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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块滑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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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时言都陪着周婉,看着她渐渐消瘦,到最后只剩下骨架。
过于残忍,也无能为力。
时言给周婉看自己的滑板视频,向她介绍常凯庄芝他们,讲述在南大读书时的学生生活。在周婉知道时言做了两年发票报销后,难得没有怪她,而是建议转行。
很多时候,时言想周婉能够骂骂她,可惜周婉连说话都已困难。
周婉是在下雨天去世的,时言也出生在一个下雨天。
后来,时温良告诉时言,周婉之所以无法对她和时景一视同仁是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个下雨天,也是外公外婆去世的日子,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
周婉从没有觉得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只是过不去自己那关。
等很多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往顾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没有人再逼着她做这做那,没有人期望她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让她在爱和恨中难以抉择。
周婉让她回南柔,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时言没曾想自己竟会正儿八经地筹备开滑板店,名字就叫Four skater。程威原本的那家店转卖,四个人一起租了一个比之前大三倍的店面,找了一个空旷的露天场地放道具。一共雇了三个店员,把之前程威那套没有任何规章的经营理念废除,重新布下轨迹。
这个滑板店主要是她和程威顾着,她主店铺,程威板店和板厂两边转。
时言感觉自己开店比上班还累,之前摸摸鱼一天也就过去了,现在需要顾这顾那,大到营销模式,小到一个凳子摆在哪里都要操心。
大家都对她的改变很是新奇,见惯了她之前那副颓丧的模样,现在她这么积极地生活倒是陌生。
就算周婉已经离开了很久,时言还是会时常想起她。她未曾预料自己在没了母亲之后,会这么难过。特别在晚上的时候,很想周婉,特别想。
晚上睡不着,她时常坐在阳台看星星。有人说人去世后就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多么美好的期盼,可是时言怎么也找不到是周婉的那颗。
“我以前认为自己能理解你,因为那时候总觉得我就算有父母,也不如没有,跟你是同一类人。其实不是,我有的比你多得多,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珍惜,还想要更多。”时言将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支着脑袋朝天看去。
程威半眯着眼睛瞧了她一眼,双手撑在后面,想摸摸她的脑袋,又顿在半空,慢慢收回:“我糙惯了,也不在意这些,命里没有莫强求。你不一样,在你成长路上,这些东西是有的。”
时言转头看程威,他很少提自己的事,但随着这几年的相处,傻子也能感知到一些事情。以前常开玩笑,有他们几个在的地方就是家,可是有些东西总归是替代不了的。
程威抽出一根烟之后,将烟盒递给她。
时言摇了摇头,“戒了。”
程威笑,将烟放回烟盒里,“怎么也没想到你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戒烟的。”
“你也该戒了,你家祖宗不管你抽烟吗?”她和程威近来都呆在一起,以前自己抽烟的时候没发现他这烟瘾这么大呢。
“她不管我。”
时言听他这语气坡有委屈,觉得好笑,“也是,从搬店到现在也没来看过你,分手了?”
程威拧眉,“没。”
“确定没分手?不会通知了你,没看见吧?”时言继续加大攻击力度。
“能不能说人话?”程威脸色越来越差。
“在说人话啊,你也快三十了,别天天吊儿郎当的,之前整日睡在店里,定下来。最近是不是在攒钱买房?”
程威别开眼,躲避她话里的调侃,“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德行,时言被呛地没话说。她认识的这几个男人都一个样,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做得得却不让对方知道。
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是沈知确。
程威弯唇一笑,“每天都这么准时,他公司不忙吗?”
时言拿着电话,盯了电话上的名字几秒,才慢慢反应过来,“挺忙的,天天在书房加班到凌晨。这边交给你,我先走了。”
她说完后,起身朝外走去。
刚跨出门,就见沈知确举着电话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看见时言的那一瞬,表情立刻松懈下来,对着她笑。
时言边走过去边问:“不是说晚上要去应酬的吗?”
沈知确将手机摁断,向她伸出手,“推了,周觉清他们去。”
“难得啊!”时言握住那只悬半空中的手,快走了两步,抓着他的胳膊,让自己挨地更近些。
沈知确顺着她的动作,停在原地等她,“赚钱养你。”
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话,要换以前的时言早就嗤之以鼻了,可从沈知确嘴里说出来,却不得不让人相信。
她虽然是会计出身,可对钱没什么计划。之前工作也没攒几万,现在过户来的两套房子,收的房租她没要,放在时温良那里,他说替她攒着,留作嫁妆。投资开店的钱,是周婉出的。拿着银行卡的那刻,时言才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六年,庸庸碌碌却无为。
沈知确知道她要开店,将投资的钱都取了出来,说要给她开店。先前给的那张卡都没动,四个人一起开店,均摊到每个人那边,也花不了什么钱。时言寻思还不如把钱继续拿去投资呢,就把钱又还给了沈知确。
说到底,时言根本就不想理这些财。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论自己穷到什么程度,她都相信常凯他们三个是不会丢下她的,时温良和时景也不会,沈知确更不会。
现在的时言,没什么好打算的。她只想好好守着四个人的滑板店,和沈知确谈一辈子恋爱,得空回北扶看看周婉。
时言挽着沈知确的胳膊,一起走向车库的方向。
他总是先来板店找她,俩人再一同去超市买菜。晚上就沈知确做饭,她躺在沙发里剪视频。吃完后,又一起去书房各自工作。书房摆了两张桌子,但时言从来不会像沈知确端坐在那里,而是将脚放在桌上,怎么舒服怎么来。她的那只椅子,被换成了小沙发。桌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小茶几,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今日一如既往,时言躺在沙发上剪好视频后,手撑着脑袋看向沈知确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她想起之前沈知确曾问过她会不会羡慕别人都是男朋友开车这个问题,喜欢会让自己不自觉地自卑,就像她后来也曾想自己不会做饭,沈知确会不会介意这一点。
沈知确端着做好的菜转身,就对上她的眼神,问:“看什么?”
“觉得会做饭的男人很有魅力。”时言实话实说。
他接着她的话继续问:“多有魅力?”
“本来觉得挺有魅力的,你这一问,魅力瞬间没了。”
沈知确挑眉笑笑,换了个话题,“你们那个板场弄得怎么样了?”
时言终于正色,坐了起来,“还得一个星期吧,你说门票要收钱吗?”
“怎么说?”
“我们做这个场地,就是专门做教学训练的,之前在车库的那个太埋汰。收门票这个事有利有弊,我们目前还没专门讨论这个事,按威哥的性子,估计是不想收。”
“你怎么想?”
“不想收,但我们几个还好,程威这几年开板店几乎没赚什么钱。就我上大学那会儿,他都按进货价卖给我们。那些没钱买板子的小朋友,都是直接送,就按他那做生意的法子,也就教滑板的学费维持着店面。现在好不容易跟兰姐和好,他想和她有个家。这人吧,不是好面子,是心太善。”
“那程威的女朋友什么想法?”
时言敛眉,认真回忆。兰舒是书香世家,家里都是老师,目前留在南大边教课边读博。她和程威的差距太大,一个大学老师,一个连高中都没读完。时言能感觉地出来,兰舒对这方面不是很看重,俩人从高中就是同学,一直纠缠到现在。但兰舒的家里呢,特别是程威自己这关,怕是难过。
时言眼里的程威,从来不是懒人或是蠢笨,而是太善良,又有傲气。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适合做生意,但是又割舍不下滑板。他陪着他们长大,给他们半个家,而自己却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聊过两次,她是个比较看重精神层面的人,对这些物质没什么要求。但程威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怕辜负人家。”
沈知确心里了然,他太懂这种感觉,只是和程威走了两条不一样的路。但程威不一样,他见过那个女孩,眼里满是程威,气质淡雅,与程威的不羁完全两样。这样的两个人,单单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中间隔了一层屏障,偏又莫名的般配。
“既然都不想收,就别收了,这个城市有个板场也不容易。你们也刚开始,慢慢会有生意的。你帮着他一起把店做起来,感情的事也只能顺其自然。”
时言想了下,也只能这样,“对了,威哥把上次学滑板的钱还你了吗?”
“没还,抵了一样东西。”
时言一连问了好几遍交换了什么,沈知确却怎么都不肯说。无法,她又去问程威,还是得不到答案。俩人配合默契,怎么问都闭口不答。
她猜,估计也就那些出卖自己的信息。不说,那她也不问了,总归不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