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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鸡和金蛋 ...

  •   男人说到底就是个把,龙文章没搭理迷龙,专心伺候着迷龙的把,于是迷龙便骂不出来了。索性也不哼哼唧唧了,迷龙扯开了喉咙肆无忌惮地叫唤,动静大的恨不得整个炮灰团都来听墙根。
      孟烦了之类听惯了迷龙折腾的,也从远处的营房里探出头,让龙文章吆喝了一句“看什么看,没娶过媳妇,还没见过打枪啊!”都悻悻的缩了回去。
      龙文章技术不错,在迷龙把他的大嗓门拔到一个高的不像话的高度之后,解放在龙文章手里。释放过之后,迷龙瘫软在地上,就算以他的精力旺盛也还来不及重整旗鼓再干一场。听墙根的以及软在地上的,都以为马上要开始下一轮的动静,可被期待的主角却像突然失去了兴致,放开了迷龙,向一旁滚了开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龙文章的理智在打了小盹之后回来了,于是他的欲望就跟着被踢进了怒吼着的江水。
      龙文章从来不缺女人,禅达城里他偷过的女人多过一个排,另外还有一个排,列着队等着他去偷。当然他不贪恋女人,就像他不贪恋舒适安逸的生活,他的贪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敢说。那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今天晚上这事发生的纯属意外,理智被一千个死人和两千个混账逼到绝路上发了疯的片刻,情感和欲望控制了大局,抢滩登陆扑向他最渴望的奢侈品,不管不顾,不惜伤亡。
      迷龙无疑就是那个龙文章最渴望的奢侈品,一只会生金蛋的公鸡,金子做的蛋壳里装着的是比金子还珍贵的希望!
      感情和欲望的散兵游勇攻势猛烈,一路摧城拔寨所向披靡,大有直捣黄龙之势。所幸理智的正规军及时的醒来披挂上阵,在危急关头将散兵游勇们击溃,保下了这珍贵的希望,没让散兵游勇们连鸡带蛋吞吃入腹。

      从快感的瘫软中恢复过来,迷龙翻了个身,瞅瞅仰躺在不远的龙文章。他以为他们之间要发生的理应不止这么点,以至于他不知道现在该是拔腿就走,还是冲上去暴打龙文章那个憋犊子玩意一顿再走。于是迷龙遵循了他一贯的行动先于头脑之前的习惯,揪着已经让龙文章扯的不成样子的裤子,伸脚踢了踢龙文章。
      龙文章没动甚至连眼都没睁,嘴里干净利落的吐出个“滚”字。
      他天人斗争的很辛苦,被打散了的散兵游勇四处点火,随时准备趁正规军疲于应付的间隙来个胜利反扑。
      迷龙没滚,反而在龙文章身边坐下,稍微隔着点距离,以表达对刚才龙文章行为的不知道是不满还是期待。拿眼盯着龙文章一直看着的对岸,用他基本没用过的笨拙的脑子开始思考,搜肠刮肚的思考。
      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老半天,迷龙放弃了无用的思考踹龙文章的肋骨:“咋?丢魂啦?”他现在手里没有那个活铃铛一样的小崽子,于是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方法。
      龙文章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仰望着迷龙,里面有少年的天真,也有经历了岁月的苍凉,却没有像上次在南天门上一样迅速回复成那个妖孽,那个在污秽里默默厮杀啃咬哄骗欺瞒,但总是在前行的男人。
      龙文章的进化停留在了苍老的九十岁,所有的热情都被抽干,剩下的只有绝望与死亡的气息。他及其缓慢的开合着嘴,让声音听起来像老旧得快散架的机器。
      “听,死人们在唱歌!”
      迷龙平地里打了个冷战,左右回头望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连听墙根的都无聊的去睡了。
      “你个犊子玩意……”迷龙张口要骂的档,他看见龙文章摸出了他自己烧的笳,就是他平时爬上营房的屋顶在那种独成一统的环境中吹的玩意。
      吹给死人听的笳,他现在就开始吹了,鬼气森森的。
      迷龙又打了个冷战,声音里也有点颤颤巍巍:“他们来了?”
      “嗯,天上,都是人!湖南的,湖北的,广东的,四川的,东北的,山西的……”龙文章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迷龙开始唱歌了。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那首著名的松花江,在龙文章的笳声中,在一片鬼气里,开始还带着点颤颤巍巍的抖,后来就平顺了,声音也不如何大,是能捏的出水的柔软。唱给那些鬼魂,唱给他的东北老乡,唱给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人。
      直到后来龙文章不再吹了,迷龙还在唱,干巴巴的重复着“……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龙文章早就结束了他的进化,恢复成那个妖孽的样子。用一种复杂而迷恋的目光看着迷龙,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看着,眼睛在夜里黑亮黑亮的闪着光,有什么在燃烧,有什么在渐渐的熄灭。
      迷龙也不再唱歌了,悬崖下是漆黑一片的江面,咆哮着的江水从悬崖中间冲过,发出阵阵呜咽。不是江水在呜咽,迷龙趴跪着朝向东北的方向,呜咽就从那低垂的头下传出。
      龙文章伸脚踢迷龙的屁股,于是这种呜咽变成了嚎啕,真正的鬼哭狼嚎。
      龙文章终于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嚎啕的迷龙,什么都没有再说,沉默着离开。走的远了,风带过来他的念念有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迷龙抬起头,遥遥的望着那夜色里的背影,耳朵里是那不知所谓的念白。语调间的苍凉深入骨髓,让迷龙不禁又打了个寒战,有什么重新燃起来,有什么即将熄灭。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到炮灰的阵地上,嘈杂的车声和人声响成一片,师长虞啸卿随送物资的车队一同前来。他不用人引领就径直走进龙文章所住的营房,新刮过的脸泛着青茬,太阳一照像是把锃亮的军刀。
      迷龙蹲在龙文章营房外头擦着枪,眼睛时不时的往营房里头瞟,今天早上龙文章到现在还没出过营房,平时丫早就在阵地上蹦跶好几个来回了。虞啸卿走过迷龙身边的时候,迷龙嘟囔着骂了一句,借着开门的档探头探脑的往屋里头瞄,龙文章坐的铺上似乎正等着师座找上门。在门关上之前迷龙看到虞师座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龙文章面前,门关上了,虞啸卿的声音还是飘进了迷龙的耳朵:“你告我怎么打。”
      “个憋犊子玩意!”迷龙也不擦枪了,骂一句起身掂掂的跑了。
      后来龙文章隔着三十米拿手榴弹砸了师座的车,师座岿然不动神情淡定的看着龙文章。
      “你什么意思?”捡起那没拉栓的手榴弹扔回给龙文章。
      “找个不怕死的人做件不怕死的事。”龙文章接住那玩意在手里掂着说。
      迷龙站的老远,看着俩疯子拿手榴弹互相砸着玩,不声不响的蹲回龙文章门口接着擦他从来没擦干净过的枪。他心跳的厉害,握着枪的手都在抖,要打大仗了,他跟自己说!
      龙文章蹿回自己的窝之前,踢了踢把自己当看门狗的迷龙。迷龙抬起头,阳光有点刺眼看不太清楚龙文章的表情,但他确确实实的看见龙文章冲他笑了笑。那是一种壮士断腕的笑,带着绝然也带着期待,复杂却也单纯!
      龙文章后来还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迷龙完全没注意到,他完全被这个笑震撼了或者说俘虏了。后面跟来的虞啸卿一头扎进了龙文章的营房,门外站满了等师座的精锐和凑热闹的炮灰。
      迷龙半天回过神站起身,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那眼神似乎在考虑找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来练练拳头,最后却只是拎着枪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直到中午,龙文章和虞啸卿才从营房里出来,两个人用一种接近撕巴的状态通过营地走向他们的车。
      迷龙看着龙文章腰上挂着虞啸卿宝贝的柯尔特手枪坐在车上,张牙舞爪的冲着他大叫:“我的人呢?都死脱了吗?”
      一瞬间,迷龙感觉到一种狂喜袭击了他,一股股热血欢快的涌上头脑,于是从昨晚至今的所有消沉都不在了。眼前叫嚣着的人是他的团长,是他崇拜敬仰奋不顾身的对象,却也是让他咬牙切齿的憎恨的对象,他不理解这种狂喜是如何而来的。然后他的身体代替了已经罢工的头脑,用一种烧着了尾巴的狗一样的速度和敏捷跳上车,跟在龙文章的车后与众多炮灰们一起浩浩荡荡的向师部开去。
      仓库的门敞开了,空地上停着炮灰们开来的车——不够搬的,还加上了虞啸卿亲自从师部调来的车,然后一帮炮灰人渣们打劫一般的进行着搬运。虞啸卿向着那小山般的物资挥手:这堆!那堆!那堆!这堆!还有那边那堆!你们的!
      师座的话还没说完,迷龙和炮灰们便吼叫着扑向那些成堆的物资,像猪在饲料里打滚,龙文章就站在怒气冲冲的师座身边,看着他养的猪在物资堆中翻腾,脸上的表情是裹挟着太多复杂情感的苍凉。
      炮灰们去师部打劫的车队回到营地时已接近黄昏,在车队的最后竟然还夸张的跟着一辆M3A3史都华坦克,已经在阵地和营地上望穿秋水的人渣们如同过节般叫喊着。

      夕阳西下,血染了一样的晚霞。
      龙文章就站在落日的余晖里高高的立在坦克的上,冲着整团的炮灰们叫嚣:“你们想要什么?”
      要吃肉!
      龙文章魔障了似的呜呜哇哇地念着咒,像是诸葛亮在借本来就要来的东风。样子夸张的滑稽,却没有人笑,所有的人眼中都是认真的期待,甚至是闭气凝神。
      用不着等多久,炊厨那边的气味已经飘来,让炮灰们的鼻翼龛动而肠胃抽搐。
      肉的味道!
      只有刚杀的,大块到像暴殄天物一样扔下锅的,整猪整羊才能散发出那样的味道。
      要衣服!
      龙文章从车上掀下成箱的新军装。
      还要酒!还要枪!要子弹!要烟!要辣椒!花椒嘞!要药!
      炮灰们的要求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龙文章像倒垃圾一样从车箱里泻出炮灰们从不敢想的东西:烟!酒!药!五湖四海人喜欢的,只要能在禅达弄到的五湖四海的特产!
      “枪枝弹药我没疯,不会在发了酒的时候给你们枪的。”龙文章笑嘻嘻地说。
      迷龙拥挤在所有的炮灰中间,仰望着龙文章,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神仙!有着传说中的百宝囊,掏出所有人想要的,完成所有人的希望!
      “还要活!”
      刚才还火热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孟烦了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迷龙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揍他两拳让他闭上那该死的嘴。
      “谁要活?要活的站直点站高了。”龙文章嚷嚷着。
      孟烦了挺了挺身子,让自己显得站的又直又高。
      “你们傻B呀!原来坐着的都想死啊?”龙文章一句话把一切搅成了浑水,所有的炮灰都站起来,跳起来,蹦起来,吼叫着:“要活!要活!”
      “你们不会死!”龙文章嚷嚷着爬上了坦克,站在炮塔顶上,以一个极具煽动性的姿势,把一切搅和在一起发挥着魅惑的威力:“我们就要打仗了!打完这一仗,想留下的可以留下,每人坐地升一级,不想留下的,每人五十个半开!回家!”
      “回家!回家!”炮灰们又开始吼叫,用了连接心脏的血管在呐喊。

      疯狂的夜晚已经来临,炮灰们吼叫着灌下更多的酒。
      越来越多的人搂着酒瓶倒下,在烂醉如泥中喃喃念着家乡的山水,家乡的父母妻儿。
      迷龙把身边最后一个还立着的人灌倒之后,四周环望了一圈,在无数的双影中盯住了远远蹲在人群之外的龙文章。步履蹒跚地在炮灰之间踩出一路惨叫,打着晃把酒瓶子杵到龙文章鼻子底下。
      龙文章安静的看着炮灰们折腾,这是一个梦,一个他所能给予炮灰们最好的梦。有快乐,有希望,让炮灰们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人渣,然后让他们有尊严地回家或是死去。但是他自己进不了这个梦,他是造梦大师却不能给自己编造出任何幻想,现实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
      在黑暗与绝望的现实中,他唯一的快乐就是像个老农民一样注视着他哪只会下金蛋的公鸡,随时随地招猫递狗,肆无忌惮的挥洒着过剩的精力,大着嗓门叫唤,抡着拳头大笑。
      当迷龙的酒瓶子杵到自己眼前的时候,龙文章愣了愣没接迷龙递过来的瓶子,笑着起身展展有些褶子的军装,正打算开口。
      不过迷龙没给他絮叨的机会,揪着他的脖领子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满是酒气的嘴直接就啃了上去。
      那个瞬间龙文章想,这个是梦么?如果是梦那就来点更刺激的吧!
      在两个人都吻得气喘吁吁为了空气儿不得不暂时的分开的时候,迷龙又一次被龙文章“捅了一指头”放倒在地,发出惨叫。龙文章跨坐到迷龙的腰上压着他,同时抢过迷龙手里的酒瓶,灌了一口,剩下的劈头盖脸的浇在了迷龙身上。
      “个犊子玩意!酒……”迷龙抗议着,费力的抬起头张开嘴试图减少一些浪费,后面的句子却淹没在龙文章的嘴里,整口的烈酒跟着充满侵略性的舌头一起涌了进来。满是枪茧的手也滑进了被酒浇透的衣服,带着滑腻的温热触感在迷龙富有弹性的肌肉上游走。
      亲吻,啃咬,做所有想做而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到处都是烈酒的味道,就像迷龙之于龙文章,就像龙文章之于迷龙。
      在酒精制造的梦境里,理智已经滚进不知名的山洞,欲望和感情控制着世界,以希望的名义攻城略地,以梦的名义肆意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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