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崩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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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教会可能会犯错。
直面教会与贵族交易的证据，琼无言以对。
随即而来的，是夜晚她对自我信仰的再一次剖析。
贪欲遍及每一处角落，它藏在人心中，是人类天然的劣根性，哪怕在圣光普照下的纯白教堂也是一样。
但是神明不会。
她可以不信任教会，但是不能不信神。
……
琼还记得她信仰生根之日。
蜷缩在风雪袭扰的小镇街角的孤女，在几乎直面死神之际，望见了远处照射进的光亮。
纯白的神子带着金色的曙光，驱散了小镇的风雪。
他说：“是神明指引我来此。”
神明的画像被他隽刻在小镇入口，象征着神明的恩泽眷顾这片本是衰微的土地。
琼本是没有任何信仰的孤女，只为了生存挣扎。
但那天破开风雪的光亮与驱散严寒的温暖，以及朝她飞来的金光，在一瞬间构筑了她对神明信仰的根本。
纯白的神明，温暖的金色，悲悯的预言。
她如何能不信神？
……
……
她此刻又为什么会动摇？
风雪依旧侵袭着小镇，流浪的孩童依旧在死去，一切都没有改变。
入口处的画像神情悲悯，痕迹不改当年。
琼浑浑噩噩地被小队众人带着在小镇中打转。
教会走的第一天，风雪又开始肆虐整个小镇。人们躲在新修的教堂祈求庇护，祈求平安，然后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便被狂暴的风撕裂，卷入漩涡。
人们恐惧哭嚎，只以为自己惹怒神明，只敢加倍虔诚，祈求宽恕。
获得的信息越多，琼的内心便愈发冰寒。她再没有纠结什么规矩，默认了小队其他人绑架小镇神职人员的行为，只为了得到一个事实。
事实远比风雪更加刺骨。
这片谜一样的风雪来自教会，是他们用来控制小镇的手段。也没有所谓的预言，神子的话语只是他们随心编出的借口。
原因？
只是为了夺取那些孤儿的天赋。
……那为什么又要把那些孤儿接到教会？
“足够虔诚信任的话，那些剥落的工序操纵起来就更方便了。”
“用来干什么……做一些法器，或者跟贵族们交易都是不错的用途啦。这么严肃干什么？预言里写了这个地方，还不能让人合理利用了？”
“神罚？开玩笑，几百年以来的神子都没能在大典上与神对话过，神才不会关注我们这些事呢。”
看着几乎要用目光杀死他的圣女，老人眼神一转，笑着开口：“急着追责我们？神明都不管我们，你敢说祂预言不是这个意思？要怪我们的话，不如先怪怪神？”
苍老的声音不似印象里和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恶意。
“你这身衣服，看起来也是教会的人。我们利益一致，你为什么生气？”
琼几乎是逃一般撕开卷轴离开了小镇。
小队其他人才消化完这个事实，完全没来得及拦她。
在信仰萌芽之地被打碎信仰……确实过于痛苦了。
牧冉看了一眼埃尔文，金发的少年烦躁地揪了一把头发，将似乎还想说话的老人顺手打晕。
房间一下子更加安静了。
“就不应该来这啊。”
不知道是谁低声喃喃了一句。
——
凌晨
他们最终在悬崖边上望见了白纱飘飘的琼。
众人躲在树林后鬼鬼祟祟地推搡了半天，最终牧冉被推出来与琼交谈。
牧冉：嗯嗯？？
我以为我在你们眼中是反派来着？
这么想着，他还是悄悄地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的琼回头：“……是你呀。”
牧冉尽量让语气轻松：“嗯嗯，现在也只有我敢撞枪口了吧？”
琼弯了弯眼，轻轻开口：“又是这种稀奇的词语，看起来你果然很不一般。”
牧冉自然接话：“所以要和我聊聊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想清楚一些事呢？”
还能想清什么呢？
冷风裹挟着些许小镇的风雪扬起琼轻薄的衣摆，带来刺骨的冰寒。
她对神明的信仰，是一个笑话吗？
所谓预言，是虚假的，毫无尊严的；
所谓教会，是邪恶的，肆意妄为的；
所谓神明，是冷漠的，不闻不问的。
没有纯白的神明，祂也不曾对经受苦难的人们投注目光。
神不爱人。
那她梦想中的传播理想与信仰，希冀让每一寸土地都遍布神明恩泽的愿景，也都是可笑的。
对神明的信仰将这位街角的孤女重新塑造，贯穿她计划的一生，而今事实揭露，她又应该如何自处？
一向善于言辞的圣女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只断断续续地叙述内心的挣扎与苦痛，灵魂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灰暗的风雪夜，毫无定所，只在为生存挣扎。
“你在纠结对神明的信仰啊。”
琼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嘲讽亦或是安慰，少年语气轻松地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言论。
“神明如果失职，祂就不配得到人们的信仰。”
“既然失职，就应该滚下神坛。”
【滚下神坛】
琼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凝固了。
“可是……祂是神……”
“在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如果庇护一方的神明失职，导致人民受难，人民将会推倒祂的大理石雕像，停止供奉和信仰，并且在史书中斥责祂的无能。”
少年弯着眼，眼底的红光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然后换一位神。”
【换神】
琼目光怔怔，望着那抹月光下越发妖异的红色，几乎丢了魂。
她条件反射想着，圣录里被大家斥责的恶魔也不过如此吧？随即她痛苦地将脑海中关于圣录的描述尽数打散，头一次那样认真地，不带偏见地注视着牧冉。
少年曾经的话语，似乎再也没有那样刺耳。
她十几年来的信仰早就悉数崩塌。
圣女的声音很轻，像是即将被揉碎的月光：“那你觉得，我的神履行到责任了吗？”
少年歪了歪头，思索片刻，扬起笑容：“嗯……完全没有呢。是一位失职且无能的神明啊。”
琼笑了。
冷风扬起她的白色头纱，让她的笑意在朦胧后显得越发温柔。
“好。”
她似乎从未这样冷静过。
她听见自己说：“我将诘问神明。”
在王都之上，高塔之下，万人瞩目的神子加冕仪式中——
她会为了蒙受苦难的人们发问，诘问神明的失责与无能。
若金色星辰坠落，她将在众人面前宣告祂的葬礼。
然后放弃身份与信仰，自此流浪，踏遍大陆的每一寸角落，唤醒和她一样的人，帮助那些囿于苦难的人们。
她不再信神。
不再。
——
早晨
牧冉掀开帐篷，目光定格在手腕处的链子上。
颜色一下子变了不少啊……
他走出帐篷，没有听见少女每日例行的祷告声。望了一圈，也没发现那个身着白裙的身影。
牧冉凑到埃尔文旁边悄悄问：“她不在吗？”
“她很早就出去了，说中午才会回来。”
忍不住好奇，埃尔文主动提问：“昨晚你和琼怎么说的？”
“嗯……就是一些开导的话？”
埃尔文喃喃道：“你的话术可太厉害了……”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语气惆怅：“虽然我之前也想过肯定会发现一些教会的丑事，但没想到是这种地步……你知道的，我也是教会收养的孤儿，但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也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说起来，他们待我还挺好的……”
牧冉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有这种心理也很正常，琼和你不太一样。”
埃尔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气：“早知道就自己提前探探点了，我可不想队员这样难过……”
“嗯，这方面防也防不住吧。”牧冉转移话题，“感觉你对琼很负责呢。”
埃尔文警惕地抬头，比了个叉，“不要过度联想啊，只是队长的基本素养！”
“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对她有特殊关注呢。”
埃尔文：“没有啦。”
顿了顿，他补充：“硬要说特殊关注，只能是对卡洛斯了。”
牧冉：“？”
“就是那种莫名其妙很亲近的感觉啊……好怪哦。”埃尔文皱了皱眉，眼神迷茫，“但是感觉他不是很喜欢我，唉。”
牧冉：“咳……冒昧问一下是哪种‘亲近’？”
“嗯~？不要多想！”
“硬要说的话，就是哥哥照顾弟弟的感觉吧！”
“你和我们一起睡了那么久也知道了吧？这家伙晚上天天做噩梦，太蠢啦，总是自己把自己缠着。虽然不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好难过哦。”
“如果这次游历圆满结束，说不定可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呢？”
牧冉：“……”
他后知后觉：“你居然直接跟我讲这么多？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他？”
埃尔文眼睛弯弯，笑意满满，“那就最好啦~我每次想和他说些什么都不敢开口，如果有你传话，还省下我纠结措辞的工夫。”
彳亍。
怪不得主动把话题转向卡洛斯，原来早有准备。
不过，埃尔文的直觉都到这种份上了，卡洛斯真的不是另一位双生子吗？
“你真的没有……”兄弟吗？
“快来看！！”
洛丽亚激动地跑来，指着某个方向，大声嚷嚷。
“那里有一座空城！”
——
“是说……他自称流浪的孤儿？”
“没有过去的记忆与家乡，却有惊人的天赋与元素亲和力？”
“还有研习教旨方面的天赋？”
“呵，你，还管他直接称呼神子？”
身披白袍的男人本来只是例行询问，却被这些信息勾起了兴趣。
“好，那就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崩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