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45、第四十五章：今后都会是你赢

　　巧玉在别苑的日子忙碌而愉快。别苑荒废了几年，账目毫无头绪，所幸巧玉善于管家，遇到这样的烂摊子也毫无压力，反倒有些窃喜。巧玉选了名伶俐的小太监辅助料理前院事务。小太监在别苑当差快三年了，了解别苑的人情世故。虽然才十三岁但稳重细心，不急不躁，巧玉对他很是满意，除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很拗口，巧玉总是忘记，便做主帮他改了，小太监不敢违抗无奈地接受了。
　　舒心的日子过得格外快，巧玉搬来别苑整整半个月了。
　　巧玉今日醒得早，躺在床上等天亮，在心里筹划着今日的事务。‘今日是初一了，一会儿先把月钱放了。冬天用的被褥、门帘都该找出来晾晒了。过冬的外袍也该准备了……’巧玉爬起来跑到桌前，借着微白的晨光在纸上记下来，‘问福冬，管事冬装的规制。’巧玉放好笔，跑回来钻进被子继续筹划。
　　上午的事情繁杂，午时一刻过了巧玉才躺下来午歇，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忽然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巧玉翻了个身脸朝里躺着继续睡，迷迷糊糊地嘟囔，“福春，再让我睡会儿！”
　　福春站在床边笑着轻声说，“小姐，已经未时两刻了！您该起来啦！”
　　巧玉不情愿地坐起身，闭着眼睛说，“喝水，”
　　福春坐到床边，把准备好的温水小心地喂给巧玉。巧玉喝完水，懒洋洋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福春眼中有了泪花，轻声说，“小姐，是我！”
　　“福春！”巧玉彻底清醒，激动地问，“你怎么来了？”
　　福春抽了下鼻子，笑着告诉巧玉，“小姐，这事说来话长，等晚上您不忙了我一定细细地告诉您，可以吗？”
　　“好！”
　　吃过晚饭，天色尚早，巧玉带着福春缓步走进后园。银杏树下安了架秋千，两个人并排坐在上面缓缓地荡着。
　　“小姐，您失踪的第二日午后，皓轩少爷就带着我回了镇江。老爷和二小姐听说您失踪了都特别着急，二小姐哭闹着要去应天府寻您。大少爷哄劝了半天她才作罢。”福春说到这里小声哭起来，“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巧玉听了福春的话也开始默默地留泪，轻声问，“家里好吗？”
　　福春用帕子擦了眼泪，高兴地说，“家里有件大喜事！七月二十日，宫里来人传圣旨，皇上赏了咱们严家一块下马石！说是皇上重修大运河的时候，老爷捐了五千两白银，以示表彰。”
　　巧玉很意外但不敢声张，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八月初的时候，老爷把您房里的人都放出府了，我跟着我爹回了老家。中秋节后的第二日一早有人拿着您的信来老家寻我，我才知道您没死。我当天就动身，跟着那人来北平找您了！”
　　巧玉一愣，轻声问，“我的信呢？”
　　“我让我爹把信送到严府去了。”
　　巧玉敷衍地回了句，“好！”仰起头望着满树的金色在心里想着，‘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巧玉心里很害怕，站起身，“福春，咱们回去吧！”
　　巧玉直接去了前院，和福冬耳语了几句。福冬行礼后，快跑着走了。巧玉带着福春回屋忐忑地等消息。
　　天擦黑的时候，朱高燧来了。巧玉快步迎出去，恭敬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随本王来！”朱高燧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巧玉快走几步追过去。
　　朱高燧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一直走到银杏树下才停住脚步。巧玉猜想果然是个圈套，双膝跪地焦急地说，“请王爷饶她一命！”
　　朱高燧瞅着巧玉忽然起了玩心，冷着脸问，“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我十岁起，她就一直跟着我。求王爷饶了她吧！”
　　朱高燧扶起巧玉，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巧玉抬起头看着他伤心地哭起来。朱高燧把巧玉揽入怀中，柔声说，“半个月了，”
　　朱高燧的话没头没脑的，巧玉止了哭，细细回味，忽然醒悟，挣扎着逃出他的怀抱，退后两步，心里已经很生气了但不敢发作，轻声说，“王爷，请自重！”
　　朱高燧佯装不解地问，“何出此言？”
　　“明明是王爷找人模仿了我的笔迹，安排福春来别苑。现在却在这里哄骗我！”
　　“何以见得？”
　　“若这是个圈套，王爷会在来之前先命人把她拿下。并且王爷的话和此事无关。”
　　朱高燧伸手把巧玉拉入怀中，巧玉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朱高燧柔声说，“乖！”巧玉抬起头轻声提醒，“王爷说过，绝不勉强我！”朱高燧身子一僵，旋即松了怀抱。巧玉逃出来，退后三步。气氛有些尴尬，朱高燧冷了脸，转身快步走了。巧玉惊慌地跌坐在秋千上。不一会儿，福春着急地跑来。见巧玉正坐在秋千上，走过来轻声说，“小姐，天黑了，咱们回去吧？”巧玉点点头站起来，跟着福春回了正殿。
　　第二日午后，巧玉没有睡意，带着福春去后园晒太阳。巧玉背对着太阳荡着秋千，深秋暖阳把后背晒得暖暖的，巧玉的心里也暖和了，脸上有了笑容。福冬从甬道那边快跑过来，一直跑到树下才停住脚步。
　　巧玉停住秋千。“福冬，什么事？”
　　福冬笑着回答，“掌事，荣井公公派人送来两匹锦缎给您做冬装。”
　　巧玉猜到是朱高燧的手笔，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福春举着一把银杏叶凑过来，笑着问巧玉，“小姐，咱们玩斗草吗？”巧玉这会儿没心思玩，摇摇头，继续荡秋千。福春转头问福冬，“要不，你和我玩？”福冬转头看着巧玉。巧玉笑笑，“你们玩吧！”
　　“是！”福冬高兴地答应一声。抽出一片叶子，撸掉叶片，和福春的叶柄交叠着勾在一起，两个人同时用力，福春的叶柄断了。
　　福春不服气地说，“再来！”
　　两个人一共斗了五次，都是福春输了。福春举着叶子，一脸期待地向巧玉求救。巧玉从秋千上蹦下来，随便抽了片叶子，信心满满地说，“玩斗草，我还没输过呢!”
　　巧玉撸掉叶片，揉捻了几下叶柄才和福冬的叶柄交叠在一起。两个人同时用力，福冬的叶柄断了。
　　福春得意地问，“怎么样？服不服？”
　　这下换福冬不服气了，从地上挑了两片叶子，递给巧玉一片，认真地说，“再来！”
　　巧玉笑着接过叶子和福冬又斗了一次，依然是福冬输了。
　　福春跳起来拍手，高兴地大叫着，“我家小姐又赢啦！我家小姐真厉害！”
　　福春的表情太夸张，巧玉和福冬都被逗得大笑。福春吵嚷着，“咱们仨一起玩一次！”
　　“好啊！好啊！”福冬高兴地附和。
　　巧玉这次毫无悬念地同时赢了他们两个人。巧玉举着自己的叶柄，看着沮丧的两人，一脸得意地笑着，她的眼中闪着光芒。福冬没忍住先笑起来，福春也跟着笑起来。
　　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察觉到站在远处的朱高燧。朱高燧安静地看了会儿，嘴边有了淡淡地笑意，转身快步走了。
　　几日后，酉时刚过朱高燧从衙门直接来了别苑。用过晚膳，朱高燧坐在正殿上首安静喝茶，巧玉站在他身旁禀报近期的账目。
　　等巧玉说完话，朱高燧从袖笼里拿出两枚银杏叶，“陪本王玩斗草吧！”
　　巧玉迟疑片刻，轻声回答，“是，王爷！”小心地抽出一片，撸掉叶片，和朱高燧的叶柄交叠在一起，用力一拉，手里的叶柄断了。巧玉把叶柄握在手心里，轻声说，“奴婢输了。”
　　朱高燧从怀中取出一枚黄金质地的银杏叶，柔声说，“今后都会是你赢！”
　　巧玉退后两步，恭敬行礼，“王爷赎罪！奴婢不敢僭越！”
　　朱高燧把金叶子握在手里，冷冷地对着殿外喊了声，“荣井！”
　　荣井听到呼唤，快步走进来，“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是，王爷！”
　　巧玉恭敬行礼，“奴婢送王爷！”
　　朱高燧快步走出正殿，随手把金叶子扔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朱高燧回到王府后就一直坐在窗下沉思。亥时两刻刚过，荣井脚步很轻地走进来，凑近朱高燧低声禀报，“王爷，刚刚那边来人说，半个时辰前姑娘打着灯笼在院子里走动，像是在寻东西，待了快两刻才回去睡了。”
　　“知道了，退下吧！”
　　“是，王爷！”
　　朱高燧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轻轻叹口气，‘巧玉，本王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