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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   两只悲伤蛙扭够了,婚礼终于进入了开席阶段。桌面上大排宴宴,满汉全席,但是桌边坐着的人……就像丐帮大会。

      杨微偷偷张望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转回到身边蓝耀离身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他刚刚反问一句,桌对面的大堂哥蓝耀乾惊呼一声,站起身疯狂鼓掌,“我觉得,应该让我们大家的心肝宝贝小七,来给我们讲两句。”

      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里,杨微继续保持着麻了的表情,她实在搞不懂,结婚不让新人发言,让一个观众堂弟起来发什么言。

      蓝耀离提着话筒站起身,表情轻松,姿态松弛,看着周围的亲朋好友,对着话筒轻叹一声,“阿飞是我最亲近的哥哥,小时候他不管是什么都让着我。他有什么,我就有什么,虽然我是个缺少关爱的小孩子……”

      也不知道这段话是哪一部分触发到了不妙的过去,杨微感觉席面上气氛骤然一变,几个兄长亲朋的脸色都瞬间绷紧了,新郎阿飞更加一把摘掉了悲伤蛙的头套,露出下面一张清俊的面孔,带着淡淡的忧愁,还有明显演出来的懊悔说:

      “小七,哥哥以前不懂事,肯定是有做得不够好,伤到了你的地方,哥哥给你陪个不是。”

      他自己从小高台边蹦下来,直奔蓝耀离面前,用高脚杯倒了满满的一杯波尔多干红,一口气喝干净。

      杨微在旁边瞪着眼睛,只感觉荒诞。

      新郎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之后笑得脸上开花了一样,让那张原本文雅干净的脸,甚至有点扭曲,“而且,小七你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明明是你有什么,我才有什么。”

      下面的人群纷纷应和,“说得对啊!小七想要什么没有?”

      蓝耀离微微侧转头,不带感情地瞟了一眼,瞬间一切声息泯灭干净,不再有人出声了。

      尴尬的宣誓程序过后,终于能正经开席了。现在完全的中式婚宴越来越少,杨微过去参加的,大多是半中式半西式的草地自助餐。开始还挺有趣的,而且大家闲聊,就算是装的,也是言笑晏晏,气氛终于正常多了,可惜正常没有持续很久,马上就又变得更加荒诞。

      先是坐在杨微对面的一个贵妇,她虽然面容莹白,保养得良好,长发乌黑油亮地盘起,但是身上却穿着件又土又旧的开襟式小褂,看起来像刚拍完年代戏赶场来的。她举着高脚杯,一脸的愁容:

      “今年的生意太不好做了,健身房纷纷关门跑路,你们都是知道的啊。就上周,我早上一进店……吓了我一跳!所有东西搬空了,不要说器材、家具,连几片门板都拆走了!”

      她旁边坐的就是打进了大堂,就一直提着编织袋捡瓶子的老三蓝耀泽,听了她的话连声赞同,“说得太对了!不过我觉得还是餐饮最难了,谁都能来找我们的麻烦。这个月初,星河路那家总店关门了,你们知道为了什么?会计和出纳搞在一起,两个人连起来做假账蒙我。后厨里,主厨联合其他厨子把厨房外包了!大厅经理更牛,直接办理了一批高价会员卡,人家卷钱跑了!”

      他讲够了,桌对面一个老阿姨模样的女士啧了一声,“这都不算什么,酒店就好做了吗?就是这间月光水晶,前几天餐饮餐务部一个主管查出来艾滋……哎呦,把我们忙活坏了!上上下下全部去医院体检……”

      她还没说完,整张桌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丢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老阿姨慢悠悠地说下去,“结果啊,后来发现是一场乌龙,不过那个主管个人生活确实有点混乱,我已经打发他走了。”

      杨微目瞪口呆了半天,她已经不能用看热闹的眼光,去看眼前的这一切,如果非要形容……大概说是荒诞喜剧更合适。

      一顿饭吃完,新郎新娘两只蛙……两个人又穿着绒毛妆,抱着玩偶的脑袋,手挽手出了门,酒店大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用老爷车这三个字形容,杨微觉得属实是侮辱它了。

      青春靓丽的新娘一把拉开侧面车门,卡啦啦一阵恐怖的响声里,车门掉下来了一半,她坐在垫高的副驾上,手脚并用,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又将破车门合回去。

      新郎阿飞发动了拖拉机一样噪音的车子,两个人冒着滚滚黑烟,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里开远了。

      杨微都累了,甚至没有做出目瞪口呆的反应,只是好奇地问:“他们那样,真的不会在路上被交警拦下来吗?”

      蓝耀离清淡地回答一句:“放心,他们下下个路口就会换车了。”

      “可是……为什么?”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你这些亲戚,是演戏上瘾吗?可是,说他们是在演戏装穷,他们演得一点也尽心啊。”

      “哪里不尽心了?”

      杨微皱紧眉,崩溃地指着大堂方向,“刚才桌上那一瓶木桐一级庄的波尔多,换成塑料瓶子和纸板都能淹没整个酒店了,你那个堂哥还捡什么瓶子?还有……”

      她从背包里翻出装喜糖的盒子,剥开一颗硬糖,“你们家玻璃纸下面垫的是金箔啊!”

      他没有回答任何一个疑问,而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热闹好看吧?这次来得值了吧?”

      “借过。”蓝耀泽又提着编织袋晃悠过来,盯着杨微手里的东西,“纸盒能给我了吗?”

      杨微无语地把糖果倒进自己书包,把空纸盒给他,亲眼看着他高高兴兴地装进了自己的编织袋里。

      杨微盯着他,转头看见身后的蓝耀离去提车了,她又回过视线,好奇地问了一句,“我蛮奇怪的,没有一个人问问我的事情,你们好像……对小七身边的朋友一点也不在意嘛。”

      蓝耀泽抓着口袋颠了颠,把里面的东西压缩一下。杨微敏锐感觉到,他在用这个小动作掩饰自己思考的过程,然后,他笑着转过脸,用寻常兄长的和蔼语气回答:“小七很好,好好珍惜和他一起的时间。”

      杨微狐疑地走到墙角,心里还在不停思索。他说的话就很奇怪,正常情况下,应该说珍惜小七,但是他说的是珍惜和他一起的时间?这是什么意思?感觉他的语境之下,暗示着他的兄弟小七马上要消失了似的……

      杨微还没想明白,又听见几声偷偷摸摸的闲聊,是从相邻的转角另一头传来的,杨微扭动着身体,悄悄地探出墙角瞄了一眼,竟然看见了刚才桌面上的几个熟面孔。

      但是此刻,他们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神情,一个个眼含冷雾、面无表情,聚在一起抽着烟,烟雾下露出一张张精明狡诈的脸。

      那个健身房关门的贵妇先开口了:“那小子还要得意到什么时候?我们捧了他十几年了,老娘真是够了!”

      她脸上一层冷霜,显得青白可怖,和刚才慈爱呆萌的形象大相径庭。

      老大蓝耀乾和他那个穿着麻袋的夫人也在,他倒是没有过于表露凶狠,只是淡漠地说:“马上八月十五了,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杨微还想多听几句墙角,身边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蓝耀离没有任何不妥当,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上车啊,你不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杨微全程都很平静,她似乎一直在揣摩心事,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试探地问:“好像……快要到八月十五了哈。”

      蓝耀离眼睛望着前面,还是很平常,“好像是,我生活比较西式,确实不太过传统节日。”

      杨微在心里啧一声,他没搭话,又不好再问下去了。她沉默了一路,蓝耀离的话也很少,他本来人就内敛,现在更难看出他是高兴还是不悦。

      进入龙庭御景园小区,杨微一眼就看见唐沛站在停车场,看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她当时就感觉到心虚,自己好像玩得太忘我,忘记了出发前给他传的信息。

      蓝耀离慢悠悠停好了车,降下车窗,笑看着一脸不善表情的唐沛,“晚上蛮冷的吧,我看你穿得很单薄啊。”

      唐沛挤出几个字:“感谢关心,慢走不送。”

      杨微感觉气氛更僵了,她尝试着打个圆场,“我发现了你们两个人的一个共同点。”

      蓝耀离很好奇,探出车窗来,“是吗,是什么?”

      “你们都是左撇子。”

      但是他却忽然冷淡下来,缩回身体,留下一句,“我不是左撇子。”然后就干脆地一骑绝尘而去。

      杨微望着前方车灯,“他好像有点在意自己左撇子的事。”

      唐沛到现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玩够了吗?热闹好看吗?”

      “呃……”她迅速思考着,怎么能让自己的行为更理性,更正当,“热闹确实是好看的,但是,我有很多疑惑。”

      “什么疑惑?”两个人没等多聊,萧谢的电话就催过来了,杨微一接起来,就听到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少年声音:“表姐啊,你到底还回不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就先开饭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咦?”杨微一阵莫名其妙,“你在家吗?”

      “我能不回来吗?姑姑和姑父都不在,我当然得回来陪着你啊!”萧谢看了看沙发上的萧木槿,又不情愿地讲,“还有你那个不靠谱的舅舅,就是我的爸爸,他也来了。”

      杨微放下电话,狐疑地问:“所以,你们全都一起在等我?”

      他点点头,“饭还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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