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的姑姑在一起后》寻空

4、第 4 章

　　唐毅河的嗓门硬生生将晏衿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他靠着墨绿色单人沙发，左手搭在皮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短短几分钟，表情变化迅速。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唐毅河看向晏衿。
　　晏衿从他的聊天中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说的事。

　　“衿衿啊，你的二姐就是晏许她今晚突然有事来不了。”
　　他稍微露出尴尬，毕竟自己刚说完大堆关于家庭和睦团聚的话，一家四口即将一同用餐，谁料出了这么一个变故。

　　“你知道的，晏许这孩子最近要忙着钢琴巡演，要见一些合作伙伴，时间不能轻易改变。”
　　唐毅河为晏许解释。

　　一家四口。

　　晏衿寻思另外一个人是谁。

　　除了自己和晏许，还能被唐毅河称之为家人的，只能是——

　　唐毅河手中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他不耐地皱眉，大拇指用力一摁屏幕。
　　“欧芹……”

　　果然。
　　晏衿在心底里想到，唐毅河口中的第四个家人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欧芹。

　　欧芹只比晏予大了几岁，曾经是唐毅河的下属，现在担任晏氏旗下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

　　晏衿见过几次欧芹，欧芹是个外表知性干练的OL，光从打扮就能看得出。

　　唐毅河的不满溢于言表。
　　“你脚崴了？出个差还能把脚崴了，你多大人了……”

　　和对待晏许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唐毅河和晏许聊天时笑盈盈的，一脸慈父的模样。
　　对妻子欧芹，只有对待下属的呵斥。

　　“不能赶回来？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今晚晏衿回来，我们一家吃饭的吗？你偏偏挑这时候崴到了脚，人还在外地……”

　　唐毅河越说越气，本来晏许有事，吃饭的人少了一个，如今又少了欧芹，他专程回这一趟等晏衿，是为了什么？

　　何况他不想单独和晏衿相处。
　　冷淡淡的，像个冰块，又像木头，不听教导，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不管，你今晚不回来，明天也得给我回来，我后天的寿宴还要你操办。”

　　他专横地挂断电话，晏衿隐约听见电话另一头的欧芹的连连抱歉声。

　　唐毅河看向晏衿，怨念并未从脸上褪去。

　　“你欧姨在外边出差脚崴了，今晚不能赶回来。”唐毅河越说越来气，尤其在看到晏衿不在乎的模样时，压下的火气重燃。

　　“真是蠢，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又重重呼吸了一口气，分明有一张英俊的脸，却无法令人产生舒心感。

　　晏衿暗想，只有他一直在心里和嘴上抱怨。

　　“你欧姨她听说你要回来，可开心了，还说想你了。”唐毅河又开始向晏衿塑造家庭理念，“你欧姨经常挂记着你，担心你在国外过得不好，你有空就和她打电话聊聊天……”

　　他这话也无法辨别真假。

　　晏衿和欧芹没见过几次面，欧芹工作忙，经常到外地出差，少有的见面都是唐毅河硬撮合的。

　　欧芹和晏许关系好，晏衿能看得出来，她自认为欧芹不会关注她，顶多就是为完成唐毅河布置的“任务”。

　　餐桌上，保姆做的是叶城本地的家常菜。

　　唐毅河吃不惯外地的菜，叫保姆做饭前还“好心”问晏衿有没有喜欢的菜，有的话随时向保姆提。

　　晏衿只说她不挑食。

　　唐毅河点头，吩咐保姆说照常做就行。

　　此类对话在晏衿刚来到晏家没多久就有过，唐毅河可能不记得，她记得清楚。

　　当时她说了菜名。

　　唐毅河却是教育了好几句，说这种做法不好，没有营养，还是怎样怎样好吃，我吃了几十年都不腻。

　　这菜上了餐桌后，唐毅河又开始就这道菜指指点点，然后拼命劝她吃他喜欢的菜肴，告诉她这些有多么美味健康。

　　晏衿从这餐饭就差不多摸透唐毅河的脾性作风。
　　好在她没有多少“荣幸”能和唐毅河共处一桌。

　　在餐桌上，唐毅河的话匣子就没有停过。

　　从给她夹菜展示父爱开始，聊到她在国外的饮食，再聊她在学习生活、人际来往、恋爱情况……

　　只要他能想到的他都能问。

　　饶是晏衿再怎么不爱说话，还是被带得讲了许多事。
　　她用词精炼简洁，能少说则少说，与唐毅河截然相反。

　　哪怕桌上菜快吃完了，晏衿早早放下筷子，唐毅河的嘴就没有停过。
　　晏衿耳朵快长茧子了。

　　终于，一个电话打来，把唐毅河的嘴巴带到了另外的地方。
　　晏衿迅速离开餐桌来到客厅。

　　她的行李箱还放在客厅，从进门到吃饭，她在和唐毅河进行无意义的对话，或许他们的对话对唐毅河来说十分重要。

　　在餐桌打完电话的唐毅河走了过来。

　　“对了衿衿，许许知道你回来住，特地让保姆把她的房间腾空了给你住进去，以后你就住许许之前住的那间。房间翻新过一遍的，你可以自己设计，然后和保姆说，她会安排好的。”

　　提及令他骄傲的晏许，他充满着高兴，似是觉得晏许做了一件多么伟大无私的事情。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姐妹俩要好好相处，有空的话你可以和晏许聊天，她人很友善亲和，也特别喜欢你。”

　　晏衿太阳穴生疼，仅仅和唐毅河相处不到三个小时，比她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回国还要疲累。

　　其实唐毅河为晏许和晏衿塑造良好姐妹关系花费不少心思，可二人不约而同地用学业回避接触。

　　“是她不住在这了，对吧。”
　　久不做声的晏衿突然开口。

　　唐毅河语塞，刚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确实如此，晏许毕业后就在外边买了房，她参加了许多综艺节目的录制，拍摄过不少广告，在网上也大有名气，算得上网红“音乐家”，赚了不少钱，即使他没有帮忙，晏许也有能力在叶城买房。

　　“她工作了，不住在这很正常，不是说她不要这房间才给你的。”

　　晏衿听完唐毅河尴尬的解释，淡淡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把我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光是她不知如何与晏许相处，晏许亦是如此。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一旦无意中对上视线，都会迅速避开，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是维护两人关系的一种方式。

　　“我以后也不住在这里，没有必要给我留房间。”
　　她说道，意思很明显。
　　她也和晏许一样，因此没必要承受唐毅河口中不知有没有的“姐妹情”。

　　“行……”唐毅河更不想待在这栋晏无双买的老别墅，他常年和欧芹住在另一个区的房子里。

　　他看着晏衿上楼离开，盯着晏衿高挑削瘦的背影，直到晏衿消失在楼梯上方。

　　他脸沉沉的，不知想起了些什么。

　　晏衿的眼睛虹膜比他要深一些，像极了死去的晏无双，几乎一个模板刻出来的样子。

　　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冷淡审视，仿佛看透了一切。

　　一如当年那人。

　　垂下的双手蓦地抓紧，他往裤子口袋摸去，空空的，才想起烟和火机放在了茶几上。

　　·

　　屋内的确焕然一新，里边的装饰不多，也不会显得空旷，显得简约干练，基本设备应有尽有。

　　晏衿打开行李箱，拿出手机充电器等东西放到床边的桌子上，随后坐到清洗过铺展好的床上，还能闻到床单和被子散发的洗衣液淡淡香气。

　　她的微信没有置顶，几个群聊已经把和迟枫晚的对话框压到下方。

　　晏衿胡乱刷着手机，随后又点开了微信聊天，打开几个群聊，只大致扫了眼几十条不久前的消息，很快退出。

　　迟枫晚的头像漂亮而瞩目。
　　晏衿不自觉点开，想要再看一次，又生生止住。
　　还是没有必要看了。

　　她早就和迟家断绝了来往，她和迟枫晚之间的交情并不深，若问她们是不是朋友，晏衿都无法笃定回答这个问题。

　　想着可以设置备注，晏衿点开标签。
　　指尖在手机键盘上方停留了一会。
　　最终输入了“迟枫晚”三字。

　　备注完毕，晏衿又顺带点进去迟枫晚的朋友圈。
　　背景图片和头像一模一样，灿烂的夕阳绚丽夺目。

　　最新的朋友圈在四个小时前。
　　没有图片，只有一句话和表情符号。
　　【去接一个小朋友。】

　　往下翻，都是一些公式化的内容，大部分和迟枫晚的工作有关，主要起宣传作用。

　　当时晏衿还在迟家，迟枫晚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深造，基本上断绝了和迟家的往来。

　　她不太知内情，只记得迟媛辛的爷爷，也就是迟枫晚的父亲迟安，在那段时间经常雷霆大怒，在屋子里砸东西，不肯到餐桌上吃饭。

　　白瑞雪欺软怕硬，每次迟安发火，她会提前给晏衿交代“任务”，自己则尽量避免出现在迟安跟前。

　　晏衿好几次替白瑞雪传话或是送东西给迟安，都能看见迟安喘着大气，嘴上不停骂着迟枫晚的名字，嚷着当年就该把她流掉，生下来就丢掉。

　　那时晏衿在想，亲父女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毕竟在迟媛辛面前，哪怕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迟安总是一副慈祥和蔼的老头模样。

　　这许和迟家的另外一个禁忌——迟枫晚逝去的母亲有关。

　　可关于迟枫晚的母亲也就是迟安的妻子，作为孙女的迟媛辛也未有耳闻，迟媛辛有问过白瑞雪，白瑞雪避之如蛇蝎，换了副脸色警告迟媛辛不要多问。

　　晏衿躺在床上，等她滑出迟枫晚的朋友圈时，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难怪迟枫晚可以亲自和晏予谈生意，原来迟枫晚成为她当初工作过的美术公司的总裁，还在这家公司背后的控股企业担任要职。

　　晏衿对企业的事不怎么了解，在网上搜索了她熟悉的企业名称。

　　唐毅河让她出国留学，回国后到他底下工作。

　　唐毅河和晏予又是竞争关系，今天看迟枫晚和晏予的关系，她们公司之间可能会有合作，这点在迟枫晚转发的一条朋友圈也有体现。

　　若她真去了唐毅河那工作，岂不是和迟枫晚是对手关系。

　　想到这，晏衿摇头，坐起了身。
　　怎么会想到这么远，这事变数大，她也不想听从唐毅河的安排，居然不知不觉间考虑到了以后会不会和迟枫晚在商场碰上。

　　洗漱后入睡，在陌生的床上，累了一天的晏衿睡得挺快。

　　她在睡觉时大脑总是会想很多东西。
　　今天回想起了很多关于迟家的事，可能是见到了迟枫晚的缘故。

　　她不想和迟家再有接触，自然不愿意回忆起过去。
　　可是迟枫晚……

　　重逢的一幕跃入脑中。
　　——“衿衿。”
　　迟枫晚在机场时这么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