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65、第三章：泰勒·海伍德

　　挂断电话之后，海伍德气得踢翻了一旁不知装着什么设备的板条箱，里面的通讯零件“哗啦啦”撒了一地，在地面组成愤怒的黑色抽象图案。
　　周围的特工都识相地装作没有看到，顶多是行动得更加迅速、更加安静。

　　他们身处的临时基地，便设立在科罗拉多山脉之下。前方一百里外就是坍塌的废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蛰伏。
　　根据报告，一场飓风正在来的路上，声势浩大。当海伍德站在白色帐篷中的长桌旁时，能听到油毡布发出的“啪啦啪啦”声，还有回荡在山谷中的狂风怒吼。

　　“长官，科罗拉多警方已经全部撤退。我们目前正和民兵队协商，让他们将此事全权交给我们处置。”
　　一个年轻的特工小心翼翼地上前报告，态度恭敬。
　　海伍德心想：这才多少像点样子。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沉不住气，而且谁也不放在眼里，真是不像话。
　　“好。”他点点头，收敛心中的怒气。“我占了上风，”他心里想，“没必要因为那帮眼高于顶的怪胎而大动肝火。”
　　何况海伍德早已下定决心，将来必定会让史蒂夫·罗杰斯这个伪君子，还有讨人厌的托尼·斯塔克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确保军团准备完毕。五分钟后开始行动，都听到了吗？”他吩咐道，闭上眼睛平复了一阵心情。至少特工们整齐划一的回答让海伍德心里好受了一点。
　　看到自己令行禁止，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海伍德在屏幕上调出整个废墟的卫星图，好让自己能够统揽全局、运筹帷幄。
　　军团的每个卫兵在图上都是一个小蓝点，以优美的圆弧包围了整个事发地点。意外爆炸是很糟糕，没错，但他及时得到了国务卿的认可与支持，获得了全权处理科罗拉多事件的机会，杜绝了其他人发现其中真相的可能。更何况，奥创足以帮他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
　　只有解决不好的才是麻烦。解决好了，这就将是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海伍德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成大事的。早在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势在必得。
　　当同龄人只知道沉迷那些愚蠢的桌游或是打电子游戏时，海伍德已经一路以最优成绩读完了中学，毕业时代还表优秀学生致辞。到了大学，他靠在餐厅打工和替富家子弟写论文的钱勉强糊口，拼命学习。最忙的时候一周只能睡十二个小时，但他仍以名列前茅的成绩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后来又进入了昆蒂科学院。
　　而那是他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

　　“你的能力我早有耳闻。”罗斯曾对海伍德说过，“复仇者也许会因为高傲而轻视你，但只有真正懂得赏识的人，才知道这场游戏中谁是最有价值、最有赢面的玩家。”

　　直到此刻，海伍德的心仍因那次对话而激烈跳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个坚实可靠的盟友足以胜过一切，而在这场战斗中，与复仇者的周旋与对抗反倒成了他最大的助益。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将是最安全、最有效的一次防控。”海伍德心想，“如果事情的严重程度有我预料的一半那么多，这些手段就已经是必须的了。可这未必倒是一件坏事。只有笨蛋才会觉得坏事从天而降，而那只是因为他们不懂应变。”

　　事实上，情况发展到这一步，海伍德几乎要为雪穗感到遗憾了，毕竟死人是无法见证他如何扭转乾坤的。但也只是一点儿。
　　如果一个女人自作聪明，结果自寻死路的话，海伍德可不会为之多愁善感。
　　他绝不是理想主义者，懂得理想和现实之间那条看不见却又的的确确存在的线。因此，海伍德从不在抉择时刻优柔寡断。与九头蛇做交易，在海伍德三十年来的职业生涯中甚至算不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唯一失算的，是雪穗竟骗过了自己。她让海伍德确信自己将得到一个有着预视力或者预言能力的变种人，但事实上，海伍德从未获得过任何真正有用的信息。
　　这是场危险的游戏，好在海伍德早就学会了如何在枪林弹雨中躲在战壕或盾牌之后。

　　“长官，奥创军团准备完毕。”
　　副官铿锵有力的报告让海伍德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他的心思暂时从那女人身上拉了回来，转向眼前这场麻烦。
　　“阿尔法小队配合军团行动，所有行动人员准备进入基地。”
　　海伍德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清晰、镇定，并且绝对自信。通讯频道已经架设好，他在发着蓝光的屏幕上看着军团的包围圈缓缓缩小，再次感到学生时代参加大考才有的那种紧张感，仿佛胃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时刻警戒！复仇者可不是以轻易放弃出名的，他们会千方百计渗透进来。”海伍德压下紧张，代之以权力带来的激情，他大声说道：“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我们不会放任复仇者践踏天剑局的尊严！没有任何人，哪怕是一只苍蝇，能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进入封锁区！”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所有特工。这些人都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齐齐望着他。
　　海伍德举起拳头挥向空中，说道：“我们是天剑！”
　　“天剑！”特工们的回答低沉有力，如同一道声音。海伍德几乎能感到热血在胸腔中奔腾。

　　行动悄无声息地开始，唯有风声凛冽。

　　海伍德背着手站在指挥台前，目光坚定。即使当军用帐篷在狂风中摇撼时，他也未曾动摇分毫。
　　雪穗的研究也许毁在了爆炸中，但海伍德有自信从废墟之中挖出这个女人的秘密，以及她费尽心机掩藏的实验项目。哪怕找到的只是碎片，他也有办法给拼凑出个原形来。
　　毕竟，这世上可不只有托尼·斯塔克一个天才。

　　“长官，军团已经清除入口处障碍。”
　　“奥创军团及阿尔法小队已进入地下基地。环境测试进行中，数据良好。”
　　“环境安全，继续推进。”

　　海伍德放在桌面的手缓缓收回身侧，又背到身后。他挺直腰，眼睛流连于闪过一行行白色数据的屏幕之上，耳边听着手下有条不紊的汇报。

　　“一级重点追查对象，杰西卡·莫兰、皮特罗·马克西莫夫、旺达·马克西莫夫。”当队伍全部进入地下基地之后，海伍德俯身将麦克风拉近嘴巴，对军团下达直接命令，“无论是死是活，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但当然，他相当确信杰西卡·莫兰已经死了。变种人兄妹活着的可能性也很小，但海伍德对这两个意外强大的变种人仍旧抱有乐观态度，也许是重伤，或者至少有个全尸。
　　无论死活与否，他们都已成海伍德的囊中之物。

　　突然，通讯频道里隐隐传来一阵杂音，仿佛阵阵吼叫，与外界持续不断的狂风怒吼听起来完全不同。
　　“怎么回事？”海伍德立刻望向一旁的副官，皱起眉头，“是什么在制造噪音？”
　　然而那并不是频道里的杂音，而是队员佩戴的通讯设备从地下基地捕捉到的。
　　海伍德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从监控屏幕上，海伍德看到全副武装的阿尔法小队队长举起拳头，示意小队停止前进，他看到爆炸过后的断壁残垣在画面中呈现出不规则的几何图案，看到曾经四脚钉在地上的金属桌子在爆炸中被撕成碎片留下的残骸。
　　监控随着摄像头转动而轻微摇晃，大部分东西都是惨白色的，仿佛劣质恐怖片的镜头。

　　“长官，红外装置发生故障。”副官不安地打破充斥在小小指挥部内的寂静，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之上，仿佛不知道接下去该按什么按钮似的停在那里，“只能读到卫兵和阿尔法的数据，但声纳探测显示前方有大量、大量……”
　　副官停顿片刻，仿佛在大脑中拼命搜寻合适的措辞。
　　海伍德蓦地升起一阵不耐，他放在桌子边缘的双手用力收紧，直到桌沿深深卡紧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楚。
　　“长官！前面有东西！视线范围不可及！”
　　阿尔法小队长突然从通讯频道插了进来，仿佛完成副官未尽的报告一般，他的声音在封闭式头盔中听起来激烈却空洞，犹如深水之下传来的，“完毕，请指示。”

　　“阿尔法，原地待命。”然后海伍德按捺着脾气，扭头询问副官，“声纳探测显示前方有多少不明目标？”
　　副官这一次没有犹豫，但他的回答就像浴缸里的塑料海草一样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不明目标的数量超出探测范围，长官。”
　　然后，也许是他终于从海伍德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副官又补充了一句：“数量至少上百，长官。”

　　“阿尔法，暂停推进。”海伍德命令，他的心跳没有加速，这是好事，因为干大事的人遇到意外首先得保正自己的镇定，“奥创，前方探路。”

　　指挥部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声。油毡布仿佛突然变成了大鼓，“嘭嘭嘭”地敲个不停。空气冰冷而又滑腻，使得这天仿佛不是暮春，而是隆冬一般。海伍德痛恨冬天，也从来没有喜欢过科罗拉多。但他把这一切都搁置在一旁，集中全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报告，未知生物在不明区域活动，已标记数量78个，三级威胁。是否清除并消灭威胁？”
　　奥创的报告来得很快，但并未附上任何可视图像。在指挥部的监控显示屏伤，代表奥创的蓝色小点散开有聚拢，仿佛蜂群舞动。
　　海伍德下定决心，要在这次任务之后将升级奥创军团的事情再次提上议程。
　　但无论有没有图像，他都知道：这就是雪穗的秘密实验项目，那个她千方百计隐瞒，但最终还是落到自己手里的秘密项目。
　　海伍德本以为那种规模的爆炸至少杀死了所有活物，幸好他行事谨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至少三级威胁并不算高，意味着目标或许拥有攻击能力，但尚未明确显示进攻意图。
　　海伍德只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暂不采用致命手段对抗不明生物。采集样本，最高优先级；搜救幸存者，第二优先级。阿尔法小队，你们负责殿后。所有人员，继续行动。”
　　然后他转身对副官下令：“找人在外面清出一块场地，作为这些不明生物的关押营地。如果小队送回来任何幸存者，先不要审讯，单独关押，等我命令。”

　　监控上，奥创军团和小队同时推进。奥创负责清理前进路上沉重的水泥板和破碎的家具，并承担了外围警戒。阿尔法小队走在中间。每个小队成员都举着武器，全神戒备。
　　通讯频道内不时传来碎玻璃的摩擦声，夹杂在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与那所有人都能听见又都假装听不见的吼叫声之间。

　　“一定是某些动物。”海伍德心想，他没有不安，只是提高了该有的警惕心，“猴子，或者某种猛兽。”
　　然而事件发展的方向如此出人意料，让海伍德不由得再次审视自己与那个女人的每一次对话。毫无疑问，雪穗研究的是变种人，以及有效控制变种人的手段。大脑骇客，那女人曾这样称呼自己，真实愚不可及。
　　海伍德还知道这个女人手里有活体实验对象，那个每次接头时都护送她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雪穗要的是变种人，这与海伍德志同道合。如果这废墟之下仍有活着的实验体，就意味着海伍德能够派人继续雪穗的研究。
　　而他的人，一定不会像雪穗那样落得个把自己炸上天的下场。

　　可也许他漏掉了什么。海伍德逐渐意识到，在笼罩所有人心头的不安背后，藏着的是人类进化多年之后仍旧拥有的生存本能。
　　以及恐惧。

　　“长官。”阿尔法小队长困惑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内响起，“队伍并未遭遇不明生物，它们一定转移了位置。”
　　但那不可能，奥创刚刚才汇报过多达78个不明生物的位置。即便这些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实验体真的具有一定智力，又怎么能逃脱过奥创的搜索追踪？
　　“阿尔法，再核实一遍周围环境。”海伍德听到自己僵硬的语气。是什么？究竟是什么细节被他忽视了？

　　“我看见它了！”突然，一个并不属于小队长的年轻声音在通讯频道内响起，声音很大，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情绪。
　　尽管这并不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队伍，但海伍德仍旧知道阿尔法小队每个成员的名字。里面年纪最大的是小队长，但也才三十二岁。而这个瞎嚷嚷的姓安德森，二十岁。

　　海伍德的火气突然涌起。他早该知道，亚利桑那来的二十岁小伙多半脑子都不好使。“一帮沉不住气的狗崽子。”他想到，然后一把拽过通讯麦克，沉着有力地说道：“所有人，不要擅自行动！安德森，立刻报告。”

　　“我看见它了！”年轻人的声音仍旧像是叫喊，“十点钟方向，朝十点钟方向跑过去了！”
　　阿尔法小队长紧跟着说道：“长官，是否追击？”他的语气让海伍德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出声警告，这帮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一定已经追过去了。
　　“派两个卫兵过去。”他告诉阿尔法小队，“你们给我原地待命，时刻警戒。批准使用致命性武器。但别忘了，你们头顶是一片随时可能崩塌的废墟，都给我稳住。”
　　“遵命，长官。”阿尔法小队长回答。

　　副官这时终于回到指挥部的帐篷中，气喘吁吁地向海伍德汇报关押营地的建设情况。海伍德打断副官，询问封锁区的警戒状况，在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当即严厉地命令副官立刻去核实，于是副官再次小跑着离开了指挥部。

　　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海伍德瞪着大屏幕，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强烈。雪穗研究的是变种人，海伍德给她便利，作为交换，她承诺会将杰西卡·莫兰双手奉上。她也的确把莫兰弄到了手上，结果却没有如约将人交给海伍德，而是放任那个小贱货兴风作浪、四处放火。如果不是奥创……

　　奥创。

　　海伍德的呼吸有短暂的停顿，在这刹那间，他头脑中的种种线索就像连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莫兰和她那群亡命之徒近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他们在挑衅奥创，想方设法破坏奥创卫兵。海伍德通过每一次的任务汇报逐渐拼凑出这些亡命之徒的真实目的：偷取奥创的核心部件。
　　但海伍德当时是如此自信，认为这不过是蚍蜉撼树，认为仅凭交叉骨这样的货色，根本不足以对奥创构成任何威胁。
　　而且他也得到了保证。老天啊，难道这年头除了自己真的再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了吗？如果这一切不是交叉骨或者小贱货的主意，如果针对奥创的是雪穗，如果她真的突破了奥创那本来应该固若金汤的防火墙，修改了安全协议……

　　飓风终于强势到来，远处不知什么被连根拔起，然后轰隆隆翻滚着从帐篷不远处刮过。人声嘈杂，但却压不过来袭的风暴。
　　海伍德攥紧了拳头，他的脸如同岩石般坚硬，没有一丝表情。
　　“阿尔法小队，情况有变，立刻撤退，有新的任务需要你们执行。”他的声音异常稳定，以至于连自己都不相信内心的恐惧竟能同时迅速滋生，“奥创，继续探查，最高优先级。务必确保整个基地妥善封锁。”
　　“可是，长官……”阿尔法小队长迟疑了片刻。
　　海伍德闭上眼睛，因为此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心急如焚。奥创未必能够通过探测语气波动判断人类的真实意图，但他不打算冒险。
　　“这是命令，阿尔法。”他平稳地说道，“立刻撤退。”

　　就在这时，枪响了。
　　一开始，海伍德还以为是通讯频道中传来的枪声，以为自己噩梦成真，而奥创真的临阵倒戈，对阿尔法小队痛下杀手。
　　但枪声是从帐篷外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