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师1 @ 木华之章&绘梦之章》候已

23、SIXTEEN (1)

　　菲铃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连初代的生命师都无法改变，你——难道能创造奇迹吗？
　　我确实不懂得创造奇迹的方法。
　　我甚至连为什么最初可以让辉夕拥有生命，都不明白。
　　虽然她说我是什么生命师，可除了雕刻以外，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只能静静地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抱着双腿，望着辉夕那最后的幸福表情。从早到晚，日复一日，什么都不做——不去上学，不做雕刻，就连吃饭睡觉，我也一直陪在木头人身边。
　　就好像，当初辉夕每天陪伴着我一样。
　　连一秒钟，都不愿分开。
　　臭老头回家后虽然还是不和我说话，可他每天经过工作室的门口，看到我直盯着那尊木头人的模样，有时，也会微微叹息一下。
　　可我都没理睬。
　　除了辉夕，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进去！
　　我只是日日坐在他对面，一遍遍回想着他出现以来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才发现他真的是为我付出了太多，每一件事都是围绕着我而转。
　　我想起那天课室门前，我为了无聊的自尊终是没说出口的道歉。我居然天真的以为，他真的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以为随时都可以道歉。
　　却从不知道，原来“对不起”三个字里面有那么深的悔意。
　　我又想起那天下午，他未经我同意就拉着我的手走了那么远，却还要装无辜地说“我是怕你走丢了……”
　　可结果，走丢的人却是你！
　　莫名其妙地，全无征兆地，露出那么幸福无比的表情，就扔下我一个人，再也不回来！害得我一个人哭成泪人，也不理不睬！
　　我，真的好蠢好蠢。
　　为什么要说那一句“我喜欢你”呢……
　　明明被人警告，却充耳不闻，以为有辉夕在身边，天大的事儿都有他帮我抗着，任性又愚蠢，直到失去了他，才明白他究竟有多重要。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细雨，没多久又转为倾盆。我听着轰然雨声，望着面前那没有生命的辉夕，心脏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突然，工作室的门被打开。
　　“咳……我只是想告诉你，可以吃晚饭了……”臭老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不太敢看我的脸。可我却冷冷回答：“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臭老头无奈地望了我一眼，却没有离开，反而走到我身边坐下，望向那没有生命的木头雕刻，许久，他才问：“这个……是以辉夕为模特雕刻的吗？雕得真好，真像他本人……”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从辉夕出现后，就与我形影不离，自然也住在家里。可那时的臭老头只看得进麻将和酒，根本没关心过辉夕究竟是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构造的。事到如今，戒了酒，清醒了头脑，他居然突然开口问：“圣音，你和辉夕是男女朋友吧？”
　　我咬着下唇，微微颤抖着，没回答。
　　臭老头挠挠头：“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难得有一个如此喜欢你又待你这么好的男生，连我看了都觉得无可挑剔，你也不要太闹别扭，早点儿合好吧！”
　　臭老头轻拍了拍我肩膀，离开了工作室。我望着他年迈的背影，突然第一次感觉到他与我是如此接近。
　　当年母亲去世时，父亲也是这般的绝望吗？
　　因为太悲伤，太绝望，除了他，再想不到更多。所以连最爱的雕刻都可以荒废，连自己的未来都不在乎，每日里只沉溺在回忆中，醉生梦死。
　　因为有得回忆，总好过连回忆都没有。
　　讽刺地是，直到失去辉夕，我才真正明白了父亲。因为爱得越深，伤得，也就越深。
　　父亲一定以为我是和辉夕吵架了。当然，若非仔细观察，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一尊木头人居然会活过来，变成一个会做菜会整理家务的完美守护者！
　　因为奇迹，通常就是指只会发生一次的改变一生的事情。
　　在辉夕诞生的那一刹那，我已经享受了一次奇迹。
　　现在不过是奇迹结束了，回到当初辉夕没出现的状况。可既然如此，为何我又会那么难过呢？
　　曾经那么喜欢前辈，才会将所有的爱意化成力量按照前辈的模样一刀一刀来雕刻，可到了此时此刻，我居然一点儿也记不起前辈的表情，满脑子只有辉夕那双枣红色的双眼。
　　辉夕！
　　我知道我是一个很愚蠢的主人，可是拜托你，求求你！
　　如果真的有奇迹，请再发生一次吧！
　　只要再一次……
　　我日日夜夜地祈祷，每天坐在木头人对面，回想着与辉夕渡过的每一个画面。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奇迹，并没有出现。
　　木头依然是木头，即使我哭到眼睛瞎掉，声音哑掉，它，也没有再次转活过来。
　　可我心中的悲伤，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越来越淡。
　　反而浓郁地几乎要夺去生命。
　　我越来越清瘦，越来越憔悴，不想吃饭，不想雕刻，不想做任何事，只是躺在木头人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它。
　　莫非……我也会死吗……
　　一想到可能会和辉夕一样，我又忍不住轻笑起来。虽然他是木头做的，而我是血肉做的，可都一样为爱而死。其实是什么构造，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要辉夕而已。
　　不是作为我的守护神，而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我喜爱的男生，和我一直在一起，再不分离。
　　因为这世间上的人，那些拥有血肉之躯，能吃能喝，会病会伤的普通人，就像我一样，都太愚昧了。为了自我保护，为了无聊的死要面子，反而伤害了真正最爱自己的人。就像父亲，就像前辈，就像我……比起辉夕，我们反而更像一群有缺陷的次品，还不如那个由木头作出来的男生，他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爱是什么，贯彻始终，从无半分的动摇过。
　　就像真正的『神』一样，完美无缺。
　　直到看见他最后露出的笑容，我才明白，那么完美的他所追求却是——可以像普通人类一样，能笑能闹，会受伤会流血，才会珍惜所有的一切。
　　就像我喜欢辉夕。喜欢到超越前辈，超越我自己的地步。
　　如此简单的道理，我却要到最后才明白，真是愚昧到了极点……但辉夕却自始至终都清楚知道，他喜欢我的事实。
　　——守护神是为了保护生命师而诞生的，不能对主人有着丝毫的不敬。可恋爱却是带着欲望的，他深爱着你，还可以隐藏忍耐。但当他知道你也爱着他时，他心里就会对你起欲望。这些恋爱的欲望与他身为守护神绝对不能违抗你的心相矛盾，于是最后毁了他生为守护神的‘心’，让他失去了生命……
　　“傻瓜……”
　　我倒在地板上，自嘲般苦笑：“你这算是什么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