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见海即海

39、道场

　　魏时是被外面传来醇厚的豆浆味给香醒的，沈家二房的事还未有些眉目，城里的人巡逻的越来越频繁，离开的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
　　“阿鱼。”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周虞生的身影。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门被打开的时候周虞生放大的脸给睡得迷糊的魏时一个美颜暴击。
　　“用膳了，阿时。”
　　餐碟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一碗小粥，看起来令人食欲大动。
　　“等你吃完，我们就可以去看热闹了。”魏时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还是跟周虞生学的。
　　她们到了沈府门前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也许是知道她困惑，有不少围观群众正七嘴八舌的聊着最新发生的事情。
　　“听说了么，沈家二房的三公子，昨天晚上发疯去砍掉了沈老爷最喜欢的长嘴鹦鹉，现在跪在祠堂，沈老爷正请家法呢。”
　　“是啊是啊，听说这次动静闹得不小，那个鹦鹉会学舌，是西域那边上贡来的。”
　　“这次怎么事情闹得如此大，这人来人往的....”
　　“这事我知道，有人说鹦鹉死不瞑目，准备请道场法师来念经七天助他往生极乐。”
　　“原来是这样，有钱人家不都是这样子么，这年头，畜生的命比人命值钱多了。”
　　魏时带着帽围，仔细的将四周的话都收入耳中，算是了解了一个大概。
　　周虞生在她开口之时，对她微微一笑。
　　“阿时，我知道你不喜欢凑热闹，但是这个事你肯定会喜欢看。”
　　“那便，请。”魏时小巧的对他做了一个手势，看起来略微有些俏皮。
　　两人正大光明的踏入了沈府的院子，周虞生早就准备好了两个请柬。
　　沈家的院子是经典的江南小院，九曲回廊，小桥流水，假山松石在花园内错落有致，正是春日好风景。
　　沈听白鲜少如此动怒，他此时正让所有上工的工人披麻戴孝。原本雅致的院子变得缟素，颇有些凄凉的味道。
　　有些关系比较好的商贾以及官家早已在客厅外等候。大厅上入目所及的就是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沈锦蔟此时跪在盒子正下方所摆的蒲团上给它烧香。
　　沈锦蔟整个人都是木木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更显得阴郁了。
　　虽然没人提及，但是一位男子给一个鹦鹉烧香真是令人荒谬的事情，众人脸上的悲痛都恰到好处，有些甚者，还进来的时候假装哭泣，不明所有的人听起来显得很悲伤。
　　请来的道场师傅眼观鼻鼻观心，大家族的龌龊事他们见多了，这等行为也不是独一份，他们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念着自己烂熟于心的往生咒。
　　钱难挣，屎难吃。
　　一时间，诵经声环绕在二房的阁中，还有些下人估计是真的想到了一些伤心事，刚开始的抽噎之后便是更大声的哭泣。算是哀嚎声不绝于耳。
　　魏时拿着小厮递上来的衣袍，为了不那么显眼，听话的换上了麻布。
　　她努力的踮起脚尖往前够。周虞生拉了一下魏时的衣袍，小声叮嘱道：“好戏马上开始。”
　　话音还没落，一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冲出重围向着沈锦蔟扑过去，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一惊。都忘了反应。
　　“我的蔟儿，这是受了多少苦啊，给嬷嬷看看。”来人正是曾经沈锦蔟的奶嬷嬷。一边说着，还假装不经意间露出了沈锦蔟藏在衣袖密密麻麻新旧交替的伤口。
　　沈锦蔟看着像是没有防备，直接被扑上去的人撞在了身边的桌角，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沈锦蔟本身就长得俊秀，这样一吐血更显得破碎，魏时心下暗道，下次演戏也得这样演，真实且惹人怜爱。
　　“沈听白，虎毒也不食子，你虐待亲身骨肉会遭遇报应的。”说罢，奶嬷嬷便像是抽干了精力瘫坐在地上，细心的人看着她的手有些发抖。
　　沈听白刚刚伤心的累了，正入了内间喝茶，没成想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一个下人，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他也顾不上昨夜没合眼的情况，匆匆的赶往外间。
　　“荀竹，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奶嬷嬷还在地上撒泼打滚，荀竹找来的侍卫，将人制住之后，沈听白才从后面出现。
　　看见了来人，奶嬷嬷更为激动，看向他更是淬了旁边人一脸。
　　“沈听白，你这个禽兽，你就是一个伪君子。我的小翠就是被你害死的。”
　　沈听白本来听见这个名字还有些怔愣，一旁的荀竹悄悄的附耳密语。那个被发卖的三等丫头，原来如此。
　　不过是卑贱的丫鬟，赔了几十两已经很对的起她了。当是乱世，人命比草还轻贱。心下虽是这样想着，但是面上却不能显露一分。
　　“小翠她是干活不行而后被发卖，我们沈家已经很对得起一个丫鬟。”看热闹的时候人群的耳朵总是很尖，这番话也没错，现在几两银子就能买个人。
　　“但是我小翠被卖去了勾栏，被众人虐虐致死，她才十四，豆蔻年华。送到我眼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都说沈家君子之道，可是我小翠明明还有一年，她就能出府了，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嬷嬷的声音从尖利愈发萎靡，渐渐的声音变得呜咽。众人歇了看好戏的心思，世人皆苦。
　　“你想闹大这件事，无非是觉得我们赔的钱不够多罢了。”沈听白看着下首的妇人，眼中闪过些许不耐烦。
　　市侩的人他见过不少，反正现下都是些相熟的人，也不怕出去传什么风言风语。
　　“你怎的如此想我们，我们不需要钱财，那是一条命，老身就算在这清河镇求不来公平，不靠朗朗乾坤，我以我血溅于此，那便以我始。”奶嬷嬷不知道哪里拿来一把匕首，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精准的刺入了心脏。
　　血，绽开在灵堂中，画出一朵瑰丽的花，道场和尚嘴里的咒念念念有词。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有点吓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