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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相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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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安城的除夕夜,灯火通红,行人熙熙攘攘,街头小巷传来商贩的吆喝声,摆卖的物件应有尽有,偶有热乎的白烟混着奇香袅袅升起,远远看去色彩斑斓,热闹非凡。
白雅被贺倾晴拉着穿梭在各式的人群中,急得各自的丫鬟一刻不敢松懈。
文澜民风虽说不上开放,却也不会过于保守,女子经商或二嫁的大有人在,听闻这还是元后的功劳。
白雅赏玩了片刻,见贺倾晴驻足在一个店铺前,遂一同上前。
店主是一个老翁,佝偻着身子,穿着单薄的灰色麻衣,灰白胡子下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就连店铺也搭得极其简陋,黑不溜秋且两面透风。但,那被摆在桌面的东西却让人惊艳。
好漂亮……她拿起被搁在角落的白玉,一脸赞叹。
白玉扁圆,小手可握,入手凉润,色如羊脂,十分可贵。
“老板,请问这块玉怎么卖?”
老翁似有所感,抬起干瘪的老脸,看了眼白雅后,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自个儿的嘴,摇头不语。
白雅和贺倾晴沉默相视,竟是个聋哑人,难怪铺子无人问津。
老翁摆卖的身影凄苦又执着,两人悄然将才涌上心头的同情敛于心底。
白雅好不容易相中了一块喜欢的玉,岂能轻易放过?且她不避讳这些,遂把白玉递到老翁面前,目光执拗。
老翁一愣,片刻后张开五指,指了指掌心。
五两?五十两?还是五百两?她面带疑惑。
站在白雅右边的贺倾晴凑上来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在摊前滴溜一圈,又挑了块看着不打眼的不规则砚台。
老翁对砚台伸出两根手指,对她另一只手上的发簪伸出三根手指。
那是多少?白雅有些泄气,看到里头摆着一张矮桌,桌面放着一个黄纸本和一支毛笔,毛笔下还搁着一个砚台。
她伸手指了指,老翁明白过来了,蹒跚着步子走到桌前,拿着本子在上面写着三十两,然后在旁边分别写了五十两,二十两。
幸好不是五百两!她摸了摸口袋,才想起银子不在身上。
玉竹忙上前把银子递给老翁。白雅把白玉用手帕包好,让玉竹保管。
这里人来人往,贺倾晴又是个急性子的,放在身上不安全。
女孩对漂亮的东西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痴迷。两人在老翁的铺子逗留了近半个时辰,一番对比与玩闹中,把老翁不多的东西买了近半。
期间白雅又挑了两根玉簪、五颗玉珠子,一个玉冠,一个玉镯,得了贺倾晴两只白眼,私以为白雅为玉痴狂。
贺倾晴则买了根别致的发钗、一个砚台、还有好几件看着十分有趣的玩意儿。看她那股兴奋劲儿,白雅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她带的钱不够,老翁的东西许会被她悉数搬回府。
也不知道是因为喜爱还是同情。
“可惜了,今儿出来带的钱不够。”贺倾晴眼馋地看着桌上的匕首,白雅适时把人拉开,旁边的紫筝递来感激的目光。
贺倾晴旁窥了眼正在装银子的老翁,神色郁郁:“小雅,那个老爷子又聋又哑还要自个儿卖东西,怪可怜的。”
白雅回头,数好银子后,老翁垂首把被她们弄乱的东西一一摆正,瘦小而佝偻的身子老态尽显,与旁边辉煌的灯火格格不入。
她心思一动,掏出随手撕下的纸,把它放在老翁面前,然后在老翁疑惑的目光下把纸垫在匕首下面。
老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说这匕首不止二十两,白雅执着地点了点匕首,老翁浊眼一亮。
白雅知道对方明白了,朝贺倾晴神秘一笑,拉着她藏身于角落。
贺倾晴看着老翁在矮桌上捣弄着什么,不一会拿了几张纸出来,上面带着墨迹,恰好这时有风吹过,贺倾晴看着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一百两”被稳稳地压在了匕首下面。
贺倾晴恍然大悟,转身给白雅一个熊抱,白雅笑魇如花。
鲜活清媚的笑容陡然盛放,似清晨绽于山间的红梅,清颖艳绝。贺倾晴看花了眼,忍不住捏了把她尚带婴儿肥的双颊,赞叹道:“我们小雅真是聪明的美人儿!来,给爷再香一个!”
又聪明又美丽的白雅“啪”地一声打掉那不正经的手,精致的小脸满是嫌弃。
虽然这副身子比贺倾晴足足小了近一岁,但她心理年龄比对方大。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小姑娘调戏,白雅老脸一红,本就被灯火衬得娇嫩的小脸愈显绮丽。
“走,我们去找小蕊!”贺倾晴又拉着她风风火火地钻进人群中。
白雅庆幸前面有护卫开路,不然照贺倾晴如此横冲直撞的走法,怕会惹来众怒。
林艺蕊今日有事,比她们晚出门,她们说好了差不多时候在江边槐树下碰面。
看着远去的两人,楼阁上,一蓝衣公子晃了晃扇子,笑道:“倒有些小聪明,只惜那小聪明怕要白费了。”
另一玄衣公子闻言看了过去,只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站在老翁店铺前,面露贪婪。
玄衣公子段祺瑞唇角一勾,寒星目蓄着润光,清冷道:“看来羽林军近日松怠了,青衣不妨去提醒一番。”
“是。”
不一会儿,红黑色的羽林军出现在街头,目光如炬,路人频频打量。原本停在老翁面前正一脸嚣张打算勒索银子的痞子惊散。
蓝衣公子户部侍郎叶沉修一脸兴味:“不同寻常啊!莫非那两人中有你的相好?”
段祺瑞笑了笑:“紫衣的是卫国公府白二小姐,红衣的是镇国将军府贺小姐。”
“连身份都如此清楚,才去了一趟平央城,你倒是开窍了?”
开窍?对方过完年也就十三岁,段祺瑞拒绝承认,道:“我没你禽兽。”
叶沉修的未婚妻,十一岁花龄,尚养在深闺,只是这厮三五两天跑去调戏人家,堪称禽兽。
叶沉修摸了把鼻子,道:“人反正都是我的,早一些晚一些又何妨?且她们这个年纪心思最是轻浮,若我不做些什么,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难免会惦记。”
轻浮倒不至于,惦记怕是少不了。
段祺瑞看着手里的茶杯,一言不发。叶沉修也不在意,姚有兴致道:“说起卫国公府,你可曾见过白谦?”
“在平央城有过一面之缘。”
“如何?”
“不是俗物。”
叶沉修扇子轻点:“这几个月不显山不露水,也没听闻他与哪边走得近,也不知道是与我们一般还是在待价而沽。”
当今皇帝有四子,除去年幼且母族没什么势力的五皇子和早亡的大皇子,三位成年皇子之间的暗涌越发浮于表面。早年二皇子和三皇子各成一派,不少权臣纷纷站队,现四皇子中途加入,虽母系不在,身份却是最贵重的。元后曾独宠后宫,早几个月前四皇子府也被弄得富丽堂皇,恩宠可见一斑。
皇帝正值壮年,若无意外,再统治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这个时候,无论是外戚势力还是朝臣拥护,皆比不得皇恩浩荡。且帝皇之位要坐得稳妥,不需要强大的外戚,因而看似毫无势力的四皇子也并非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段祺瑞道:“或许这恰是他的聪明之处。”
叶沉修深表赞同,只是不知道白谦的袖手旁观是卫国公府的意思,还是仅代表他本人意愿。听闻白谦与白源的关系十分一般。
——
“簪子是要给小蕊的?”白雅把玩着手中的玉兰簪,款式似曾相识。
贺倾晴点了点头: “上次我们在书院玩闹,小蕊不小心把簪子丢了,还失落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瞧见相似的,我便买了下来。”
据说那支簪子与她姐姐的那根长得极像,是姐妹簪,然而两年前林艺蕊的姐姐林艺婷因小产去世了。
白雅将簪子递给贺倾晴,道:“瞧着简单,倒也别致。”只惜已非原来那支。
“若非小蕊喜欢,我也想自己戴,我母亲常嫌我行事粗鄙不似闺阁女子,给我捣弄的簪子不是红的就是花的,我嫌弃得紧。如若每根都长这般,我早就戴上了。瞧,像不像你们说的大家闺秀?”说着,贺倾晴把玉兰簪斜斜地插在发上,勉强做了个欲语还休的表情。
“不像大家闺秀,倒像花一般的女子。”白雅秋眸含笑,滴溜溜地滑过岸边的花船,船板上站着几个花娘子。
贺倾晴一无所知,甚至有些高兴,倒是紫筝不忍直视,瞧得玉竹忍俊不禁。
紫筝恨铁不成钢:“小姐,白二小姐在取笑您呢!您看那边!”
贺倾晴随紫筝的手指看了过去,赫然是几个艳色的花娘子,转向白雅的眼神带着几分“凶狠”。
“亏我以为你在夸我!”
也只有对着贺倾晴她才敢开这种玩笑,白雅一本正经道:“紫筝想岔了,我确实在夸你!”
“确实?”贺倾晴深表怀疑。
“确实……不是。”
“……”
“啊啊啊!好你个白雅!”
随着一阵惊叫,白雅被贺倾晴追了足足半条街,气喘吁吁快跑到槐树下的时候一不留神撞了人。
“对不起!”她捂着鼻子低头道歉,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胡说!”
白雅猛地看过去,被人群围着的赫然是林艺蕊,只见她站在岸边,对面花船上站着几个年轻的贵公子。白雅与身后的贺倾晴相视了眼,忙拨开人群往前头去。
“怎么?只敢做不敢认?你们林家便是那厚颜无耻之人,不然怎么刚没了一个大小姐,就把二小姐塞进来?”
对方咄咄逼人,林艺蕊被气得浑身颤抖。
“说话之人是垣郡公嫡长子钟翰羽,亦是婷姐姐生前的夫君。”贺倾晴在白雅耳边低语。
“只是这林家太过分了,赔了一个女儿还不够,为了垣郡公那点蝇头小利,竟把小女儿往火坑里推,定然是小蕊那恶毒继母撺掇的!”贺倾晴愤愤不平。
“家姐是如何没的,钟公子不是一清二楚吗?”林艺蕊素来高傲,这还是白雅第一次见她红了眼。
钟翰羽搂着花魁的手一僵,林艺婷怀孕时被小妾推入湖中,因小产血崩而死。这事当时在阳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他父亲因此事受御史弹劾,回来打了他一顿,让他面子里子全无,因此他恨极了庭郡公一家。
“林二小姐贸然顶撞自己的未婚夫,恐有违女则,亦非闺阁所为。”
说话之人容貌清雅脱俗,穿着一身被改良的飞仙裙,衬得姿如弱柳扶风,音也极富韵味,似山谷丝竹,空灵中携着一抹脱离红尘的淡然。
“区区花娘子众目睽睽与将有家室的官家子弟卿卿我我,你们的所为倒让我们这些处在闺阁的良家女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