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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〇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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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横追着黑衣人,一直跟到城外。黑衣人纵身跃进那所宅子,再也没出来。苏横派人继续守着,自己先行回去复命。
至于调查杜平的事,沈乘全权交给了沈破。
沈破整日都在考虑着,就连为叶恭施针的时候,都没忘记问上一句,看看她有没有好办法。
他最初的计划是,趁着春猎时,杜平携带的手下少,防备松懈,当场捉住杜平和黑衣人。任杜平巧舌如簧,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妄辩。证据确凿,单一项通敌卖国之罪,足够将杜平绳之以法。
偏偏事不遂人愿,中途出了变故。
杜平与黑衣人私下会面的事,来春猎的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即便他不承认,也无法抵赖。可是,想要知道他和黑衣人商量了什么事,却是十分困难。他仿佛哑了一样,不论沈破问什么,一概不回答。
硬要处决他,恐怕不少人会有微词。
任沈破什么身份,都没有正当理由长时间扣押杜平。如果再问不出什么,就该释放他了。
叶恭打个哈欠,懒洋洋道,“这个简单。我附到他身上,你想要什么罪名,我都替他签字画押。”
万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个回答。
沈破哽了一下,“粗暴了些。还有别的办法吗?”
“三界之中,我的法力无人能敌。你知道,我费那么大劲儿修到这般境界,图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在我不想费脑筋的时候,能够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分明是作弊。
不过,这方法虽然不讲道理了些,不可否认,也是一种思路。
沈破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简单粗暴,并且好用的方法,就真想起一个。
到了时间,沈破帮叶恭起了针,收拾好针包,匆匆出门去了。
依照沈破现在的能力,自保绰绰有余,叶恭便没有暗中跟着,留下来,替他整理整理桌上的书籍。
沈破刚离开没多久,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叶恭放下书,上前将门打开。
站在外面的人,是上次宴席时隔着几列桌子,见过一面的安信怀。
他一身便衣打扮,手里提着一坛酒,见到叶恭后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彬彬有礼道,“在下安信怀,见过姑娘。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叶恭挑了挑眉,毫不客气道,“既然知道冒昧,为什么还要来?”
“姑娘快人快语,着实有趣。”安信怀并未因为她的话恼怒,反而在眉眼间多了一丝笑意,“信怀缺一个喝酒的朋友,不知姑娘可愿?”
哦?叶恭心中多了一分好奇,问道,“在这鹿苑之中,位高权重者众多,貌美擅艺者亦不乏其人,为何你偏偏来问我?”
安信怀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目光变得清澈,“因为你特别。”
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让叶恭不禁回神琢磨了片刻。
直觉告诉她,安信怀认识她,就算不认识,至少是曾经见过几次面。
可是,叶恭并不记得他。
叶恭按下心头的疑惑,试探着,反问他,自己特别在哪里。
安信怀说,“那日的宴席上,在座诸位衣着不俗,非富即贵,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尽管如此,他们遇到刺客,依然面色尽变。唯有姑娘,一身布衣,从头至尾,淡看风云,波澜不惊。此等胸襟见识,恐怕建安城内再难找出第二人。”
“兴许,是我反应迟钝呢。宴席上,事情发生的紧急,我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回到房里,记起当时的事,我可是吓得直拍胸口。”
说着说着,叶恭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两人不那么生分了。
记得沈破曾说,安信怀在中了文武举人之后,没有继续参加科考,等同于放弃了大好前途。能做出此番有违常理之事,定非常人。
不管以前是否认识,对叶恭来说,能有安信怀这样一个朋友,也一定是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
她道,“无菜,怎能饮酒。不如,让膳房做几个菜,我们去竹林旁摆张桌子,一道沐风赏月,如何?”
“自是极好。”安信怀并无异议。
“不过,我要带一个人一起去。”
安信怀想到宴席当日,叶恭与沈破几乎形影不离,猜测出几分,欣然道,“欢迎之至。”
可惜他猜错了。
叶恭想带的人,并非沈破。
此次春猎,为的是给诸位年轻男子一个展示的机会,好让白芷挑个满意的夫婿。
经过刺客一事,纤云受了惊吓,沈乘没了精力考虑旁事,专心陪着纤云。围猎几乎没人再提,众人各自牵着马,带了弓箭,随意猎些山鸡兔子,打发时间。等到沈乘决定回朝,再一并跟着回去。
沈乘和沈破各有专情,定是娶不了白芷。
叶恭这几天仔细留意了一下适龄的男子,就数安信怀最为出众。家世地位,也配得上白芷。
本来,叶恭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接触一下安信怀。没想到,叶恭还没出手,他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果然是天赐的良缘,拦都拦不住。
叶恭派人传话给白芷,相约一起月下小酌。
一刻钟后,白芷带了玉萤,赴约而来。
她们两人一走近,叶恭就察觉到天族人的气息。
那种感觉,不是天族人转世后,与凡胎融合的气息,而是,未曾沾染烟火的清冽之气。
叶恭忍不住多看了玉萤几眼,她竟与自己一样,都是真身来此。白若与玉萤一道,应该也是真身了。那么,白芷理应不是白若,而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问题是,白若和玉萤一起来人间,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白若现在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事?
就在叶恭思索的时候,白芷已经来到桌前,坐在了剩下的座位上。
白芷与安信怀都是通透之人,见到对方时,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叶恭的用意。
当安信怀看到身后跟着的玉萤时,又是一愣,而这次,明显比见到白芷的时候,反应更强烈些。
该不会是,安信怀也认识玉萤?
白芷和玉萤来此,是因为沈破在镇江遇刺,陈国女君不放心他的安危。
玉萤在陈国王宫做侍女,安信怀是齐国的名门之后,按道理说,两人没有见面的机会。
但是,他们接触之后,迅速躲闪的眼神,证明了两人之前绝非从未谋面。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时,玉萤躬了身子,适时向白芷道,“殿下,月下风大,奴婢回房一趟,帮您拿件斗篷回来。”
得了白芷的允诺,玉萤转身便走。
走出去七八尺,蓦地回头,目光凌厉地看了叶恭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安信怀为叶恭和白芷的杯中斟满清酒,“有酒有月,怎能无诗。我们来玩飞花令的游戏,助助兴,如何?”
白芷欣然答应。
叶恭的心思还在玉萤临走时的那个眼神上,没听清安信怀说了什么,浑浑噩噩地掺和进了文雅的诗词游戏中去。
安信怀出第一句,白芷紧接第二句,到了叶恭,直接端起酒杯饮下。
不知不觉,半坛酒尽数进了叶恭的腹中。
叶恭借口不胜酒力,先行回去歇息。
另外两人没有勉强于她,在她离开后,继续将飞花令传了下去。
叶恭先行去了软禁杜平的地方,站在远处,看了一眼沈破。
这一次,沈破没有盘查刺客的事,而是和杜平聊一些家常往事。
从他孩提时,杜平教他和苏横、纤云、沈乘,在纸上写第一个字开始,讲到《论语》、《中庸》、《大学》,以至《六韬》、《吴子》、《司马法》,于方丈之地阅遍诸子百家。
那时候,他最是羡慕杜平的博学,每每遇见,总要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而杜平也尽心竭力,倾囊相授,不负师名。
当沈破说到后来,再找不回当初师徒如父子的感觉时,他和杜平的眼眶里都有了些潮意。
人一旦书读的太多,心就特别容易软,经不住煽情。
沈破果然找到了杜平的弱点。
叶恭心安了不少,准备回去等沈破。
就在这时,叶恭察觉到玉萤的气息出现在附近。
她沿着气息寻去,在河边一树刚刚吐绿的垂柳下,看到了手里拿着斗篷的玉萤。
叶恭笑了笑,“白芷不在这里,你的路走偏了。”
玉萤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回了一个笑,“我是来找你的。”
叶恭明知故问,“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你或许不认识我。”玉萤稍一停顿,随后道,“但我认识你。”
“你找我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认识你?”
玉萤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我来找你,是为了七情剑。那把剑,现在你的手里吧?”
那一日,情况危急,叶恭曾经唤出一次七情剑,但是当时大家都在看纤云的方向,她以为没人留意,原来,还是被玉萤看到了。那么,后来用法术救下纤云,令她毫发无伤的人,大概也是玉萤了。
玉萤和纤云会不会有关联?
想到这里,叶恭忍不住笑自己想得太多。
自己无所谓纤云是生是死,在纤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也是忍不住出手了吗。
生死之间,不管是谁,哪怕陌生人,都会拔刀相助的。
叶恭说,“是你师父白若,想要收回七情剑?”
“与我师父无关。是我自己,想问你一句话。”玉萤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眼中多了一抹寒意,“七情剑回到手里的感觉如何?沾满爱人鲜血的剑,握在你的掌中,不会觉得烫手吗?”
剑,烫手吗?
这句话,好似一记重锤,敲在了叶恭的心上,令她顿时脸色大变。
几万年前的旧事,玉萤究竟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