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珑》草唯夕

4、（四）舞袖嬉闹乱林风

　　郤旸沨带着一身尘埃在七里泷的城外的一片荒林里渐行渐远。眼里的落寞也仿佛被沙尘所覆盖了……
　　什么将军府的大少爷，有这么命苦，到处奔劳，还给人追杀的大少爷么？给一群疯狗追得狼狈，要休息一下还给陌生人赶出客栈。当年的郤垚大将军现在早就变成一个烂酒鬼了，哪还有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天天念着什么大元江山，人家姓朱的王位都到孙子辈了，哪还有什么元？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环，让它安静地躺在掌心上。这个父亲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小玩意，到底比杂货摊子的碎玉相比高贵在哪里，以他一个武夫的眼界可以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小玩意还真的是蛮特别的。一指长的玉环透着比青竹更青，比苍穹更深邃的绿，比碧涛更惊心的绿，反射着阳光的夺目，让注目着它的人不知不觉地沉浸在着如梦如幻的绿意中。环壁上是一行混乱的画符，略显张狂。
　　正当旸沨痴痴地看着这青碧玉环，不由得停下脚步来的时候，突然有毒箭从四面八方飞射了过来。破风长啸，如狂舞的飞龙，如隐秘的芒刺，只求在目标一瞬的松懈下，一击成功。四面闪烁青异的箭光，是淬了剧毒的，见血封喉，似极了吐着毒舌的巨蟒，那诡异的碧眼。
　　没有人知道在这绝命杀招的遮盖下，在这如同被蜘蛛的丝网囚困住的绝境下，旸沨是如何出刀的。不过振臂一挥，一道雪亮的刀光顿时撕裂了这片黑幕，仿佛呼应了顶上艳阳的呼唤，似脱缰的野马，凛冽地冲出了刀鞘。刀意如行云流水，自然无束，刀光如飞天雪雨，耀眼冰洁；刀风如龙吟虎啸，狂野霸气……
　　当刀光暗哑的时候，毒箭尽数插在了一米开外的泥土上，林中才响起了几声痛呼，复又回归到无尽的沉默中去。然而旸沨却没有继续有所举动，反而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经融进了这片自然，许久没有动静。终是那位树上看戏的，先忍不住了。
　　“黑乎乎的大少爷，刚刚赶你出客栈，不过是怕跟着你的这些猫猫狗狗不长眼，坏了人家的生意，何况啊，这么帅气的表演，要不是这么宽敞的好地方，又怎么有你表现的机会呢？所以你还是要感谢我的。”
　　表扬了别人绝对不能忘了自己，某人至理名言第一章。
　　“……有话就直说！”明显是不吃这一套的人，旸沨的语调里还多了一点厌恶。刀没有回鞘，表情也是愈加冷漠。
　　“啊，小姬，你是不是有哥哥啊。哦，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了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像我这么专一的绝品是不好找的。放心，我不会去向外人说你父亲的光荣史的，不过他要了你哥不要你，真可怜。不过你也不要伤心哦。我们要坚强！”
　　“少爷，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
　　“怎么可能！你和他那么像！都是一个冰块，不是亲生也是同宗！你说没有我不信！”
　　“少爷……”
　　“怎么了，愿意向我坦白啦？”
　　“他走了。”
　　“哦……”望了一眼某人离去的背影，某人一丝气馁也没有，反而轻轻地扬起恶魔似的微笑，让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语就这么没有预兆地冒了出来。“小姬，我们最近手头也有点紧缺，把这个漂亮的玉环拿去当怎样？”虽然是对着姬菁说的，可明显目标却是那个离去的人，声音要多大有多大，力求他一定能够一字不差地听清楚！
　　果不其然，旸沨闻言浑身一震，怀里一摸，还真是空荡荡得让人心寒。一折身，又回到了雨斌所在的那棵大树下。仰起头，掩盖不下的惊讶里充斥着被戏耍的愤怒。
　　“把东西还我！”虽不知他们如何在自己的刀影中接近他，然后偷走他贴身放置的玉环而他还能毫无知觉，但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玉环无法取回来。
　　“还你？怎么可能，小姬刚刚接近得那么辛苦，哪能白费她的功夫啊。除非……”看着雨斌眼珠骨碌碌地转，树下的某人就觉得自己背后生凉。
　　“你要恭恭敬敬地请我下来，请我把东西还你。做人要有礼貌么，何况还是向别人讨东西，你说对不？”笑到很天真的样子，同时还把握在掌心的那枚玉环拿出来对着阳光晃一晃，摆明的利诱。
　　“这位公子，我本无意冒犯，请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在下确有急事，耽搁不得的。”旸沨一字一顿咬得狠狠的，尤其是“我的东西”这几个字还特别强调，显然是对雨斌刚刚一脸无辜地把玉环说得像他自己的，深表不满。
　　“不行不行，这种平铺直叙，意表不明的话是请不来我的。嗯……你要说‘黑衣公子，请降临在我面前，听我诉愿吧’。对，就是这样。要说得像传教士念经文哦。”继续一脸认真，完全无视下面那位气到抽搐的表情。
　　“……请降临，……听我……”断断续续，细细簌簌的言语，无一不是说明了说话者复杂到难以言明的感受。明明是觉得尴尬羞耻，却又无奈得不得了。想要生气，却是已经气到麻木了。明知强攻未必有好处，才执意忍耐的旸沨，在雨斌下一段废话下宣告破功。
　　“天啊，你还是男人吗？说得像唱小曲的歌妓，好啦好啦。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天生声音小也是没有办法的嘛。我知道你的愿望，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一身白衣却还要别人尊称我一声‘黑衣公子’对不？不急不急，我介绍给你听。”满意于旸沨眼里喷射出的怒火的强度，雨斌继续胡扯。“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特有的角色，所以这么特别的我呢，自然也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啦。所以伟大如我，便挑战了和白天截然不同的角色，那就是黑夜啦。怎么？还不明白？小姬接棒！”
　　面对终于忍无可忍的旸沨挥刀跃起，雨斌在一个后空翻远离他的攻击范围的同时，还顺手往前推了姬菁一把。
　　绿影飘荡，旸沨突然感觉到背后微风轻拂，原本眼前的人影早已幻化为一道绿色的残影，一抹绿意从他身边绕过，险险地擦过了他的刀锋。旸沨一刀斜劈，却是空无一物。那绿影像极了鬼魅升腾到他的刀背上凝出一个婉约的女子。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微拢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四目相对，旸沨只觉心头一震，竟是痴了。
　　那女子莲足轻挑，便落回了雨斌身边，伸手入袖，淡淡地回望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那一望仿佛有千言万语，言有尽而意无穷。硬生生地破开了旸沨的心防，让它浮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寂寥。而此时，青碧玉环已经安静地挂在了他的刀尖上。收好玉环，望着着莫名其妙来插科打诨的两人，旸沨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公子既然无意阻我，那在下就告辞了。来日相聚，旸沨定自罚三百杯以示抱歉。”
　　“呵呵，只怕我们是谁也走不了了。菁儿，小心。”收回了戏谑，雨斌警惕地望向了四周。姬菁听见难得地变了称谓，连忙回袖握紧了腰际的清霜剑。
　　一股前所未见的压力随着一声声沉稳地步伐踏在大家的心口上，一种无形地震慑力就这样蔓延开来。旸沨也觉察出了不妥，连忙凝神戒备起来。
　　风中传来危险的气息，远远的一个细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说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微拢轻盈，飞絮游丝无定。——某夕白痴地于某年修改了司马光大人的《西江月》却失忆地当作自己的。在此感谢指出的亲！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