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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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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緼宜修,姱而不丑兮……”
(注:选自《橘颂》,屈原作。大意是以橘树的“内容洁白”“植根深固”“秉性坚贞”自励并劝勉青年,要他们“志趣坚定”,“心胸开阔”,气度“从容”“至诚”)
“先生唱的真好听。”
我停下手中的伙计,扭头看着来人,见他一身衣衫又不复齐整,一手一个木瓜,不禁打趣道:“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惑阳城,迷下蔡的宋大官人,怎这般狼狈?”
宋玉露齿一笑,颇有些无奈,“好婵娟,你快别在笑我了。帮我收拾收拾,这幅样子怎见得了先生。”
我忍住笑意,接了他手中的木瓜,“今个儿又是哪家姑娘?”
(注:《诗经》有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战国时有赠送对方木瓜以表达自己恋慕之情的习惯。是否流传于楚地则不可考,此处权作引用。)
“唉……我已好生无奈,你怎还来笑我?”
“哦~~您这木瓜可要婵娟转送给先生?”我促狭的问道。
刚还保持着一身风流,落落潇洒的宋玉却忽然红了面颊,“这、这只是路上的姑娘给的……我、我……”
他正结结巴巴地试图掩饰,先生的声音恰在此刻解了他的围:
“外面是宋玉吗?”
“正是学生。”
“进来吧。”
“喏。”
“宋大官人……”我压低了嗓音,偷偷地跟宋玉招手。
“怎么了,婵娟?”见我面色已不复之前的欢愉,宋玉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今儿一早宫里就来了人。先生不告诉婵娟,可一早上都窝在屋子里,那平日里听惯的歌声也伤感的很。”
“……”宋玉整理着自己衣衫的手停住了,怔愣的望着先生的屋子,蓦地,淡淡的哀伤不言而喻,“先生自黄棘回就一直寡欢不已,王又……也罢,你且替先生收拾些随身衣物,恐怕这次……”
“您是说——”我已听说先生顶撞了王的事。我不过一介女儿家,国运国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先生为了楚已劳心竭力。朝堂之上也有顶撞过王,可是王不是都宽恕了先生吗?难道这次,先生的苦心不被王理解吗?
心随着猜测一点点地往下沉,几乎凉透。
“我先进去了。”宋玉朝我点点头,整了又整自己早已收拾妥帖的衣衫,以着最光彩的一面进得屋里去。
我呆呆的坐回原地,手边上还是那两个木瓜,心却已经被忧伤淹没。
“进去的那个是宋玉?”
威严的声音突然如雷一般惊动,我看清了来人被吓得一战,几乎已站立不稳,结巴的开了口:“王……”
“寡人问你,进去的可是宋玉?!”
王的怒气扑面而来。想起先生可能已被宣判的刑罚,想起先生受的委屈,我咬了牙,答道:“宋玉乃先生弟子,进入室内有何不可?”
“好尖利的嘴。你家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微抬起头,迎上鄙视的眼神,“婵娟不敢。婵娟只知道先生对楚对王一直都是情深义重,婵娟看不惯先生受委屈——”
“放肆!”
脸颊被扇痛了。
我偏过头去,咽下喉头泛上的血腥味。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更严厉的处罚,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我睁开眼睛,王的身影一如来时一般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我是不是该庆幸这次王是孤身前来?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我打了冰凉的井水,用帕子沾湿敷在面颊上。火辣辣的疼被清凉渗透,我轻轻的松了口气。
先生的歌声没有再传来,也好,至少先生的悲伤不用在独对四墙只靠着诗词的吟唱宣泄一二。以宋玉对先生的心意,总会竭尽全力的宽慰先生的。
我是先生的婢女。我只为先生一人着想,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