明珠,若两国联盟,您有晟熙做倚靠,何愁日子不好过。”
长宁面色转暗,冷笑一声,道:“掌上明珠?不照样被狠心舍弃,如今却想再次利用,以成全他的帝王霸业。帝王的爱真可笑的紧,民间盛传父皇对母后宠爱非常……事实究竟如何几人知道?”
言至此,长宁转而望向窗外,默然片刻,继续道:“连众人口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母后都怕行差踏错,何况本后一个和亲远嫁之人,孤身在渠隅无依无靠。若王上真冷落本后,天高路远,晟熙护得住吗?”
为权利所累身不由己,念念深知其间的苦涩。然而此刻不是与长宁共情的时候,对方如今的失态恰是再进一步的最好时机。
“臣女还有一份礼物献给娘娘。”
鲁思莹从身后上前,端着叠整齐的金缕月华留仙裙。
此裙采用苏绣双面异色绣法,金丝攒花,贵重异常,是文帝送给长女的及笄礼。
长宁目光锁在裙子上,面上惊喜与悲怨交织。
念念察言观色,瞅准时机微微欠身,道:“皇后娘娘时常对着这条裙子暗自伤神,所以臣女带来的,亦是娘娘对女儿的牵挂。”
长宁心中的冰霜融化了一角,再抬头时眸中多了几分柔和的光辉:“你的心意,本后领了。”
可惜提及两国联盟之事,长宁仍不肯松口,念念照旧无功而返。
正值此一筹莫展之际,她们宿住的宫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入夜,鲁思莹将要入睡,听见屋外有动静,警觉地起身观察,不多时从窗口掠入一人,瞧其着装并非王庭中人,当即展开攻势欲将其擒住。
那人身形如电,左躲右闪,灵活地避开了鲁思莹的攻击,不欲与之纠缠,喊道:“停!停!自己人!”
念念闻声出来,一眼认出来人,惊讶地喊出了声:“石将军!”
石风稳住身形,冲鲁思莹拱手笑道:“姑娘好身手,不过如今不是较量的时候。”
说罢,一个翻身越过鲁思莹立在念念面前,微笑着行了一礼:“我是来给小先生送东西的。”
说着,石风卸下背上的长匣子,里面放着一把佩剑,剑柄上缠绕的皮革略有磨损,可见其久经沙场之痕迹。
“这是?”念念端详此剑,不明何意。
“此乃宋尧将军生前的佩剑,将其呈给渠隅王后,或许可解小先生眼下难题。”
“宋将军是前任驻军统帅,还曾担任长宁公主的和亲使。宋将军身故后,长宁公主曾专门派心腹来军营讨要这把剑,将军说剑应随主人长眠,不宜轻授,拒绝了来使。”
鲁思莹正研究这把饮血无数的旧剑,闻听此言手一抖,满眼惊疑:“这是重新掘坟开棺挖出来的?”
“……”
石风面前滑下三道黑线,准备解释,念念率先开了口。
“应当是厉将军自己收起来了。”
“小先生说得不错。”
鲁思莹听罢,神色稍缓,把剑放回剑匣,意味深长看向念念:“不知厉将军现在拿出来,是为公还是为私。”
“姑娘此言何意,将军忠勇无双,和宋将军一样是心怀大义之人,自然是为公!”石风说话时目光炯炯,语气自豪坚定。
鲁思莹轻描淡写“哦”一声,上扬的声调透着几分戏谑,她并非对厉云征人品存疑,只不信他一点私情不含,随口之问,并不打算与石风争论。
石风却不服气有人诋毁自家将军,信誓旦旦道:“今时不同往日,局势变动,此剑或可成为转机,将军二话不说便让我送来,容不得你这样污蔑。”
“石将军误会姐姐意思了。”念念打断二人,及时转到正题上:“有关宋将军与长宁公主,石将军可知其他内情?”
面对念念,石风神色温和许多,“并未听闻二人有何渊源,不过将军让我告知小先生,宋将军胸口有一道剑伤是护送和亲队伍时留下的。”
“此伤与长宁公主有关?”
“有没有关系如今恐怕只有公主自己知道,我要与小先生讲的是另一桩事。”石风顿了顿,声音不觉沉下去:“宋尧将军自刎于此剑。”
......
漏夜潜入王庭,不宜久留,石风转达完厉云征的交代准备离开。
离开前再三踌躇,最后避开鲁思莹,偷偷将念念拉至一旁,低声说:“方才有外人在,我得维护将军威名,平心而论,此番将军主动拿出宋将军遗物,肯定是对小先生的私心占多数。”
“石将军何出此言?”
石风嘿嘿一笑,道:“这问题小先生留着自己问将军吧,我若说又该挨军法了。”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