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有个心尖宠》长蝉

7、狐狸

　　一张榆木雕花四角长桌上，摆着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甜白瓷小碗盛着莹润饱满的雪白米饭。浓浓的饭菜香味勾的人直流口水。
　　只可惜，满桌菜肴。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
　　另一间房中。
　　小狐狸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小脑袋靠在浴桶边缘，两只爪子的拍打着沐浴的热水，表情满足极了。
　　这浴桶还是某个人专门准备的。
　　隔着一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
　　另一头的君空南正在换衣裳。在烛火照耀下，屏风上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身影。
　　温无辞不自觉把目光投到屏风上，是要把那屏风盯出个洞来，然后又羞愧的把目光收回来，浸到水里，顺带着给自己洗了个头。
　　“小狐狸，你洗好了吗？”屏风另一侧传来一道男音。
　　君空南此刻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色织锦绸裳，外罩一件竹青色的广袖罩袍。墨发松散，随意的用一根青色发带扎成一束。
　　温无辞下意识捂住自己，下一秒反应过来——
　　得，他这一身的毛，也没啥好遮的。
　　于是就从浴桶里翻身出来，在事先准备好的月兰边绒毯上滚了几圈，嘴里含糊的回应着：“可以了，你过来吧。”
　　君空南抬步绕过屏风，一眼便看见了在毛毯上打滚的小狐狸。
　　听见脚步声，温无辞顶着半干的毛趴在毯上。深邃悠远的湛蓝色眸中，星火点点，像是藏了一片汪洋与繁星。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君空南走到了他的面前。随手拿出了一块帕子，替他擦着未干的毛发。
　　温无辞头一次想要快点变回人身，不然，他连想抬手碰一碰眼前的人都做不到。
　　他忽然很好奇，开口问道：“是不是随便救一个人，你也会对他这么好？”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也许是好奇吧。
　　过了良久，他以为不会有答案。
　　兀然，听见一句：“不会。”
　　“为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疑问。
　　可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咕咕——”某狐狸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先去吃饭吧。”君空南将狐狸抱起来，提步走了出去。
　　所幸，他在去找小狐狸前对饭菜施了点法，这会儿还热乎着。
　　温无辞看了看自己的肉爪子和桌上的碗筷，眉头都快拧成了麻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某个人。
　　“我喂你？”虽是疑问，但君空南已经开始动手夹菜了。
　　“嗯嗯。”温无辞连连点头，躺在某人身上接受投喂。
　　在妖族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去抓鱼或者抓些别的什么吃，也没怎么处理过。
　　偶尔懒得去找东西吃，就啃几口草，睡觉。
　　毕竟，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享受的眯起眼睛，这才叫生活啊。
　　“味道如何？”君空南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问道。
　　温无辞一口咬下一块鱼肉。
　　“好吃，人间美味。”
　　他摇了摇尾巴，满足到几乎快要把今日的尴尬忘掉。
　　君空南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饭粒，笑的温柔。随后又故作为难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所以今天晚上可能要挤一挤，阿辞愿意吗？”
　　“咳咳咳——”
　　某狐呆愣住了，这话里信息量太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梳理。
　　一起睡？也不是不行，虽然他也没跟别的妖一起睡过。
　　还有，刚刚他叫自己什么？
　　为什么最后三个字要加重音？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见人久久不回应，君空南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他太急了。诱拐失败。
　　作为客人，温无辞觉得跟主人抢床睡很不礼貌。就怕自个晚上梦游什么的，而且他也不冷。
　　“我睡地上就行，一身的毛，冻不着的。”
　　某狐讪笑着拒绝。
　　半晌，头顶传来一句“行吧。”
　　温无辞莫名从中听出几分不情愿来，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
　　屋内烛火摇晃，青玉瓶里的梅花滴着水，墙上的光影明明灭灭。
　　“你不吃吗？”他突然问道，桌上只有一副碗筷。
　　“我已经辟谷了，无需吃这些。”某人一本正经的回答。
　　辟谷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这话温无辞并没有说出口，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还能是为什么？整个院子里好像就他们两个人。
　　为了……我么。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体贴。在妖族时也从没有人这么对他过。
　　虽然名义上是妖族的少主，但那个名义上的妖王爹也并没有对他特殊照顾。
　　妖王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倘若有一天他继任妖王，被其他妖给打败了，照样要退位。
　　“嗝～”某狐狸突然打了个饱嗝。
　　君空南见状，也放下了筷子，极其自然的抱了狐狸起身。
　　温无辞也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梅花的冷香勾起了白天的记忆，烧的某只狐狸脸上臊红。
　　二、三月份，正好是狐狸的发情期。
　　他在妖族呆了那么久，都没有找过母狐狸，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结果，这才刚来人族的地盘没多久，就这样了。
　　还是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两日的修士。呜呜，没脸见人了。
　　“吱——”门被推开。
　　君空南也不会真让小狐狸睡地上，既然小狐狸不想和他睡一张床，那他就再帮人搭个小窝好了。
　　厚厚的毛毯铺了好几层，就在床边。
　　窗外的雨也渐渐停了，檐上的雨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瓦上落下。
　　小狐狸坐在桌案上，喝着君空南递来的茶。
　　倒茶的人行至窗边，看了眼远处朦胧的黑夜，将雕花木窗关了起来。
　　直到上了床榻，小狐狸也趴在厚毯子上睡着了。
　　君空南这会儿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自家小狐狸看。
　　他靠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小狐狸，眼中的爱意几乎藏不住。
　　想起今日梅树下发生的事，不禁勾起了唇。
　　初见时，小狐狸是蹲坐在梅枝下。
　　如今再次重逢，与当时何其相似。
　　如果不是知道小狐狸失忆了，他还真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空南才收回了视线，躺回床上。
　　从储物戒里翻出了一本书册，封面上写着——狐狸的二三事。
　　说到狐狸发情时，君空南既喜又忧。
　　喜的是，小狐狸的亲近。
　　忧的是，如果换了别人，小狐狸会不会也这样？
　　一想到有那种可能。
　　君空南的眸色愈发暗沉，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几分。
　　同样的事，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翌日清晨。
　　昨日才下完雨，今日太阳就冒出了头，湿润的泥土混杂着春草的清香。
　　某只狐狸蹲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清澈的眸子呆呆看向某处，毛茸茸的尾巴摇晃了几下，柔软的毛随风飘荡。
　　不远处，一人白衣胜雪，外罩青色外衣抬首看着枝上鸟雀。身姿欣瘦，瞧见的侧脸如冰如玉，立于琼枝寒梅之下，竟分不清谁是谁的点缀。
　　“要不要把这几棵梅树砍了？”男子喃喃自语，看向梅树的眸子分外清冷。
　　石桌下的狐狸看见远处的人忽然拔出了剑，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
　　心道：这是要练剑吗？嗯嗯，仙尊耍剑一定很精彩，千万不能错过了。
　　君空南看向手中的剑，要是阿辞再从树枝上掉下来怎么办……
　　于是，大手一挥，凌利的剑气朝着梅树扫去。
　　“不要。”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君空南甩剑的方向偏了几分，削掉了几根花枝。
　　他朝着石桌的方向瞧去，却并没有看到某只狐狸的身影。
　　此时，门外的贺陵开了口：“师弟，你刚刚干啥呢？”说着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君空南见状，收了手中的剑。抬步迎了过去，问道：“师兄来我这儿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某人小声嘟囔了一句，把手里的信交给了君空南，解释道：“是京城来的信，本来是让弟子给你送过来的。正好我来找你，顺便带来了。”
　　君空南随手拆开信封，上面是皇帝的私印，他看了一眼信的内容，就收了起来。
　　“那个，你家……那只狐狸呢？”贺陵左右看了一圈，好奇道。
　　接收到某人的视线，立马解释：“我可不是觊觎你家狐狸，就是单纯的好奇。”
　　两个人一起朝着石桌边走去，某处躲在了石桌后面的小狐狸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发现，紧张的尾巴乱晃。
　　“阿辞？”君空南一眼就看到了冒出来的尾巴尖，试探的换了一句。
　　温无辞下意识的“嗷呜”一声，三两下跳到了桌子上。
　　心想：我又没犯事，紧张干嘛？
　　贺陵眼睛一亮，站在桌子前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活的！这么大一只！纯白色的狐狸！眼睛还是蓝色的！尾巴又长又软！
　　他的心里翻涌，朝某人投了个“你真有福气，我好嫉妒”的眼神
　　“咳咳咳，弟媳……呸呸，温兄弟，我是他师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贺陵说着，掏出一个储物戒来递给了小狐狸。
　　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一家人？
　　温无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君空南。
　　“师兄给你的，收下便是。”虽说储物戒珍贵，但对贺陵这个一城之主来说并不算什么。
　　温无辞捧着这个亮晶晶的戒指收了起来。
　　“以后此举不可在外人面前展露。”
　　有的妖兽是天生体内有储物空间的。
　　嗯，谁在和我说话？
　　温无辞一抬头，正好撞进了君空南投来的目光里，飞快垂下了脑袋。
　　奇怪了，为什么这个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浑身发热？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啧啧啧，真腻歪。
　　贺陵瞧了眼快笑成朵花的师弟。
　　“师弟应该许久没出门逛过了，正好今晚彩云城有场拍卖会，要不要下山玩玩？”贺陵提议道。
　　再闲下去，他脑袋上就要长草了。
　　拍卖会？
　　温无辞悄悄竖起了耳朵，正大光明的偷听。
　　“嗯。”果不其然，某人没有拒绝。
　　贺陵一副“我看透了”的表情，之前他去国师府找师弟出趟门，结果每回都是不去。
　　“温兄弟，我记得彩云城里有一家的菜特好吃，我们等会儿去试试？”贺陵凑到温无辞旁边，窜掇着道。
　　好吃的？听到吃的，温无辞精神一振，连忙道：“好啊！”
　　“既要去，现在就走吧。”
　　君空南看着某狐狸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无奈道。
　　下一秒，某狐狸就被人抱了起来。
　　熟悉的冷香缠绕在鼻尖，他耳朵动了动，耳尖似乎有点红，闷声道：“我有腿，可以自己走的。”
　　“温兄弟，你还是让我师弟抱着吧，这样走的快些。”贺陵插了一句话进来，然后又朝君空南眨了眨眼睛，道：“我先走了。”
　　眼下，又只剩一人一狐。
　　君空南也亮出了佩剑，广袖罩住了狐狸的身子。
　　往下望去，只见山峦起伏，晨雾飘荡四野，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小狐狸从衣袖里冒出半个脑袋来，有些兴奋的看着四周，他飞起来了！
　　“等你化了人形，我可以教你。”看到温无辞眼中的喜悦，君空南说道。
　　“我是妖。”
　　冷不丁，温无辞吐出一句。
　　“嗯。”
　　“我是妖。”
　　“嗯，我知道。”
　　这和温无辞想象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普通修士看到妖，不应该早就想着怎么把妖弄死，取妖丹或者卖了什么的。
　　可这个人却反而救了他，还对他这么好。
　　“那你不会怕我吗？”他问道，又看了自己一眼。
　　呃，自己好像没什么杀伤力。
　　“那你怕我吗？”君空南不答反问。
　　怕？温无辞仔细想了想，或许，他该怕吧。这个人比他强，随手就能掐死自己，不过……
　　“那你会让我怕吗？”
　　他抬头，只看见了一个坚毅的下巴，尾音莫名有几分勾人。
　　他想：这个人对自己太好了，好到……让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
　　“再盯下去，我们就要掉下去了。”君空南压低了声音，喉咙发痒。
　　“唔。”
　　温无辞把狐狸脑袋埋进了某人的衣襟里，一声嗯传出来就变成了唔。
　　温无辞，你清醒一点。
　　……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绚烂的日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瓦绿红墙之间，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行人的讨论，小孩的嬉闹，商贩的吆喝……
　　“城东醉香楼，定好位子了。”贺陵的声音通过传音时传了过来。
　　此刻的君空南正抱着小狐狸在人流中走着，他也没怎么在这彩云城的街上逛过，自然也不知道醉香楼在哪。
　　忽然，某只小狐狸被吸引了注意。
　　君空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做糖人的摊贩前，几个孩童围在一起。金黄色的糖人在阳光下反射出瑰丽的光芒。
　　他抱着小狐狸走了过去。
　　“老伯，来一个糖人。”他说着，掏出了灵币。
　　“好嘞，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老伯将一根糖人递给了刚才的小孩，乐呵呵的问。
　　“来一只狐狸模样的吧。”
　　他说着，似乎已经听见某只狐狸咽口水的声音。
　　“别着急，一会就好。”
　　一道声音传入温无辞耳中，他点了点头。街上人这么多，也不能开口说话。
　　没一会儿，一个金灿灿的糖人就做好了。
　　温无辞用两只前爪抱住插着糖人的竹竿子。
　　然后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