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娇》昼苏

4、004

　　施父显然没想到施见桃会这么说，不过也是，施家两姐妹都及笄了，一同长大的玩伴也都成了婚、定了亲。
　　只有自家的两个女儿，现在还没有媒人上门问亲。

　　施父双手紧紧攥着手下的被褥，也大概猜得出原因。
　　施父叹了口气：“是爹无能，不能给桃桃选一门好的婚事。”

　　施见桃立马摇了摇头：“不是的，现在就很好，就是不知道……”那少年同不同意。

　　施见桃看着他，虽然心中挺满意的，但也不想逼迫辜游，她才不是晏云简那样强取豪夺之人。

　　施父点了点头，“桃桃喜欢的话，就自己做主。但还得了解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家住何处，家中几人，这样嫁过去才不会吃亏。”

　　施见桃“嗯”了一声。

　　施父从枕头下摸出一团手帕，手帕一层又一层的剥开，里面是二两碎银子。

　　施父有些不好意思：“这二两银子本是留给你与小梅成亲用的，我这副样子，也难给你们相看郎君了，桃桃有喜欢的就自己做主。”

　　施父正拿着一两银子要放到施见桃手心，施闻梅突然冲了进来。

　　施闻梅一把阻止了施父：“爹！施见桃带回来这人可是个废人！你现在就将钱拿给施见桃，也不怕打水漂？”

　　施父愣了一下：“废人？”

　　施见桃皱了皱眉，邹大夫都说他的伤可以养好的，又不是永远好不了，那少年这么漂亮，又怎么可能是废人。

　　“不是，”施见桃语气坚定，“他不是废人，他会好的。”

　　施闻梅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被男人迷了心了，那人我亲眼见着她拖回来的，浑身是血，手脚都没了反应，不是废人是什么？她嫁过去恐怕就只能守寡，爹你还把银子给她！”

　　施父一惊，看着施见桃说不出话来。
　　他施家对施见桃本来就有所亏欠，自从他断腿之后更是，现在施见桃还看上一个废人，施父心中更是酸疼得厉害。

　　“小梅，你知不知道那人是哪家的？”施父抓着施闻梅的手问。

　　施闻梅说：“许是晏家被打出来的罪奴，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施父一听，收回了手。
　　施父想弥补施见桃，所以想让她自己做主婚姻大事，但是却不想让施见桃嫁一个没用且被人打出来的罪奴。

　　罪奴可比他们这样的普通渔民还要下贱。

　　施见桃知道施闻梅其实是不想让施父把银子给她，才说出这样的话。

　　施父将银子重新包了回去，塞进了枕头下，对施见桃说：“桃桃，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心善，可怜他，便让他养好了伤自行离开。只是成亲，需要两人有情，这姻缘才能长久。”

　　施见桃不解，“有情，是什么情？”

　　施闻梅“嘁”了一声：“爹对你好，自然是想让你嫁给一个爱慕你的人。”

　　施见桃有些懂了，但也有些没懂。

　　施父拍了拍施闻梅的手：“小梅说得对，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们都嫁得如意郎君。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我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好，自然会有好郎君来相看。”

　　施父说完，摆了摆手，让两人出去。

　　施见桃走在施闻梅身后，待施见桃关上施父的房门后，施闻梅在前冷哼了一句：“害人精。”

　　施见桃不想搭理施闻梅，从小就是这样，越是与施闻梅说得越多，施闻梅就会越生气。
　　所以施见桃渐渐长大，才明白要怎么和施闻梅相处。

　　施家一个小院子，施父住在主屋。
　　之前施闻梅与施见桃是住在一起的，前些年施闻梅非要闹着和施见桃分开，施见桃便把从前堆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自己住。

　　自己住更好些，至少不用每天晚上被施闻梅叫醒，给她倒水喝。

　　不过，施见桃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倚靠在床榻边的少年，还是得给人倒水。

　　施见桃的房间很简陋，一张木床，上面挂着的床帏也和少女身上的布料一样粗糙。
　　房中唯一一张桌子，还是瘸腿的，下面被塞了块石头，桌上摆放着一个年头很久的水壶，还有一些纸笔。
　　这都是施见桃攒钱买下来的。

　　少年神色无异，施见桃也拿不准他听没有听见刚才施闻梅的话。

　　施见桃缓缓走过去，小声开口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呀？”

　　辜游能感受到身侧少女歪头时候的动作。
　　辜游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施见桃看见了，凑近了些：“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辜游不想告诉她，但她靠得实在太近。
　　辜游别过脸去，冷冷道：“辜游。”

　　施见桃在口中默念着他的名字，抬眸看见面前的少年，她试探道：“辜、辜游……你娶过妻么？”

　　施见桃想，若是他曾经娶过妻，那她就不要把他当成夫君了。
　　就听施父说的，待到他伤好之后，就让他自行离开。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施见桃也不想给人做妾。

　　辜游拧了拧眉，微微往床榻里侧移了移，他不想再回答施见桃的问题。
　　这少女话多，他若是有机会，定要将她的嘴缝起来。

　　施见桃见他回避的样子，也看不出来辜游到底成亲了没有，而且辜游还一种不愿开口的样子。

　　施见桃想，辜游或许是受了重伤，才对身边人有所戒备。
　　就像是她前几日救过的小猫，最初看见她时，也是立马哈气炸毛。

　　房间里没有小木凳，施见桃只好坐在脚床上。
　　她直起腰来，伸手摸了摸辜游的额头，温度降了一些，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滚烫了。

　　少年眉眼凌厉，被施见桃一碰，辜游一愣。
　　辜游怒了：“你做什么？”

　　施见桃察觉到辜游的情绪，她软着声音哄他，就像是对待那只胆怯的猫。
　　“我摸摸你退热了没有，要是没退热的话，就要去熬药喝了。”
　　“还好、还好，邹大夫的药丸果真有效。”

　　辜游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施见桃此时也不想多打扰辜游，他还需要休息静养。
　　施见桃伸手将绸带在辜游脑后打了个结，她松手，站起了身。

　　施见桃说：“你躺着好好休息，我要出门一趟。”

　　辜游的双眼被绸带覆盖着，他面向着施见桃离开的背影，猜不透她的心思。
　　他向来不是能看懂人心的杀手。

　　就算是在无妄楼中，辜游的任务格外简单，楼主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复杂的情报任务，或是让他去做暗探。
　　辜游是无妄楼楼主手中最锋利，也是最听话、最简单的一把剑。

　　这一次的刺杀，辜游义无反顾地来了海州。
　　没想到，海州的海水深不可测，人心也是如此。

　　辜游讨厌和活人相处，活人心思难猜又拧巴，一点儿不如死人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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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渔村距离城里不算近，但也不太远，坐牛车快得多，走过去的话，多少得要整整一个时辰。
　　如今的天还算好，前几日下过雨，路上有些泥泞，不过不算热。

　　海州城里，有专门收鱼的酒楼和商户。
　　施见桃和宁江酒楼的人熟悉，轻车熟路地走到酒楼门口。

　　酒楼人来人往，有着许多用膳的客人。
　　她身上的鱼腥味重，施见桃没好意思进去。

　　见到施见桃背着一筐鱼来，酒楼的掌柜吕嘉临急忙迎上来。
　　吕嘉临接过她的背篓，一脸喜悦：“见桃姑娘，辛苦了。”

　　施见桃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活鱼，基本上都是卖给宁江酒楼。
　　宁江酒楼的规模不大，但好在有几个招牌菜，在海州城里的生意还不错。

　　吕嘉临招呼了后厨的人，将背篓抬进去。
　　又在长桌前，倒了杯凉茶递给施见桃：“见桃姑娘，好歹进来歇歇。”

　　施见桃两手接过，忙道了声“谢谢”。

　　吕嘉临细细打量着施见桃，少女皮肤白皙细腻，浓黑的长发用木簪束起，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衣裙上许多补丁，但也掩盖不住少女越发出挑的容貌身姿。

　　吕嘉临知道施见桃不好意思，也没强硬让她进来，便从钱柜里取出三百文递给施见桃：“昨日见桃姑娘没来，在下还以为姑娘不想卖给我们宁江了。”

　　施见桃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昨日有事耽搁了，还请掌柜勿怪。”

　　吕嘉临双眼带笑，与施见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有什么事？见桃姑娘说说，我能不能帮上忙？”

　　施见桃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身上走出的热汗渐渐散去，“不是什么要事。”
　　她刚一说完，又突然想起：“诶，吕掌柜，你可知城中有没有什么大夫，治眼睛厉害的。”

　　吕嘉临正回味着少女甜柔的嗓音，一时间思绪空空。
　　吕嘉临问：“可是姑娘家中出了什么事？能治眼疾的大夫，在这海州城，比较难找啊。”

　　施见桃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盏递还给吕嘉临。
　　“也不太严重，”施见桃不想多说，将铜板收进自己的荷包里，“多谢吕掌柜，我就先回去了。”

　　吕嘉临的视线仍停留在施见桃的背影上，手中的茶盏上残留的施见桃的体温，被他的手掌覆盖，吕嘉临细细感受着茶盏上的温度。
　　他不自觉地拿着茶盏，向着自己的嘴边靠近。

　　“唷，吕掌柜，看谁看得如此着迷？”
　　晏云简和几个好友用完膳后，刚从阁楼上下来，就见着吕嘉临依依不舍地看着门外。

　　这副模样，晏云简见得多了去了。
　　那些流连忘返于美人乡里的男子离开时，谁不是这种恋恋不忘，一副□□的模样？

　　吕嘉临悄悄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朝着晏云简作了个揖，“晏长公子，在下只不过是在看这海州在晏家庇护下，才有如此繁华热闹的街市。”

　　晏云简盯着吕嘉临面前的茶盏，忽地笑起来，“你这话，本公子爱听。”

　　晏云简被人拥簇着，走出宁江酒楼外。
　　他朝着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放了一锭白银在吕嘉临面前的桌案上。

　　吕嘉临笑开了颜，朝着晏云简的背影，又作了个揖。
　　“多谢晏长公子赏。”

　　晏云简与几名浪荡公子商量着午后去何处消遣，一人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晏云简懒懒打开折扇，他遥遥看去，竟在人群之中，看到一出众的身影。

　　晏云简一眼就看见了那背篓下的杨柳腰，少女的长发被束起，隔着明媚的天光，隐约能看见少女颈间白皙的皮肤。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晏云简收回了视线。

　　晏云简想起那细腰，若是跳起舞来，那身姿定然是一绝色。
　　他挑了挑眉，语气轻佻朝身边人说道：“去舞坊。”

　　晏云简身边的公子哥们都唯晏云简之命是从，既然晏云简开了口，便没有人再敢反驳，身边的仆从也着急忙慌地去准备。

　　郑家三郎笑道：“舞坊近日来了个小姑娘，听说还是个雏儿，云简兄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刘家四郎不信：“雏儿有何稀罕的？云简兄玩过的，只怕比你见过的都多。”
　　何家五郎感叹：“那舞坊的姑娘可不一般，身姿岂是寻常小妓能比的么？”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出来，街市众人一见是一群纨绔公子，皆垂头别脸避让。

　　晏云简摇扇，与几人嬉笑一处：“女人有什么稀罕的？也就是你们，张口闭口就是女人，离了女人不能活了吗？”

　　郑三郎给了刘四郎一肘击：“听见没？别成天想着姑娘……对了，我听说，云简兄夸一个渔女腰细，还真是难得。”

　　何五郎又用扇子敲了敲郑三郎的脑门：“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不过，那杀手真的不……”
　　何五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晏云简高傲地扬了扬眉：“废人而已，何足为惧？”

　　刘四郎：“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晏云简睨了刘四郎一眼。
　　刘四郎立马卑躬屈膝，奉承道：“自然是云简兄说了算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滴，更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