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游》虞小楼

15、第 15 章

　　夏弥尔拉了几次没拉开就放弃了。学校都是蹲厕，虽然每天有人打扫，但实在说不上干净。她只能蹲在靠前的角落里，等待着。等待着有人敲门，她会告诉她里面有人，能不能帮忙打开；等待着上课铃响，老师问班上的同学她为什么没来，然后同学会告诉老师说她去厕所了，就有人来救她。以前就是这样的。

　　但是既没有人敲门，也没有人在课间来找她。

　　夏弥尔换了个姿势蹲，一只手扶着厕所门，刚刚险些一屁股坐下。但实在是蹲不住了，她便站起来在那窄小的空间挪动脚步。

　　现在是第几节课了？第三节还是第四节？她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被无限的拉长。

　　等到肚子开始饿，等到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她知道应该是放学了。

　　等到她再感觉不到饥饿，等到外面再次传来喧哗声，她知道又是放学了。

　　等到校园变得寂静，等到高三学生自习的脚步消失，等到最后一盏灯灭掉。

　　夏弥尔撑不住跪在冰凉厕所冰凉的瓷砖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哐当——”的声音吵醒了她，又是几下，她吓得连忙扶着腿站起来，又听得“咔嚓”一声，似乎是门锁打开了。接着是门。

　　外面天光大亮，在最光明处站着一个人，夏弥尔抬手挡住眼睛，却被人一把拉出来抱在怀里。

　　她的右腿很麻，根本站不住，被一双坚实有力手臂托着，她才找到了着力点。

　　赵麒麟也发现这点，干脆一弯腰把人公主抱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校园里的人慢慢变多，看到他们一个个目光炯炯，有的好奇有的鄙夷有的发酸，他们逆着人流走出校园。赵麒麟那辆摩托车就在停在保安室旁边，他将夏弥尔放在前座，给她和自己戴上安全帽，迎着晨光而去。

　　夏弥尔窝在他怀里，感觉他真的很瘦，但是又真的很安心。

　　一路上夏弥尔都没有说话，赵麒麟也没有问什么，他的车很快，很快就停在一处老小区，停了摩托车，就牵着她到了一家很小的店面，熟练地报上几样早餐，然后挨着她坐下，将她面前的桌子用纸巾重新擦一遍，将碗筷和调料摆好，等着东西上来了，就摆好了顺序给她吃。

　　夏弥尔着实是饿了，闻到店铺厨房传来的香味肚子就咕咕响了。赵麒麟让她先喝几口粥垫肚子，才让她吃鸡蛋和小馒头。

　　夏弥尔很想狼吞虎咽先吃个饱，但赵麒麟不让。不让就不让，哼。

　　一顿早饭吃了快半个小时，夏弥尔摸摸肚子，感觉是真饱啊。赵麒麟看她的动作就笑，这笑和前两天见到的笑一点都不一样。夏弥尔说不上来，但心里觉得是暖的，热的，涨的。

　　夏弥尔看着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的头发呢？”

　　赵麒麟好像被点到穴位似的，肢体都不灵便了。在夏弥尔的注释下，耳朵悄悄地红了，轻咳两声，说：“那啥，昨天，被老秃剃了。”

　　昨天嘛，不就是撅着屁股喂饭嘛，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非要抓过去一通审问，把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说的他头都大了，直念了两节课，才放他去写保证书。这不正写着呢，他围着自己左看看右瞧瞧，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他的剃须刀，非要给他把那一头小黄毛给剃了。

　　赵麒麟拼死反抗说自己回去染黑剪短也没逃过命运的剃须刀。偏他手艺不行，本打算来个寸头的，但前后左右不平整，干脆剃光光了。

　　赵麒麟说起这个，气的牙痒痒，但是看着捂着嘴笑的夏弥尔，就故意把事情往夸张了说。

　　“你这样比以前好看。”夏弥尔小声说。

　　“真的吗？”赵麒麟的眼睛噌的亮了。

　　“嗯嗯。”

　　晚上赵麒麟在家自己对着镜子欣赏了自己的光头好长时间，左照照右照照，最后满意的在光头上摸一把，“果然，真正的帅哥经得起发型的考验！”

　　第二天依旧是摩托车来接，五分钟到小巷子，再走到学校，大课间、中午放学赵麒麟都准点来接，下午放学再送回小区。班上的同学慢慢就习惯了。那几个曾经陪同她上厕所的女同学，现在看到她都绕路走。

　　后来呢，赵麒麟就会带她去下馆子，吃完再回家，各种各样的馆子，反正他有摩托车，只要遵守交规，也没人查他，就满城的跑。

　　再后来，他就带她吃完饭去逛，电玩城，游戏厅，篮球场，电影院，手工馆，射箭馆等等等等。这家伙对学习一点都不在乎，但说起玩的那真是没有他不会的。

　　于是，她的房间里就摆满了大的小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玩偶。

　　赵麒麟也带她认识他的兄弟门，一个个见了就口称“大嫂”，给她又是端茶，又是倒饮料的。她不怎么说话，就是总想抢着买单。

　　到了周末，赵麒麟还会载着她去周边游，去爬山，去郊游，去钓鱼，去水库游泳，去乡下看油菜花，看夜晚明亮的星星，去乡下的小路教她骑摩托车。

　　赵麒麟没说过喜欢，也没说过爱。夏弥尔也没有。

　　但她在心里面说了很多次。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无论去做什么，无论去哪里，她都不觉得害怕，都觉得无比的安心，无比的快乐。

　　在某个日出的山顶，他们坐在同一块石头上，红太阳从地平线跃起，云在天空中随风流动。

　　“赵麒麟。”她喊他。

　　“嗯？”他扭头看着她。

　　然而夏弥尔没有说话，她亲亲的亲吻了他，在他的唇上。

　　这时候他的头发又长长了，微长的寸头，摸起来有点扎手，夏弥尔却很喜欢。

　　赵麒麟说：“这可是我的初吻，你拿去了就得对我负责。”

　　夏弥尔抿嘴笑，“昂。”

　　然后少年将她抱个满怀，瘦削却宽阔的胸膛给她无尽的温暖和安全感。

　　确立了关系后，两人的相处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要非要说变化的话，那只能在夏弥尔身上，她变的爱撒娇了，虽然在人前还是那样一副沉默怯弱的样子；她变得爱笑了，赵麒麟给她的一点点小惊喜她都会奉还笑容；她还变得自信了，其实她声音很好听，却有着变幻男女老少声音的专长，给她一段电视剧片段，她一个人就能演完了，被赵麒麟带着，在他的朋友中间表演过几次，谁看了都竖起大拇指；说来也怪，连成绩都变好了，半年里班级进步了十几个名次，年段更是超过两百名，谁都知道她跟一个不爱学习的家伙谈恋爱，但偏偏人家自己在稳步上升，这能说啥？

　　这事儿赵麒麟说起来都觉得骄傲，跟朋友吹了不是一次两次，就有那爱想事儿的问：“夏夏成绩这么好，到时候肯定能上大学，到时候你怎么办？”

　　赵麒麟理所当然的说：“我肯定跟着她去咯！”

　　“跟着人家去？到时候人家一个名牌大学生，您一个高中毕业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势没家势的，不是兄弟不看好，门不当户不对的，时间长了你俩咋办？”

　　赵麒麟的眉毛拧的要吊起来，这却是他有想过但不敢深想的话题。

　　朋友却好像看不到他的臭脸一样，“我听说夏夏家里挺有钱的，家里又是做生意又是在高校任职的，你琢磨琢磨。兄弟肯定想你能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但那都是小说里的，咱们虽然说还没到那时候，但一毕业不读书了就算是一脚踏进了社会，到时候你要求生，她要求学，俩人的目标一旦不一样，路就走不到一处了。”

　　这番话让赵麒麟很是思量了一段时间，看起来就有些怏怏的。夏弥尔问他，他就如实的转述了。

　　“我猛地听到心里挺不舒服的但是往深了想，又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然而他的忧虑在夏弥尔看来完全不必要。

　　“可是我觉得你很有才华又很有能力啊，咱们成绩不好就不好，但你可以读点喜欢的专业，你爱好那么多，把时间和精力集中投入到某一门里，以后都是可以吃饭的。你口才也好，咱们到时候干销售也不在话下。还有机车，咱们也可以做那个，就算你都不喜欢，你这么高还能做模特做演员。反正我觉得你朋友想的不靠谱。只要咱们俩在一起，你干什么工作我都不嫌弃，就是你不干工作，我还能养你呢。”

　　赵麒麟听她说第一句话就开始笑，她扒拉着手指算可以干什么干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这种被认可被信任的愉悦，尤其是来自恋人的认可的那种快乐，一下子将之前那股子对未来的担忧冲远了。

　　夏弥尔说的确实是很好的方向，赵麒麟就开始各种找资料做功课，作为一个男人好吧虽然还没成年，但未来肯定是要顶门立户养家糊口的，她出身好，自己就得拿得出手才能让人家把闺女交给自己，不奋斗怎么行？可不能啥都不干真的当小白脸。

　　他不仅自己找书看，问亲戚家的长辈，还脸皮很厚的去咨询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可是很震惊了好些人。不过人家肯学肯问了，哪有往外推的理？

　　夏弥尔的姨妈早安排好了，以后是要读中戏的，连专业都定好了，就读播音主持。赵麒麟自然也要一起的。问了很多认后，他定下几个方向。

　　一是上个大专，去学VR，他对这一套也熟得很；二是学设计，这家伙上过七八年的美术班，还拿过奖，后来觉得画画不man才放下，要是再捡起来上一年的的课，还是能捡起来的，到时候去艺考，说不定有机会；再就是夏弥尔说的模特演员，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是很高，这家伙这个身高这个外形，还真没的说；当然实在是不济没考上，去当销售也行啊，毕竟嘴皮子挺利索的。

　　选了好几轮，筛掉好多个，剩下的这几个，赵麒麟是怎么弄都下不了决心。一天天急的跟只迷路的羔羊似的。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直接给他做好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