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当年 ...
-
玄霄和绣袖的初见既不浪漫，也不愉快。
灵珑匆忙扛着一草树冰糖葫芦回来时，就看见玄霄一杯清酒泼在绣袖身上，双目圆睁，愤愤骂道：“登徒子――”
灵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玄霄已经看见了她，接过草树，“吭哧吭哧”地扛着那一草树冰糖葫芦走了。走之前还回头瞪了绣袖一眼，对着灵珑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灵珑：？？？
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绣袖拿了帕子擦脸，她走过去问：“绣袖，你和小丫头这是……”
绣袖“噗嗤”一笑，眉眼弯弯：“我说错了话。”
方才灵珑走了，绣袖招呼玄霄：“黄毛丫头，你多大了？”
黄毛丫头玄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猜？”
“哦，我猜啊――”绣袖柱着下巴，拉长声音调笑道：“我猜你十二。”
玄霄双手抱胸，反唇相讥：“我十四岁，你真是个笨蛋，这都看不出来！”
“是吗？”绣袖眯着眼睛，声音很愉悦：“看不出来可不能怪我，得怪你自己啊。”
玄霄于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就看见绣袖若有若无瞥了瞥玄霄干瘪平坦的胸前，意有所指：“看着可不像是十四岁呢~”
玄霄先是一愣，低头看了看，突然明白过来，脸色爆红，抬手就是一杯酒浇了过去。
灵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她坐到绣袖旁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不时笑作一团。
“你这么说小丫头肯定得生气，我们家小丫头脾气其实特别好，除非你说她头发黄，个子矮，还有胸部小。”
“那可不巧，我好像连着踩了俩。”
两人点了几碟小菜，并十来壶好酒。且吃且谈，说说笑笑，两个美貌女子本就引人注目，何况一个妩媚娇妍，一个英气逼人，各有风姿。加上两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惹来不少人的窥视。
两人毫不在意，仿佛没有察觉那些炙热的目光。直到玄霄最后冲了进来，硬是把她俩的酒杯给夺了，她俩的宴饮这才告一段落。
晚上回山是玄霄骑马，灵珑喝得醉醺醺地，揽着玄霄的腰肢，问她：“黄毛丫头，你不是讨厌绣袖吗？怎么还送她回去啊？”
玄霄说：“我不讨厌她啊，再说我讨厌她跟我送她回去有什么关系？漂亮女孩子喝醉了本来就不安全，何况她还是个绣花枕头。”
玄霄有些得意地说：“我才不会和她计较呢，她胸大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像她这种的，再来十个都打不过我。”
灵珑喝得上头，搂着玄霄一阵乱摸，最后下了结论，安慰玄霄：“你不是没有，你只是年纪小，以后会有的。来，师姐跟你说个丰胸的秘方，你别跟灵琅说啊……”
在哒哒的马蹄声和灵珑的关于丰胸的絮絮叨叨中，这一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往事似乎历历在目，灵珑还能在心里勾勒出玄霄当时的模样――一个总是板着脸的小丫头，棕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腮帮子总是鼓鼓的，里面是一块糖块或者一颗糖葫芦。
玄霄那时候嗜吃甜食，大师兄怕她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一见到玄霄就会检查她是不是又吃糖了。只有灵珑，大约是自己也饮酒无度，平日里也被大师兄看得紧，两人同病相怜，时常要帮对方打掩护。那时的日子跟踏实，很充实，玄霄天天练剑，大师兄一走，她就咚咚咚地跑到灵珑这里拿糖吃，灵珑见得最多的就是她鼓着腮帮子嚼糖块的样子。
她曾经，是玄霄最信任的人啊。
灵珑这样想着，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点伤感的神色。绣袖坐在她对面，见灵珑的样子，犹豫一下，还是问她：“我想知道……玄霄的眼睛和头发，是怎么回事？”
灵珑回神，听到这话，头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绣袖专注地看着她，她没抬头，都能感受到这炙热的目光。
灵珑长叹一口气，说：“……还能怎么回事，就那么一回事儿。”
她抬头直视绣袖：“当年……我拦着玄霄放走你后……”
灵珑拦住玄霄，放走绣袖之后。玄霄和灵珑打得不可开交，刀光剑影。
玄霄情绪激动，质问灵珑：“为什么？师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灵珑渐渐不敌，还是坚持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顿了顿，又抬眼看玄霄：“她也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放过绣袖？”
“你的朋友？我的爱人？”玄霄痛苦喊道：“放过她？那她面对洛阳文家上下八十余口人时，可曾放过他们？他们中间，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孕妇！”
玄霄一记重击，将灵珑击退，灵珑如同乳燕投林向后倒退数十步，她抬眼看玄霄，玄霄已经几近疯魔。
她冷冷看着灵珑，说：“从今天起，她绣袖不再是我的爱人，你也不是我的师姐！”
玄霄撂下这句话就要走，灵珑害怕玄霄要去追回绣袖，又纠缠上去，最后不敌，被玄霄打晕过去。
灵珑再醒来已经是深夜，不见玄霄的踪影。她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玄霄固执地追绣袖去了，心里怅然若失。
灵珑回了华山，回到华山纯阳宫后，她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浩气盟为君山丐帮洪灾筹措的救济银中，有五千两黄金被玄霄调走，去向不明；一个是绣袖成功加入恶人谷。
灵珑这才察觉不对，她急忙四处打听玄霄的下落，却得知玄霄在那天和她交手后再也不曾露面。
浩气盟众人本来对玄霄深信不疑，可是结连传出玄霄爱侣绣袖将洛阳文家灭门，后叛逃恶人谷；玄霄抽调五千两黄金账目不清；还有玄霄如今下落不明的消息……江湖上渐渐有了传言。说玄霄贪污浩气盟救济银，和杀人狂魔绣袖双宿双飞一起加入恶人谷，逍遥快活去了。
三人成虎，谣言愈演愈烈，所有人煞有介事，仿佛亲眼目睹玄霄贪污那五千两黄金，玄霄迟迟不见现身澄清，最后，浩气盟在江湖舆论压力下，将玄霄卸任逐出浩气盟，广而告之。
灵珑是在那的五年后才重新见到玄霄的。
玄霄那时就戴上了黑绸带遮住眼睛，不过头发还没有白。她当时已经看不见了，靠着一个丐帮弟子搀扶着回了华山。
玄霄自述，当年因为绣袖的事情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去了西湖。她在西湖泛舟时，恰好碰见藏剑山庄庄主叶英出游。
叶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家，他曾在风雨飘摇中感概藏剑山庄立身不稳，于是决定参悟剑法，以期剑术精进，守住藏剑山庄一隅平安。
为此，叶英修炼心剑，“以心为剑，是为藏剑”，为了达到藏剑于胸的目的，叶英再也不肯睁眼，因此因为修炼心剑而导致目盲。
而玄霄有幸与叶英同舟游湖，得到叶英指点。
她也自感人生无常，情爱累赘，于是决心超脱凡尘，专注于剑术。为此，她效仿叶英，修炼心剑，双目皆渺。
玄霄闭关练剑三年，出关时剑法大成，双目已渺。她踽踽独行，行走尘世，后来遇见丐帮扬州分舵弟子，为了体察红尘俗情，混迹乞丐中整整两年，直到心境突破，这才返回纯阳宫。
玄霄回到纯阳宫后，已经时隔五年，灵珑已经身成名就，纯阳宫诸人也各自安好。虽然玄霄在江湖上身败名裂，纯阳宫却已经调查清楚当年窃金案其实是玄霄道童云书犯下的，与玄霄并无瓜葛。
又因为玄霄当时剑法大成，经过绣袖一事的打击后，心灵通透，更加上跟着丐帮弟子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两年，于人情世故大有长进。她早在当年任职浩气盟时就被内定为纯阳宫下任掌门，她出走五年，下任掌门之位一直空悬。所以等她归来，虽然双目已渺，却被掌门首肯，定为下任掌门，并且广而告之。
定为下任掌门后，俗务缠身，又加上玄霄目盲，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多有不便，殚精竭虑，回山一年，头发逐渐花白，直到最后变为满头白发。
绣袖闻言，陷入长久的沉默。
灵珑一直在关注她，见她似乎心痛难忍，不由握紧酒杯，力气之大，陶杯竟然直接被她捏裂，布满蛛网一般的细密裂纹。
“怎么了？”灵珑装作不在意发问：“你说你此来扬州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玄霄？”
绣袖苦笑，她昔日明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愁苦，显得忧郁而迷人，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是我欠玄霄一个解释。”
“我就算有万般理由，当年灭文家满门，我自然是不后悔的，血债血偿。可是，玄霄是无辜的。我两年前听说玄霄回山，双目皆盲，我就知道我伤到了她。我本来想约玄霄出来，向她说明一切原委，替她解开心结。”
“可是，玄霄自从两年前回山，再也不曾出过纯阳宫，我不敢贸然上山。这次，听说玄霄下山处理当年窃金案，我一得到消息就连忙出谷，追到浩气盟才知道玄霄已经走了，我终究晚了一步。后来，我在恶人谷悬赏榜上得知玄霄在扬州，于是连忙赶过来了。”
灵珑面无表情，问：“你……是不是以为，玄霄只要解开心结，就可以放弃修炼心剑，重获光明？”
绣袖笑了笑：“既然此事因我而起，那么我就要对此负责。我想去解开玄霄的心结，让她重获光明不假。如果她还是放不下，那我愿意做她的眼睛，来偿还我的过错。”
灵珑于是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她转移话题，问：“那你来扬州的另一件事是？”
绣袖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告辞了。
两人秉烛夜话，不知不觉中，天边晨曦初启，雨不知何时也停了。
绣袖走时，灵珑告诉她玄霄现在与丐帮扬州分舵弟子在一起。绣袖走了，灵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曲折小巷中，又过了许久，这才转身回房。
回房时，看见绣袖那把红底白花油纸伞还斜斜倚靠在墙上，伞上宿夜的雨水从伞尖蜿蜒向前，在青石板台阶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意境和主人一样触动人心。
灵珑一愣，抓起油纸伞连忙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当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