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接近》zero倒计时

40、39 夜色、河流和葡萄酒

　　39 夜色、河流和葡萄酒

　　夜幕降临，在店里和青李的父母吃过饭，达米安和青李拿着葡萄酒瓶到拉面店附近的河边。

　　这会儿正是饭后散步和情侣约会的时间。这条河与城市的主路相交，位置很好，周围有不少居民区。路灯和附近住宅的灯光点亮了河面，不至于迷路。

　　距离不远，住在附近的一些夫妇会在饭后来这里散步消失。灯光亮度适中，年轻的情侣会来这里谈情说爱。附近有一个火车公园，所以孩子们也不少，间接吸引来了买玩具的小贩，周末最为热闹。流浪汉也喜欢来这里留宿，不会有人来轰，也安全，经常能在半夜看到有人睡在长椅上。

　　河边的垂柳生长地非常好，有些柳枝已经长到了河面上，进入秋天后，小风刮过，就会吹掉一两片柳叶，一部分掉进河里，一部分吹到河边石头小道。

　　青李拨开石栏杆上柳叶，再用纸巾随便擦了两下跨坐在上面靠着石桩，悠闲悠哉，举着一次性纸杯装的红酒，有点喝醉了。

　　三个小孩骑着扫帚在河上比赛，飞速穿过青李身边，吓了他一跳，差点撒了手中的酒。

　　达米安后跟过来，双手搭着栏杆，“你爸妈人挺好的。”

　　“别扯了，他们看你有钱、有工作，职位高才巴结你，让你帮我升职。”

　　“他们听到你这么说会伤心的。”

　　“我们是家人，即使这么说，第二天还是会继续过。”

　　达米安把酒瓶放在栏杆上，“但是按你说的，他们是为了你才巴结我，这难道不是父爱和母爱吗？”

　　“我很愧疚，他们没办法拥有梦想，希望我不会像他们一样。可我却什么都不是，让他们失望。”

　　“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埋怨父母不够爱他们。你父母已经够好了，还劝我失恋不能失志。”达米安想到青李妈妈就笑了，“他们或许不完美，有小毛病，但很真实。”

　　青李喝掉杯子里剩下的酒，“当服务生的感觉怎么样？给你提供灵感了吗？”

　　晚上饭点时间，达米安在店里忙了些忙，一些小事，端面打包收碗之类的。

　　“有点。”达米安叹气，“很多歌手，我知道的，他们成功后生活全面升级，在富人社区买豪宅，在奢侈品店买衣服，在高档餐厅用餐，与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他们的作品也就变的傲慢。我以前不太懂什么是无病呻吟，但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我开始理解了。你的粉丝知道你现在非常成功，有钱有名声，豪宅、豪车，而你的粉丝，那些见证你一步步成功的粉丝还陷在生活的沼泽中，怎么再听你抱怨自己的事？怎么再和你产生共鸣？看着嘴上说和粉丝们同在，身体却进入富人圈的你，粉丝怎么再相信你属于他们？”

　　“就像他们送了一艘不能回收的火箭，进入了太空，自己却还站在地上。”

　　“有趣的比喻。”

　　青李把纸杯递过去让达米安往里面倒酒。

　　达米安给青李倒上酒。

　　青李喝下一半，“你吃饱了吗？”

　　“嗯？嗯，你爸的厨艺很好，量也很大。”

　　“我奶奶经历过饥荒，她说吃饱是最重要的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你如果觉得没人和你共情，只能说明和你一样的人太少，只有1%。”

　　“我才不是1%，我也不想成为1%。”

　　青李喝了一小口后，仰头看着天，“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维克多。那天晚上，你和你的家人站在一起，你是最不合群的那个。维克多是唯一能理解你的人，就像是亚历山大征服世界不止为了金钱和权力，还有求知欲和冒险的精神，但他的部下里，只有赫菲斯提昂理解这一点。”

　　达米安耸耸肩，不予置评。

　　“所以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达米安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以前，我只想和维克多创作让全世界人都能记住我们的音乐，现在，我也不知道。”

　　“你弄反了。”

　　“嗯？”

　　“上次你在美术馆和我说的话，我觉得很熟悉。后来我想起来上大学时，我的文学选修课老师，她跟我们说，莎士比亚创作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让世界记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创作传世名作，而是为了赚钱，为了让来看戏的人们开心。她说很多人都搞反了。每个作家做创作时，都不知道这是部会让自己载入史册的作品，还是让自己遗臭万年的，但多数还是默默无闻的，所以不要有任何压力，尽情创作就好。”

　　达米安轻笑，“说的有道理。”

　　“我们烦恼有什么用呢？当我们只剩下一堆白骨时，不管后人怎么评价，我们已经没有耳朵去听，没有大脑去思考。所以那些zzj，谁真正在乎未来的问题？那时候他们早不在了。”

　　“听起来很不负责。”

　　“我不是说破坏环境那种不负责任。我是说，有许多后来的成功作品，刚问世并没有得到称赞，很多当年得到称赞的作品，后来并没有流芳百世。我们无法控制后人如何评价我们，谁的作品是传世之作，谁的作品体现了当时的市井生活，这些是后人的事了，我们做好自己就够了。你是个歌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像戈雅霍尔，珍惜每个机会，剩下的事交给时间吧。”

　　青李夺过达米安的酒瓶，给自己的纸杯满上，然后把酒瓶还给他。

　　达米安接过酒瓶，“谢谢，我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青李又一口气喝下去不少。

　　达米安感觉轻松多了，青李反而更沉重了。

　　“但是，再天才的人也需要有人赏识，不然也会孤独。我相信莫扎特、莎士比亚他们都有自己的知己。你给你的知己打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还没给维克多打电话。”达米安仰头像喝啤酒一样喝葡萄酒。

　　“没有吗？”青李集中注意力。

　　“我想了你说过的话，我觉得你说得对。为什么我要像哈巴狗一样求着他回来？他选择离开了我，他才应该像哈巴狗一样来求我。”

　　“恭喜你终于开窍了。”

　　“再说，他虽然想回来，却没有联系我，说明他根本没下定决心要回来，现在把他劝回来，以后还有可能离开。”

　　“说的也是。”

　　达米安转过来，坐在石栏杆上，似乎有什么很难开口，犹豫了几次，“昨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才体会到这些天我生活在多冷清、孤独的地方，我感觉很害怕，一个人住在那间大房子里。”

　　“等维克多回来了，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你会和我一起吗？”

　　“……”

　　达米安坦率的问题，青李一时无法招架。

　　随后他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达米安的话。

　　“和你一起等维克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可你仍然会在吗？”

　　“……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妈？”

　　“一直不行吗？”

　　青李想留在达米安身边，但达米安是什么意思呢？他不再期待和维克多复合了吗？还是说等维克多回来了，他们就只能做朋友的意思吗？

　　太模糊了，青李无法给出肯定回答。

　　“马修会做出评估的，我该留该走。但别担心，我不会搞失踪的，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过维克多回来，可能你会把我忘了吧。”

　　“我不会的。”

　　“我现在也懒得想以后的事了。”青李举起纸杯，“碰杯吧，现在只想现在的快乐，明天的事交给明天。”

　　达米安用酒瓶和青李的纸杯碰了一下，只喝了一小口，而青李把剩下的都喝掉了。

　　青李至少见到过两次自己喝烂醉时的样子，他还没见过青李喝醉时什么样，虽然喝葡萄酒应该不会烂醉到自己那样。

　　“还剩多少？”

　　达米安晃了晃酒瓶，“剩一两口吧。”

　　“咱俩平分吧。”

　　达米安给青李倒上最后一半的酒。

　　青李有点醉了，举着纸杯低头念叨，“致莎士比亚，写出辞藻优美的剧本，致莫扎特，谱出华丽动听的音乐，致达芬奇，画出精确细致的画作，致亚历山大，虽然杀了不少人，也毁了历史建筑物，但仍然为文化做出巨大贡献，如果他多留一点资料给我们研究就好了。”

　　青李向达米安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达米安留着自己的，问，“我该致谁？你都说完了。”

　　“随你便，反正我喝完了。”

　　“那么，致我们？”

　　“我们有什么好致的？致你自己好了，你是天才，我又不是，我没做出过值得别人致敬的事。”

　　“我不知道，反正都是喝酒的借口。”达米安喝掉最后一口葡萄酒。

　　青李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达米安掏出手机，“快十一点了。”

　　“怪不得附近都没人了。我们该回去了。我们来的那条路上很容易就能叫到出租，你赶紧回去吧。”

　　“我先把你送回去吧，你不是喝醉了吗？”

　　“我没喝醉，葡萄酒才多少度？我小时候喝白酒也没事。”

　　“那我也不放心。你坐在这儿我都怕你掉河里去，下来吧。”

　　青李被达米安的搀扶着从栏杆上下来，“你担心过度了，这条河很浅，根本不会有事。”

　　“那我也不希望你臭烘烘的回家。”

　　青李忽然想起他的纸杯，“外出的垃圾要带走，文明出行。”

　　“你真的醉了。”

　　“我真的没醉，还差一点，我现在还记得，后天坎农和农场主的比赛，约翰的饭店试营业，请你去吃饭，吃完饭回来我们一起看比赛。”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你今天晚上要是再害怕，就开着灯睡觉。”

　　达米安揽着青李的肩膀，怕他摔倒，“我怕的又不是鬼。”

　　“我曾经开灯睡觉，这样反而睡得更熟了。”

　　“不可能！开着灯怎么会睡的更香？”

　　“真的，那次蓝狮输球，我根本睡不着觉，然后又看了一遍回放，想找出到底怎么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