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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块滑板 ...

  •   沈知确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时言正拎着打包好的煎饺失神地往医院走。第一遍她没接,断了五分钟又响起。

      接通后,她握着手机没有说话。在沈知确说完“转身,我在你身后”这句话后,她眼眶瞬间发红。

      时言没有转身,无声流泪。从她身侧走过的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后,继续匆匆赶路。在医院,哭太正常了。

      沈知确走到她面前,微弯腰,用大拇指抹去两颊的泪,“不哭,我来陪你了。”
      时言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怎么办,我要没妈了,手术失败了,我要没有没有妈妈了......”

      沈知确将她圈在怀里,左手轻柔她的后脑勺。他失去过双亲,知道这种感觉。与时言不同的是,他的难是毫无预兆的,而她却要亲眼见证生命的流逝。

      良久,时言平静下来,她从沈知确的怀抱里脱离出来,举起手上的煎饺,“这煎饺挺好吃的,我刚吃了三份,你要不要吃?”
      沈知确看她这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禁心疼,微微摇头。

      时言弯唇一笑,却僵在了脸上,想收都收不回来。默了一瞬,她牵起沈知确的手向里走。

      十月入深秋,桂香闻不到,希望也看不见。
      不知是不是她鼻子有问题,在医院里也并未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就是一股阴冷气。不同于她房间里的冷,而是能够渗入五脏六腑的暗冷。没有一张笑脸,大多人表情平静,直视前方。

      时温良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他颓然地靠在墙壁边,看向监护室的门,仿佛要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的景象。
      时言走过去,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爸,先吃饭。我哥呢?”

      “在医生那里。”时温良接过,目光瞥到定定站在时言后面的人,“这是?”
      “沈知确。”时言说完后就紧抿着唇。

      沈知确走上前,跟时温良打招呼:“叔叔,您好。”
      时温良在他身上扫了眼,身段修长,五官姣好,穿着得体,在外看来也不知道戴着假肢。也罢,时言喜欢。他点了点头,“是连夜赶飞机过来的吗?别在医院呆着了,医生说需要情况稳定下来才能转到普通病房。你们先回去,我陪着你妈就行。”

      “那午饭做好了我给你送来。”
      “别瞎忙活了,你又不会做饭,回去吧。”时温良朝他们招了招手,也不再看。坐下来,打开煎饺的袋子,咬了一口煎饺慢慢嚼着,头低垂着,将他们隔绝在外。

      时言许久不能收回目光,这癌症压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
      她挽着沈知确的手臂,“走吧。”

      他穿着灰棕色的薄风衣,布料很滑,刚贴上去凉凉的。时言蹭了两下,试图摩擦生热。沈知确握住她的手,放进口袋。

      时言抬头看他的侧脸,选择坦白,“沈知确。”
      “嗯?”

      “我......跟我妈说,咱俩分手了。所以......”她说得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性子。
      沈知确扯唇,脸色轻松,“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沈知确会永远陪在时言身边。”

      他越这样,时言越愧疚。
      沈知确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般,又说道:“时言,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所以,不要感到愧疚。做你认为对的就好。”

      他话音刚落,吹来一阵风,时言下意识眯了眯眼。
      原来,迎风落泪,竟是这样的感觉。

      **

      周婉剃头发那天,在病房发脾气。时温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安慰。

      那天天气很好,光透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
      时言跟理发师借了工具,推了一下按钮,剃头刀震动起来,发出“嗡嗡”声。

      周婉向她看来,“我不剃头,光头难看死了。”
      “谁说要给你剃了,我自己剃。”时言说着还试着在空中推动了两下,“我剃完你也剃,爸也来,等哥回来,也给他剃光。”

      “时言!”这丫头,现在就爱跟她对着干。
      “妈,我们陪你,再说了,你这么美,就算没有头发也很好看。”时言朝站在旁边的理发师招手,将剃头刀还给他,“我先来。”

      等理发师替她时言穿围布的时候,周婉妥协,“你剃头了,夏星鸣怎么可能要你。”
      时言笑起来,“那我哥就可以是吧。”

      “你哥不要上班啦?以为像你一样无业游民?”
      时言:“......”

      最终时温良陪着周婉一起剃头,时言在旁边看着。

      周婉对于自己得癌这事接受地很平静,甚至还跟以前那般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如若被表面迷惑,确是蠢的。

      有一天晚上,时言留下来陪床,那时候周婉刚做完手术不久,说话都使不上力。她在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轻抚自己的脸,很柔。迷迷糊糊转醒后,也没敢睁眼。

      自长大后,她与周婉很少有这般温情的时刻。大多周婉在旁边数落,她静静听着,或者俩人互怄。

      时言以为,人总会在发生重大变故后,心境也会发生改变。可是,周婉没有,最起码言与行没有,但内心,时言又窥不得。

      周婉的病情大多是时景跟各大专家诊问,她只需要陪伴在周婉身边就可以。周婉催她去找工作,不放弃地撮合她和夏星鸣。

      时言表面应着她,就像哄小孩那样。

      她和沈知确的分手之辞也不过是说给周婉听的。
      沈知确每周会来北扶一次,路程要花费一天时间 ,来也不过是陪她一起吃顿饭。

      他已从公司离职,继续和周觉清他们做互联网医疗。

      时言很多时候懒得说话,大多沈知确找话题。他本就是话不多的人,所以有些话套地很生硬。

      时言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丧,可也没有办法,她比周婉还做不到积极地面对未来。

      某天,时言在病房里陪她一起看电视。画面正好放到女儿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这个情节,周婉冷不丁地出声,让她把沈知确带来给她看看。这次,周婉温和很多,没有再用“瘸子”指代他。

      时言还是坚持善意欺骗她已经分手,还没怎么说就被揭穿。

      “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还怎么当你妈?”

      时言被她说地愣了一下,随即展笑开来,抱她,“妈,还是你了解我。”
      周婉把她推至一边,“一边去,这么大的人还抱什么抱。”

      “就喜欢抱你,自我上初中后,你就没抱过我,给我补偿回来。”时言说得理所应当,却软化了周婉不少。

      “时言,你是不是很恨我?”周婉问地很轻,难得的小心翼翼。抓住时言环住她的手臂,没有用力。

      时言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那你这七年都没有回家,是为什么?”周婉继续问。

      时言回答:“外面自由点,你别瞎想。”
      医生说现在保持情绪稳定也很重要。

      “妈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和你哥能够健康快乐地度过余生。本来还想帮你们带孩子的,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时言一直摇头,头埋在她的后背。

      周婉一下下地轻拍她的手臂,“你哥这人嘴硬心软,当初和虞徽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性子咋咋呼呼,家里宠地无法无天,娇蛮任性。可是,时景和她呆一块,却有了人情味。后来,她发生了那档子事。我是不讨厌那姑娘,可是我是时景的妈,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嫁到我们家,这像什么话。你哥虽说跟她分了手,可我也看得出来,忘不掉那姑娘。他公司里的事我不了解,但小张说他在外面应酬很多,把胃都喝坏了。”

      “再说回你,你爸跟我说那小子外貌不错,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可是,他的残疾就注定了你需要在感情中比和健全的人在一起要付出得多。他父母也不在,妈也要走了,以后谁替你们照顾孩子。你坐月子,谁照顾你,月子做不好,要落下一辈子病根的。你这些变化,也不知道在外面跟谁学的。你刚上大学,我总担心你会被欺负。现在,我不担心这些,可是怕你在感情中付出了最终什么都没有,也怕你跟着他吃苦。”

      “时言,妈现在天天躺在床上,每天就想很多,想你小时候,想你现在。你的工作注定赚不到什么钱,所以嘉南那两套房都留给你。你哥能赚钱,他不用我担心这些。过几天,跟你爸去办过户。”

      “妈。”时言再也听不下去。

      “嗯,别叫了。那么多年没怎么叫过妈,现在天天叫,烦不烦。”

      “我走后,让你爸别立刻找新的,最起码等几年,不然也白费了我跟他过了一辈子,一点情分都不念。他又重新抽上了烟,你跟你哥让他把烟戒了,本来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就多,还不爱惜。他还剩几年就退休了,你们好好对他,到时候给他报个老年大学什么的,找点事情做。”

      “还有,你们仨别总哄我,把我当小孩子似的,我是病了,不是傻了。说那些话诓骗我,生怕我活得久,不能把我气死。”

      ......

      这些话,就像遗言,好似处在这个阶段的人必说的话。
      时言是第一次听,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面前是以前非常强势的女人,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时言不敢数日子,她连现在几月几号都不知道。只想陪在她身边,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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