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悲》深雨

46、器材的限制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概只有几分钟吧，罗曦就从昏迷中恢复了过来。她用力地睁开眼睛，挣扎几下爬起来，敲了脑袋几下，花了将近半分钟才缓过来。
　　嘶嘶嘶的漏气声还在耳边作响，气压室已经炸裂损坏，碎片溅了一地，只有抽气泵和压缩加热机还在工作。气动工艺的气压失衡会导致气室压力过高而爆炸，但爆炸之后密闭环境消失，那之后也不会再有二次危险。所以罗曦没有急着去关掉只是不断把空气抽进去加热再压进另一边空气的机械，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
　　虽然有些痛，但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那几片最大的碎片大概也就鸡蛋壳碎片的大小，虽然是金属的，但都没有扎到皮肉里面太深，基本一拉就出来了。然后罗曦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奇妙，不重的擦伤淤伤全都自己慢慢恢复了。
　　白月林给自己喂了一片那所谓穿山甲的鳞片，那东西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动物成分药物……
　　罗曦不再去想这些，静下心来开始收拾残局。她首先关掉了气泵和加热器，随后打开排风，检查警铃，发现这个大房间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很好。即使刚刚自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依旧没有影响到外面，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可怕了，因为如果自己真的要爆破这里，外面的人也真的可能毫无反应。
　　等到高压气雾完全消散后，地面上就露出了此次冒险尝试成结果。
　　几块完全成熟的气压合金锭，巴掌大小，就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罗曦弯腰，捡起并不是很重，摸起来有明显气体膨胀感的合金，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初期的材料是有了，但还是太少。
　　失败对于罗曦来说是家常便饭，这种先例很少的试验是很难一次获得成功的。倒不如说罗曦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是失败积累试验经验，比如像这次，掌握了临界气压规律的罗曦很快重新搭出了新的气压室，继续开始气压合金的炼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没有再次出现爆炸，但漫长的等待最终只换来了三十几块气压合金锭，这样的效率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于是罗曦开始用手头上有的气压合金制作完全气动工艺的小型气压室。
　　同样是车床加工，材料换成气压合金之后，就要求罗曦以更快的速度进行合金锭的切割焊接压板，以防止合金内可能存在的气体不稳定泄露。合金板材组成各个部件，新的气压室搭建好之后就可以容纳更高更大容量和压强的高温气体，使安全性和压制效率提高了不少。
　　很快，罗曦就得到了大量的气压合金。用同样的手法，她想要制作一个标准甚至更大型号的气压室，但最终发现，根据来自深海勘探的资料记载，大型的气压室需要更精良的稳定结构，拓展的气动抓手构件也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其内部的气体管道和纹路加工精度绝对不是现阶段学生用技术实验室可以提供的，必须使用至少是柯蓝重工标准研究员所用级别的器材才能完成部件的加工。
　　一句话，现有器材加工不出来大型的。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罗曦又感受到了场地器材对自己想象力和构造力的无情限制。
　　如果自己有一座加工厂，能把那些车床机械随身带着，就像储物戒指里的工具可以随意取用，那该有多方便……
　　储物戒指太小了，没法操作，那储物手环如何呢？
　　一个灵感闪过罗曦的大脑，犹如夜空的流星，但被一只无形之手准确地抓住了。
　　戒指，手环……工厂……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罗曦的特别敏感，接连的感悟为她提供了许多新奇而不可思议的想法。就像是一辆汽车被□□狠狠打中，轮胎已经扁了，但还在在路面上用坚硬的轮毂滑行，左右摇摆疯狂挣扎，从破碎油箱里甩出来的汽油全都燃烧起来了。
　　罗曦的想法就是那些喷出来的汽油，闪烁着火花。
　　得先收好，才能释放出来。
　　现阶段，也只能做些小型的，不用特别精细的气动工件。罗曦看着地上保险箱模样，小型气动气压室，沉思着。总之，戒指互联的信号放大器是可以弄出来了，那么进一步的气动工艺探索就先放一旁吧，不要本末倒置了。
　　于是罗曦按照图纸制作了一个标准的气动阀信号放大器，连接到了一个储物戒指上，把输出口连接到了一块屏幕上。
　　做完之后，罗曦拿来特制的气动热力微粒子雕刻刀，这种雕刻刀是罗曦自己创造的一种高度特化的加工工具，即使是在气动工艺中也很少使用到。晶体工艺中也有这种用于分子级的加工工具，但几乎没有手持的。但是罗曦利用气动工艺独创出这种人工手持的雕刻刀，用以看似完全不可能的超越极限精细的，态素中子结构排序重构调整。
　　换句话说，就是改变态素中子的空间结构，可以引诱导出，甚至是改造晶体的固有频率。
　　就像用木棒调动沾满晨露的蛛丝，罗曦每一次划线，都要花费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刀完成，要将近半分钟，从开始雕刻到结束，精神高度集中，花费了将近十分钟之久。罗曦松手，完成后看向屏幕——只有一条水平线，一动不动。
　　“嗯？这不应该啊，信号放大器……难道说真的没有固有频率？还是说，赛斯格特水晶发出的特殊电磁波，那个固有频率，还是太小？”罗曦这样自言自语，随后又去做了两个一样的信号放大器，串联到原先想那个信号放大器上面，随后，就立刻看到了屏幕上输出的稳定波形，“果然，实在变化的……有周期，但这变化也太复杂了，怎么检测匹配呢？”
　　用数学。用函数去描述，拟合达到一定近似度就可以。罗曦尝试在另一块水晶上直接雕刻，同时把它的固有频率波段以函数公式拟合描述，投影到原来的目标水晶的相应函数上，两者很少重合，所以就需要调整了。
　　这会比之前的引出更难。
　　真的像是做微雕一样，罗曦用细小的雕刻针头轻轻刻滑波动，控制左右前后上下深浅和断续，慢慢地把曲线拉成拟合的目标。最终经过多次尝试，反复调试，两条曲线，两张蜘蛛网，每一颗晨露，最终都完美重合到了一起——函数软件显示拟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调频。
　　渐入佳境的罗曦完全投入，隐约感受到了水晶的感应，那幽蓝闪光。
　　这样就可以同频率连接了，大概。
　　罗曦戴上那副余湘语给的智能眼镜，调出代码段，开始翻看，意识到可能还需要再进行几次修改。她之前采集屏幕波段图案后用专业软件拟合出了最接近的函数，又大概观察几组的变化，就写出了一段合适的新代码段。
　　频率的描述，就相当于一个储物戒指的身份证号码，需要用数据去描述频率曲线……更准确地说，像是保险箱的密码，因为涉及储物戒指中的个人和集体财产安全，所以是必须安全保密的。
　　一连串的数字可能还不够，因为曲线十分复杂，需要另外一套算法加密，混合多种字符的数组……密码学，啊，这个是我最讨厌的部分。
　　但是还好，毕竟也特地为了代码找了金手指游戏的金城讨教了一些，再结合自己自学的内容，现在勉强能应付。
　　然后，罗曦准备新制作两个储物戒指，植入代码芯片，进行测试。
　　多个数组组合，这个密码的复杂程度就不是一般计算机硬解可以解开的……除非是超算，而且就算是面对超算，未来自己站在更高平台后也可以尝试用量子锁，甚至是自毁保密协议——比如连续输错一百次就自爆什么的。
　　密码除了自己以外就没人知道，是真正意义的个人储物保险箱，完成互联之后，就可以连接到……
　　之前那两个储物戒指，理论上已经链接好，于是罗曦放了一块水晶进去，把另一个戒指拿到房间的另一头，大概相聚三十米，成功地拿出了同一个水晶。
　　罗曦长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放松，随后又紧张起来。
　　坐下，最后一次检查代码，自检程序无误后再看最后一次。突然，罗曦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密码……秘钥……水晶，储物，互联，巨大的信号处理，以及物流系统，亚空间交换，需要一个合适的中转站……
　　描述，曲线，调频，雕刻，密码……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胸前，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白棋，许久，将其取下，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然后她突然转身，开始用程序描述构建一段相当复杂的密钥数组，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超长时间和超高精力，完成了描述。最后，她把图纸放在一旁，犹豫许久，对着取下放在桌上的白棋，抬起了手中的中子雕刻刀。
　　许久没有落刀，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等待。
　　很快，就等到了。
　　“你一定要加工它吗？”背后传来并不意外的声音，罗曦有些紧张，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事。
　　“月林，我有大胆的想法……如果能成功的话……”罗曦没有回头，尝试着用带着敬重的商量的语气问道，“你能帮我在这上面雕刻出这样的纹路吗？尽量浅一点，不是说颜色，是说深度。”
　　白月林看着罗曦，老实说，她的确没有弄明白罗曦到底在想什么：“我给你这戒指，可不是让你拿它做东西卖给谁的哦。”
　　“不卖，我自己留着。”罗曦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自己留着？自己做储物戒指？哦，纯度高的话空间和处理速度的确是要快一点。但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紧张？要我雕刻的纹路，有什么不一样吗？”白月林好奇地问道。
　　“嗯……我也是刚刚才灵感爆发，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白月林见罗曦不愿意多讲，也就没多问，随后上前，接过罗曦手中的雕刻刀：“如果你能保证一直留在你身边的话，我就帮你。”
　　罗曦再次点头，同时把那张十分复杂的图纸挪了过来。
　　白月林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然后就开始了雕刻。
　　一时间如细雪飞舞，缎带上下转移，大概二十分钟过去，就连体力强如白月林，额头都留下了汗滴。
　　最终结束，白月林长出一口气，丢了那因为超长时间工作而过热报废的小刀，看着那表面纹路坚硬而极浅的白棋，陷入了沉默。
　　“辛苦了，月林，之后我来修缮就可以了。”罗曦这样说着，拿来毛巾替白月林擦汗，“这个戒指做完，我绝对不离身边的。”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在做什么了。”白月林摇摇头，把完成雕刻的白棋交给罗曦，说道，“也许当年没有接触一下晶体科技就是个错误，我落伍于时代了。”
　　罗曦接过白棋，把它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若有若无的白色粉末飞扬，如阳春白雪，如诗如画。
　　“没事，我会带着你，一直走在最前面的。”罗曦沉默一阵，随后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理想化了，“我的意思是，我努力……”
　　“嗯。对了，罗曦，我听说，余万里在寒假新年的时候，要在航学院办个集会，到时候会很热闹，然后你要介绍什么东西……就是你现在研究的吗？”白月林问道。
　　“还有其他东西，除了戒指互联，我也有在做其他配套和独立的东西。大概，期末考之前应该能做完。”罗曦沉吟道，“现在一个人，凭借这些并不是很好的器材，还是诸多方面受限制，速度太慢了……我打算从那次开始，用能够获得积累的名望，帮我赢得一些权利……”
　　“权利？”
　　“比如给我个人批些器材和水晶之类的……”
　　“要水晶，随时跟我说。”白月林笑着说道。
　　罗曦看着白月林，忍不住问道：“说真的，月林，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水晶啊？难道月殿知道议会和柯蓝重工的水晶来源？还是说你要自己的方法？”
　　“我还是那句话，暂时保密，到时候去了生命科学院，你会知道的。”白月林说着，随手划开一道空间裂隙，“我先走了，回见。好好加油努力哦，罗曦。”
　　“哦。等等，月林，那个余万里办的集会，你会去吗？”罗曦突然想到这个，问道。
　　“月殿没有收到余万里的邀请函。”白月林停步，这样解释道，“一般来说，没人会特意邀请月殿，尤其是我的。”
　　“我想你来。”罗曦直接地说道。
　　“为什么？”白月林转身，好奇地问道。
　　“我想让你看看，毕竟，也有你的功劳呀。说不定你也能替我感到高兴和骄傲呢。”罗曦直白地说道，“你不来吗？”
　　白月林没想到罗曦会这么说，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我会去的。谢谢你的邀请。”
　　“嗯。一定要来哦！”
　　白月林无言一笑，挥手，走入空间裂隙。
　　裂缝缓缓关闭。
　　罗曦看向桌上的白棋，其上有蓝色的熠熠闪光。
　　她平静心情，调整呼吸，对白棋开始了最后的修饰增补工作。
　　手持雕刻刀，调频，花了长达三个小时，描绘出一条独一无二，极致精密的曲线，或称频率。
　　这一条曲线的勾勒，这条密钥，除我以外无人可以解开。
　　随后，她在储物戒指的代码段里精心添加了一段，就是那复杂图纸的代码化数据段，里面包含数组密码，其中开头的标记数组，有一个统一化的数字，用来自检。
　　完成这一切后，她按照先前的步骤制作调频数个水晶，制作成储物戒指，验证互联成功与储存运输速度，精度，完全无误后，又把项上佩戴好的白棋轻轻咬在嘴里。
　　如虔诚祈祷，闭目之后，罗曦睁眼，把打包好的程序段，发送给了金城。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猜罗曦要用白棋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