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有个心尖宠》长蝉

6、人魔

　　一处隐秘的地下宫殿内，几处有火在墙壁上跳跃着，周围被照的明亮。
　　大殿的中央有一座石床，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地面上雕刻着诡异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大阵中心的石床上坐着一个黑衣人，忽然，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滴落入阵法中，闪过一抹暗红，又被大阵吸收了。
　　“啧，失败了。”低哑的声音自男子的口中传出，语气不明。
　　那日，在魔兽山脉内毁去了他的一个分身，如今受了点反噬。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倒是那日魔兽山脉里出现的人，让他十分诧异。
　　“大祭司。”
　　宫殿内，一面镜子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也是一个全身被黑衣包裹着的魔修，语气充满了尊敬。
　　石床上的人点了点头，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镜面另一头的魔修似乎有些紧张：“回大祭司，东西还没找到……”
　　说着，似乎能感受到他口中大祭司传来的压迫，他吓得咽了咽口水，道：“但我们已经确定了大概位置，这村里普通人居多……”
　　“直接除掉。只要能找到那东西，不惜一切代价。”石床上的男子，也就是大祭司打断道。
　　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多沾几条人命又如何？
　　“可要……是有宗门修士横插一脚。”另一头的魔修有些犹豫。
　　前几天分散到南冥国的人传来消息过来说，有峨眉派的弟子盯上他们了。
　　闻言，大祭司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紧接着声音便从黑罩袍内传了出来：“我会给你一件法器，可隔绝空间，只进不出，哪怕是修士进了里面，也用不了灵力。”
　　“多谢大祭司。”对面的魔修面露喜色。他也曾猜测过，这大祭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多宝贝，而且实力还深不可测。
　　不一会儿，镜面上的人影便消失了。
　　所谓的大祭司，此刻正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手腕。
　　罩袍外的手是病态的白，青色的血管隐约可以见到。
　　手背上是交错的疤痕，似乎又有点烫伤，指甲似乎有几个还是碎了的。
　　血珠子争先恐后的溢了出来，滴在了身下的大阵上，紧接着他口中便默念起了咒语。
　　每念一句，血便滴落的越快。
　　嘀嗒嘀嗒——
　　大阵符文被浸染成了暗红色。壁上的幽火闪闪烁烁，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床上的人手腕渐渐发凉。
　　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只轻叹了一句：“果然，还是不行么。”在大殿内回响。
　　世有五恶，一为心逆而险，二为行僻而坚，三为言伪而辩，四为记丑而博，五为顺非而泽。
　　而这五恶，若要用某些东西来代表的话，一是逆险草，二是永生心，三是言令花，四是记丑剑，五为是非珠。
　　“所以这玩意儿，就是记丑剑？”贺陵看着楠木桌上冒着黑气的短剑。上面还有着曼陀罗花纹，看起来漂亮又诡异。
　　“应该就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摸了摸长须，拿出来一本厚厚的书，翻了几页，指着一张图说道。
　　此刻，苍山派的议事大堂内，已经聚集了六名长老。
　　众人分坐在位子上，议论纷纷。
　　君空南自然也在其列，开口问了一句：“师弟是从何处得到这记丑剑的？”
　　贺陵也没有隐瞒，如实道：“这是我在城中一处剑冢内得到的。”
　　说起这个，他突然想到，这柄短剑好像是贺家一位先祖留下来的，当年这柄剑可是诛杀了不少魔族。
　　显然，在座有不少人都是听说过这件事的。
　　于是有一位长老站了出来，重新讲述了一遍那个几百年前轰动了整个修真大陆的一场浩劫：“三百年前，魔尊带领魔族来犯。九疑仙尊率领一众尊者共同迎战魔族。人魔两族开战，整个修真界大陆生灵涂炭，人族死伤惨重。最后，九疑仙尊凭借着身上的天生灵骨自愿献祭，封印魔尊。一众尊者为其护法，皆于那场人魔大战中陨落。”
　　如今，三百年过去，天下太平。却不想竟有人想要解开封印。
　　至于那把记丑剑，是当时一位尊者的法器，尊者身殒，却不想这剑竟留了下来。
　　“看来此事需得要召集其他两宗好好商讨了。眼下，只能派人先去调查。”坐在首位的掌门裴规下了决定。
　　然后又嘱咐：“此事切不可大肆宣扬，以免打草惊蛇，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话落，众人也都没有异议，接下来就是分配调查的人手了。
　　苍山派曾创立了一个专门调查案子的知悉堂，每年都会招收几名弟子，调查的任务自然也落到了知悉堂的头上。
　　“这把记丑剑，贺城主可否交由我派保管？”布置好一切的裴规看向了贺陵。
　　“自然。”贺陵本便是抱着这个意图才来苍山派的。
　　一件事说完了，自然还有下一件。
　　“再过三月就是招收弟子的日子了，这次的选拔，各位觉得该如何进行？”裴规笑道，面容温和。但贺陵莫名听出点幸灾乐祸来。
　　看来，今年的弟子选拔不简单。
　　“不如就和往常一样。”一个女长老提议。
　　往常苍山派招收弟子，第一轮就是测灵根和修为，然后就是分组比赛淘汰打擂台，最后选出最优秀的弟子，由各峰长老挑选收为亲传弟子。
　　其余的就划分为内门和外门。当然，若是外门弟子挑战赢了内门弟子，就可以升为内门。
　　“若是这样，老夫建议将第二轮的比斗换为秘境试炼。”这回说话的是慕长老，说话时还看了一眼上首的裴规。
　　苍山派是有一个私人秘境的，是苍山派第一任宗主偶然得到的，之后由历任宗主保管。
　　既然是私人秘境，那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众人听了也觉得不错，每年都是比斗，确实差了点意思。
　　见都没有了异议，裴规才开了口：“那此事就先定下来。”
　　事情都说完了，人也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
　　清风堂内。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皆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掌门师兄，多年不见，可还好？”君空南开口，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
　　曾经满山遍野在苍山主峰恣意玩耍的三个少年，如今又重新聚坐在了一起。
　　“好不好的，这会不都见着了，倒是你许久不见，清瘦了不少。”裴归坐在两人中间，抬手倒着茶。
　　贺陵这会儿长了个心眼儿，没急着去喝那茶。
　　心道：谁知道这茶是不是和上次一样苦的要命。
　　“是梨花茶。”君空南端起青釉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眼下梨花开的最是旺盛，再配上这茶，谈不上有多舒服。
　　贺陵见状，也一口饮下，发出了满足的慰叹。
　　“师弟这回是打算留下，还是又要回京城？”裴规喝了一口茶，又顺手替贺陵斟了一杯。
　　“暂且先留几日吧。”也没个准确答复，不过这也在裴规的意料之中。
　　物是人已非。
　　曾经的师兄弟，现在一个是苍山派掌门，一个是一城之主，一个是苍梧国师。
　　所幸，现在还能聚在一起喝茶。
　　“好无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某只狐狸倒挂在梅枝上，甩了甩脑袋，几片花瓣掉了下去。
　　小狐狸一个翻身，又躺回了枝干。
　　天边云雾飘过，太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了踪影，偶尔吹过几阵凉风。
　　远处一枝梅花突然落入某狐狸眼中。
　　血红的花瓣片片舒展，莹润花瓣上泛着浅浅的水光，几朵拼凑在一处，开的艳丽。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来，那般出尘的人。若是配上一枝朱色的梅花，该是有多漂亮。
　　于是小狐狸来了兴致，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在枝桠间跳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一阵梅花雨落下，青色的地面被抹上了几层胭脂。
　　院子外。
　　君空南正缓缓迈着步子进门。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只瞧见那满树的花枝乱颤，落英缤纷。
　　他勾唇笑了笑，抬步走了过去。
　　脚下的路短暂，不过几瞬，就看见了挂在枝上的雪狐狸。
　　想来这梅树是被人施了法，竟能结出狐狸来。
　　温无辞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依旧朝着某枝梅花奔去，湛蓝色的眸中倒映着一抹红色。
　　而树下的君空南也有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他抬头看了一眼被云层笼罩的天空，看来等会儿得下雨了。
　　最盛的梅枝长在最远的地方，一枝独秀。承载它的枝干也十分脆弱，似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折断似的。
　　温无辞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枝，试探着伸出自己的前爪，却发现……够不着。
　　然后他看了一下面前的枝桠，往前挪了一点点。
　　嗯，没有断。
　　再次探出前爪，还差一点点，于是又接着往前挪。
　　今儿个，还真得把你给摘了。
　　他默默想着，反正这树也不算太高，摔下去的话应该也没啥大事。
　　一点点往前挪。
　　此刻，那可怜的树枝已经有了裂痕。
　　下一秒，咔嚓一声，连狐带花一起掉了下去。
　　“嗷嗷嗷——”
　　随着某狐狸的惨叫。
　　落入了某人的怀抱。
　　哦，不。准确来说，是他把某人给扑倒了。
　　君空南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两眼发懵的小狐狸，不自禁笑出了声。
　　本来他是可以把人稳稳接住的，但刚才跑的太急，没站稳。不过这样，似乎更好。
　　梅花的冷香飘入鼻口，温无辞总觉得这个人身上的香味比树上的梅花更好闻些。
　　于是忍不住贴近多嗅了几下，柔软的毛发蹭得君空南脸上有些发痒。
　　但他也没有打出声打扰，只是垂下了视线，悄悄摸了摸温无辞尾巴尖上的毛。
　　偶尔几点落红掉落，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一人一狐，在铺满了花瓣的草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温无辞湛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面前这个人的模样。明明是一张清冷的脸，不自觉露出来的温柔，却又是那么明晃晃的，几乎让他有些依恋。
　　向来随性而为的他，从不会多考虑什么，原本只是想闻一闻。现在……
　　颈间一阵湿濡。
　　君空南眸色深沉，嘴角悄然勾起的几分弧度带着纵容。
　　过了一会儿。
　　眼见着要下雨了，他才开口：“再待下去，我们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一语惊醒梦中狐。
　　温无辞艰难的回过神来，瞳孔放大，看着被自己“揉躏”过了的人。整齐的衣襟被弄得紊乱，偏生某个人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他说话时心虚的很，一双眼睛四处乱瞟。
　　天呐，我刚刚干了什么？
　　“嗯。”
　　某人随口应了，随即一手抱着狐狸站起了身，朝着屋舍走。
　　温无辞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君空南的怀中，两只竖起的狐狸耳朵，这会儿也都蔫蔫的了。
　　而某个面上波澜不惊的人，心想——
　　阿辞突然对我这么亲近，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
　　刚进屋没多久，屋外便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满地落花被击落。水潭的水花一阵接着一阵，偶有几条青鱼跃出水面，砸出硕大的银色浪花。
　　“要不要吃东西？我去做。”
　　君空南看着趴在坐垫上装睡的小狐狸，问道。
　　心里有些好笑，不就舔了几下脖子吗？怎么就成这样了？
　　等人走后，温无辞才抬起了头。
　　小狐狸迈着猫步，蹲坐在了屋檐下。看着另一个竹屋上方冒着的炊烟。
　　这年头，连修士都要亲自下厨了吗？就那日魔兽山脉来看，这个人不像是还没辟谷的样子。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
　　温无辞果断放弃思考，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一片梅树小林。
　　啊，我的花！
　　也没顾着这大雨，直接冲了出去。
　　硕大的雨珠砸落在地面，也砸落在了他的身上，狐狸毛被大雨冲洗的凌乱。
　　等到了梅花树下，温无辞全身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了，连尾巴尖都在滴着水。
　　满地残花被落水击打得凄惨。
　　温无辞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伸手抓不着的梅枝，是不是也能代表触不到的人？
　　这几日的经历恍然如梦，还有心底的那股熟悉感。
　　那么温柔清冷的仙尊，哪是他一只狐狸能抓住的？
　　正想着，突然发觉，雨……好像停了。
　　头顶传来仙人的嗓音：“好端端坐在这里淋雨干什么？”
　　温无辞一转身，便看见了蹲坐在面前的人。
　　原来，不是雨停了，是有人为他撑了把伞。
　　“扑通扑通——”他的心跳快了好几拍。话也不经脑子的说出了口：“今天瞧见了一只梅花，开的很旺，和你很相配，现在，不见了。”
　　这样么。
　　君空南还以为是小狐狸无聊，才在梅枝上乱奔，失足掉了下来。
　　“等雨停了，自然会有开的更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无辞只听到这话，心里并没有觉得释怀，下意识地开口：“即使下一枝开的再好，也不是第一眼看中的那枝了。”
　　他说完，又有些懊恼，刚刚的样子会不会像是无理取闹？会不会……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面前的人开了口：“那我陪你找。”
　　君空南总觉得他话里藏着话，也并未深究。又道：“我抱着你走吧，这样方便些。”
　　“可我身上都是湿的，会弄脏你的。”
　　温无辞语气纠结。
　　“没事，等会儿换身衣服就好了。”他说着，一手撑伞，一手抱起了狐狸。
　　左右不过方寸之地，要行寻一只折下来了的梅枝并不算难。
　　只是眼下天色将暗，便多费了些时间。
　　“找到了。”温无辞举起爪子，高兴道。
　　掉落在地的梅花枝被雨水冲击着，却依旧开的灿烂。
　　“嗯，我们快回去吧。”他说着，捡起了地上的梅花枝。
　　他怀里抱着狐狸，狐狸抱着梅枝。
　　一人一狐，缓缓在雨幕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