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107、94.为救友而回学校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九点的钟声响起，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各个番号的士兵，这些士兵和百姓混在一起向挹江门运动。
　　岳翔和沈雅云来到南京中央大学门前，刚要进去时，就遇上了一队几百人的队伍往自己面前走过，当时他并没有当回事。这队人刚走过去，又有一队国军士兵来了，这次达到了几千人。岳翔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拉住一个国军士兵道：“你们从哪来的？”
　　“从前线撤下来的！你放开我！”那士兵挣脱了岳翔的束缚，继续朝着下关挹江门走去。
　　岳翔想搞清楚状况，就得问问题；想问问题，就只能再次拉住一个国军士兵。岳翔道：“司令部的命令不是小部渡江，大部突围吗？你们怎么都往这里撤？”
　　“啥小部渡江，大部突围？我只知道我们长官一接到命令就往城里撤。”那国军士兵说完也挣脱了岳翔的束缚。
　　岳翔似乎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完了，完了，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沈雅云却不明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岳翔说：“国军军官们接到命令，不管士兵，自己逃命去了。这下糟了，南京城必将大乱啊！”
　　沈雅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回学校了，去做该做的事吧？”
　　岳翔说：“已经到了就进去吧！说完咱们就走。”
　　沈雅云点了点头，二人便一起走进了国立中央大学。当时，国立中央大学的情况非常混乱，走廊上不断有十七八岁的学生跑过走廊，跑下楼去。
　　岳翔心道：“既然是来找赵晓倩的，那只要问明赵晓倩的所在，就可以节省时间。”于是他拉住一个女学生的手，问道：“同学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赵晓倩？”
　　“日军就要进城了，晓倩她告诉我们去找拉贝可以活命，你们也快去找拉贝吧！”那女同学所答非所问，看来已经非常着急了。
　　沈雅云笑了笑，轻声道：“晓倩果然是我的好朋友，想到了救更多的人。”
　　岳翔却没想这个，而是道：“我是问你赵晓倩在哪里？”
　　“她应该在那间房间里，那里有伤员，她在想着如何转移伤员。”那女同学指着一间房间道。
　　岳翔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房间里的伤员有兵吗？”
　　“没有，士兵都被接走了，只有一些平民和一些学生。”那女同学答道。
　　岳翔放心地点了点头，松开了那女同学的手，道了一声“谢谢”。那女同学便飞一般地跑步离开，真恨不得两条腿变成两个轮子。岳翔和沈雅云朝着女同学指的房间走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佟明基的声音：“咱们快走吧！咱们只能救自己，救不了他们了。”
　　岳翔停下脚步，也拉住要进去的沈雅云，并用手捂住沈雅云的嘴，示意她安静。沈雅云点了点头，岳翔才把手放下来。岳、沈二人安静地在门口听着赵、佟的谈话。
　　此时教室里也十分安静，都在等待赵晓倩的回答。等了将近十秒钟，才从教室里传出赵晓倩的声音：“如果我们不管他们，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啊！”
　　赵晓倩叹了口气，低低地道：“要是他在就好了，他的办法多，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岳翔笑了笑，牵着沈雅云的手走进去，“赵姐姐是在说谁啊？”
　　赵晓倩看到岳翔来了，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再看到沈雅云时，那微笑立刻变成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沈雅云当然知道赵晓倩为何有这样的变化，对众人说：“你们先聊着，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回来。”说罢沈雅云就要离开。
　　岳翔拉住沈雅云，“来不及了，我们说完就走的。”
　　沈雅云气呼呼地站在岳翔身边。
　　岳翔扫视了一眼房间，发现房间里只有三四十个伤员，他道：“你要想把这些伤员送到拉贝家很容易，找个会开车的人，开着车把他们送到拉贝先生家就行了。”
　　“这会开车的人上哪找？”赵晓倩道。
　　“你身旁不就有一位吗？”岳翔看着佟明基，“佟大少爷出身大户人家，以前就开着车在我们面前显摆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只要佟大少爷去开辆军用车来，这些人都可以平安送到拉贝家。”
　　赵晓倩也看着佟明基，佟明基见众人都看着他，只能勉为其难地道：“好，你们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开车。”说罢，佟明基就要离开。
　　岳翔附在佟明基耳边，轻声道：“你可别想开着车逃跑，因为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外面都是日军，你开着车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佟明基看着岳翔，似乎是在分辨岳翔之言的真假。
　　岳翔笑了笑，主动让开，拍拍佟明基的肩膀，“去吧！尽早把车开来！”
　　佟明基点了点头，离开了。
　　岳翔看着沈雅云，“你有什么话想对赵晓倩说吗？”
　　沈雅云点了点头，看着赵晓倩，“晓倩，你跟我来一下，我们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聊一聊。”
　　赵晓倩走过来。
　　沈雅云接着对岳翔道：“我们可以聊多久？”
　　岳翔看了看表，9:20。他道：“五分钟，我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我们9:25离开。”
　　沈雅云点了点头，与赵晓倩走进了一个房间。沈雅云一进来就道：“晓倩，你这里有没有新衣服给我换？”
　　赵晓倩笑了笑，“干嘛要换衣服？你穿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好看？”沈雅云满脸狐疑地看着赵晓倩。
　　赵晓倩笑着点头。
　　“如果好看，你会看着我忍不住发笑吗？”沈雅云道：“我不管，你要还是我朋友，就快点给我找件衣服。”
　　赵晓倩点了点头，“你等着！”说完赵晓倩走出房间，走进了隔壁房间，从隔壁房间取出一件白大褂。她将白大褂递到沈雅云手上，“我们这里没有其他的衣服，只有这个。”
　　“这样也好，这样也比穿那件衣服好！”沈雅云接过白大褂，本想换衣服，可是那白大褂太薄了，穿上它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沈雅云只能将它穿在外面，这样一来只有胸前部分露出了一朵灿烂的针绣小红花。
　　“咚咚咚……”沈雅云刚穿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赵晓倩道。
　　“是我，五分钟的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岳翔的声音传进来。
　　沈雅云打开房门走出去。岳翔看到现在的沈雅云，又笑了，“你就为了换衣服要这五分钟？”
　　沈雅云点头，“我才不要你和晓倩笑我。”
　　岳翔笑了笑，看着门外，“我们该走了。”
　　沈雅云点头，握住赵晓倩的手，叮嘱道：“晓倩啊，你可一定要听岳翔的，他很厉害的，他的方法一定可以救你们。”
　　赵晓倩点头，“我知道。”
　　“走吧！”岳翔牵着沈雅云的手离开，赵晓倩跟沈雅云挥手道别，心道：“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沈雅云也与赵晓倩挥手道别，心道：“希望你能平安！只要我们两个都活着，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岳翔和沈雅云走出了教学楼，走在操场上，岳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沈雅云，看得沈雅云有些发毛。沈雅云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岳翔笑道：“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反感那件衣服，将来反正你还是要再穿一次的。”
　　“你胡说！”沈雅云气呼呼地道：“我才不会穿那样的衣服，永远不会穿！”
　　“是吗？”岳翔道：“将来你嫁给我的时候，就得穿这样的衣服。”
　　沈雅云一凛，心想也对，来到岳翔面前，“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不穿那样的衣服。”
　　“这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一大喜事，喜事当然要喜庆，不穿红色印花衣服表示喜庆，那应该穿什么衣服？”岳翔道。
　　沈雅云想了想，“要不咱们学一下西方，我穿白裙子，你穿黑西装。”
　　“啊？”岳翔有些吃惊地看着沈雅云。
　　沈雅云道：“我曾经穿过白裙子，还照过相片，我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的，你穿西装的样子也很帅，我们……”
　　岳翔不等沈雅云说完就摇了摇头。
　　沈雅云撒娇道：“我不管，你什么事情都可以不迁就我，这件事情一定要迁就我！”
　　“好吧，好吧，听你的就是了。”岳翔笑了笑，将沈雅云拉进自己怀里，把外套放在手臂上，抬高她的下颔，低头吻上了沈雅云。沈雅云立即回应，二人吻了三十秒，突然“轰”地一声响起，沈雅云立刻推开岳翔，喘着气道：“那个……我们快走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岳翔点了点头，二人便走出国立中山大学的校门。
　　沈雅云看着岳翔，“我真不懂，你怎么还舍不得丢掉日军外套呢？这件外套太大了，你又穿不了。”
　　“这外套对我暂时还有用，所以不能丢。”岳翔笑道。
　　“如果有用，我在丢外套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沈雅云嗔怒道。
　　“因为我只需要这件，所以你扔了那件没关系的。”岳翔道。
　　沈雅云看着岳翔，此时她才知道岳翔已经想得相当长远了。岳翔来到路灯下，借着路灯的光芒，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其时2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