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悲》深雨

47、各人的休息日

　　金温睿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书，边上坐着的，则是特地请了假待在家里的金城。现在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周末回家，因为金家的家长比较开明，所以管的没有杨家和余家那么严。
　　所以金城一直盯着他那台纯粹是为了怀旧而保存的经过改装的笔记本的屏幕，整整一个上午，没有说一句话。
　　金温睿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发现是罗曦给自己发了消息——你哥在你边上吗？他现在在干嘛？
　　在呢。他在盯着屏幕，看了好久，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是你之前发给他的代码吧。
　　他还在看？
　　对啊。
　　金温睿发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又追加了一个无奈的颜表情。
　　“我真是搞不懂了，这一小段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很合理，又好像有些多余……”金城突然大声自言自语，还猛地把笔记本翻盖按下去，砸出一声巨响，吓了金温睿一跳，“为什么标记数组的第一部分前缀必须是这个数？数学上可以解释吗？还是说是赛斯格特水晶态素中子的必然性质？”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金城又把笔记本翻盖打开，一边咬着手指甲，一边翻着金手指游戏最高工程部的交流群聊天记录：“不是吧，整个金手指找不出一个人能看懂这段代码吗？罗曦这个魔怪，是要折磨死人吗？年级轻轻就有这样的水平，还是自学……妈的，鬼才。”
　　金温睿把刚刚这段从头到尾用手机录音，发给了罗曦。
　　金城没有意识到边上的妹妹在做什么，只是长处一口气，自言自语：“完蛋了，我现在都不敢自称帮助过罗曦……这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了，无论是密钥，还是连接，甚至算法，每一行程序，每一个自定义函数的设置和调用，都是那么简明有效——用最短的时间和资源做到了最多的事情，并且保持优越性和高效性……
　　“而且，最关键的部分，也只能迷迷糊糊看个大概，知道大致是做什么的，却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黑箱方法也无效，一段完全的个人版权保密代码，算了，也是她应得的。”
　　金温睿也把这段话录音发了过去，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想要撤回，但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温睿。之前你说，罗曦跟你关系还行对吧？”金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在自言自语，突然问道。
　　“嗯。”金温睿点点头，“我们聊的还可以。”
　　“一定要和她好好交往，这个三十一号空岛的孩子未来可期，不，前途不可限量。”金城只是略微一设想罗曦未来能够达到的极限，就有些头皮发麻，“她现在才十二岁，就把储物戒指互联做出来了，谁都无法预测她未来能走多远……好好珍惜她，她会是你未来众多毕业同学之中最重要的资源……如果她以后也愿意帮助你的话。”
　　“真的做出来了？不是原理上不可能吗？”金温睿震惊了，罗曦跟她聊天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考虑到气动工艺，罗曦说的很对，气动工艺的信号放大器可以绕过晶体间干扰，连续串联就可以检测到放大后的晶体固有频率。那些态素中子凭借位置和其他特征，让每一块镶嵌水晶的储物戒指都有了自己的信号，然后就能彼此链接。
　　“罗曦把戒指的代码段发给我看，让我过目帮她查漏补缺，但我发现根本没有一点漏洞，哪怕一点都没有！虽然她现在应该只是做完了储物戒指互联的雏形，将来一整套系统的完成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精力，但按罗曦的速度，就是她一个人弄，最迟二年级结束前就可以完成……罗曦很有可能会成为空岛文明史上最年轻的吉列斯金奖获得者。”
　　吉列斯金奖，相当于旧世界的诺贝尔奖，是自晶体发现后最伟大的科学家，晶体工艺和三代机甲系统的奠基人，杰克金吉列斯，设计的以他的财产和荣誉奖赏有成就的科研工作者的最高奖项。
　　每年只有十个提名，三个名额。
　　金温睿只是脑子有点空白。
　　金城又叹了一口气，收好笔记本，直接出门：“我去最近的气动充气站去看看……说不定去趟公司，或者直接去青海，很有可能会在那里直接下海打捞看看……不会很快回来。”
　　金温睿有些无奈，只是说了句“走好”。

　　三十一号空岛。
　　罗曦刚对她爸妈播放完最后一段来自金城的录音。
　　随后，放下手机，一家三口陷入沉默。
　　“爸，妈，我是认真的。以后可能，真的很难经常回来了，会很忙……所以，那个，很对不起……我想申请长留，不会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了。不是我不爱你们……我想努力为你们争取更好的生活，我想让你们骄傲——通过我自己更努力。”罗曦郑重其事地鞠躬，说道，“罗曦不是说梦话，罗曦有能力做到，只是，希望你们能理解支持我……”
　　空气有些凝固。
　　”爸爸从来没有说要限制你的发展，你能做的那么好，爸爸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三十一号空岛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孩子们总会走出去，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的。”罗德笑着说道，”罗曦，没有必要道歉，长留就长留吧，我们还可以电话视频，一年有几次回家就可以了。爸爸妈妈为你感到骄傲，是吧？孩子他妈。“
　　江月澜点点头，已经是热泪盈眶：“妈妈为你感到骄傲哦，罗曦。”
　　“爸妈，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的。”罗曦也颇有些感动，顿时没能止住泪水，笑着说道，“我一定会让你们骄傲，让你们幸福的！”

　　杨家。
　　杨焕之最近都不在状态，按杨焕然的话来说，叫魂不守舍。
　　爷爷收到了来自余万里的邀请函，说是要去航学院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一类的集会。本来杨腾是不太想去的，但考虑到余万里似乎还给其他空岛上层要员发了邀请，柯蓝重工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据余万里说，可以带一两个家人，杨腾没打算带杨成去，然而杨焕之和杨焕然似乎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杨腾要求明年就要去考航学院的杨焕然必须去，然后作为哥哥的杨焕之也必须陪同。爷爷在家中一言九鼎的威严某种程度上比他本人所谓余万里的面子还要强力，迫于无奈，兄妹两人会在寒假开始前跟随爷爷去一趟航学院。
　　这些都是昨天刚刚定下的事情，杨焕之期末考在即，杨焕然也将迎来最重要的高中入学考。然而，各自怀着心事的他们，并没有多少心情复习。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完成常规复习之后，就打不起精神再给自己布置额外的任务了。
　　待在家里，杨焕然正看着文史小说，杨焕之依旧是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做妹妹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哥，要不我们去青海看看？上次海祭节咱错过了，这次去青海，随便逛逛？”杨焕然打破沉默，突然问道。
　　杨焕之抬头，欲言又止。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换好衣服吧。”看见杨焕之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抗拒，杨焕然就这样做了决定，随后起身，去自己的卧室换了一套正装出来，”爸爸和爷爷，我想就今天一天不管他们，也没什么大碍。”
　　“焕然……”杨焕之正要说什么，却又被打断。
　　“出去呼吸一下空气，换换心情，不要老是想着吵架的事情了。你现在担心谈恋爱的事情还太早呢。”杨焕然这样说着，就把杨焕之推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快点哦，不要让淑女等太久。”
　　杨焕之无奈地笑笑，只好听话地换了正装，随后和杨焕然一起出了门。原本说好是去青海，结果一路上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去罗曦家看看。
　　一开始杨焕之是坚决拒绝的，毕竟事先也没有跟了罗曦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杨焕然说那你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嘛。但杨焕之到底还是拉不下面子，没有给罗曦打电话。杨焕然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杨焕之下了青海。
　　申请的手续颇有些麻烦，但两人还是很快解决了。他们来到海上平台，准备租鱼鳞下海，却被拦住了。其一是因为他们是未成年人，并且还是来自内圈空岛的人，一但出现事故后果不堪设想。前次罗曦的例子已经给了一个深刻教训，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再者，近期所有空闲的鱼鳞，都被金手指游戏的一个大股东直接包掉了。
　　“不是，你是说所有的鱼鳞？都被那个叫金城的给租走了？”杨焕然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他前些天过来说要全部租下，而且价格愿意出两倍，所以我们老板就全租给他了。”李文明这样解释道，“现在也差不多是休渔期，那家伙说是下海打捞，我们这些渔民也都放假了，你们两个孩子还是不要想了，回家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可是你还在！”
　　“我是照例值班，我们队长，还有其他组员都不在。”李文明皱眉说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最近海洋动物迁徙有些突破常规，上次剑鱼和水母异常出现并且开战，就差点闹出人命呢。”
　　好像就是罗曦那次，杨焕之有印象，之前也和杨焕然说起过。
　　“……行吧。”无奈，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结果的杨焕然只好作罢，只是这样抱怨，“你们这里要是连上网络，我早在家里就知道这回事了，还白跑一趟。”
　　李文明没有回应杨焕然的话，只是做了一个请两人离开的手势。
　　“那咱们到底去哪儿？”两人回到空岛，杨焕然问道，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要不我们去南边看看？”
　　“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杨焕之无奈地笑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将来会被那样安排……但，想到还有你在我身边，就稍微好过一点了。”
　　“谁叫你是我哥啊。”杨焕然抬抬手，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去吃一顿吧，吃完再回去，反正都出来了，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实在是有些无聊。”
　　“去哪里？九仙阁？”
　　“嗯。还是那家，老招牌好呀。”

　　九仙阁。
　　依旧的熙熙攘攘，餐馆里的温暖灯光似乎要透过玻璃溢出来了，还有那难以忘怀的香味。
　　推门，进。
　　杨氏的兄妹并没有注意到异常，或者说，这对于九仙阁来说本就不是异常，只是他们俩没有她来的那么经常罢了。
　　要是他们发现她也经常来的话，绝对会震惊的。
　　推门，出。
　　白月林站在九仙阁的门口，伸了个懒腰：“我们走吧，庄沐。”
　　一旁，一个蓝发白衣的少年靠着九仙阁的玻璃窗，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就连立刻站直，跟上。
　　他的双眼清澈宛如深邃的青海，周身流动的空气卷起冷冷微风，散发着犹如妖姬的气场。
　　他是月殿月卫之一，现在和妖姬一样是身着便服。
　　“月殿，深渊的事情，真的就不管了？”他凑近，这样小声问道，“我怕星神教真的闹出事情。”
　　两人走着，走在认知理解的障碍光幕里，所以边上也没人听见他们交谈。
　　“深渊那里，超过一半的人是被他们洗脑，还没彻底沦落，不必全部放弃。”白月林的眼神有些慵懒，但慵懒中又透露出认真严肃，她双手插兜，身后的缎带飘舞，“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我已经布完了局，而棋子需要时间成长。”
　　“要多久？”
　　“不急，尔达斯神谕里的小行星，还差三个没出现。”白月林抬头，望向水膜，平静地说道，“鲲也没有回来。”
　　“但议会和柯蓝重工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虽然有月卫和你在，但是……”
　　“担心也没用吧？放松，我当初把你从银月回廊里带出来的时候，不是约好了吗？按我的节奏来，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双子星，而是月卫。”
　　庄沐沉默。
　　“明白。”
　　“不必担心林仁，他不会站错队的，他知道自己的立场，以及，知道我们旧世界的人是有多么仇视尔达斯……”白月林停步，伸手握向水膜，天空，“呵呵，等到罗曦撕破水膜，我们，就正式开始对海难的复仇……
　　“星辉的野望，就由小行星粉碎。”

作者有话说

　　有些琐碎，但也可以深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