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红颜（意外得夫）》甄萱

5、一•流落江湖（4）

　　喧闹声由远及近，显是官兵正在一条船一条船的挨个儿搜过来。到了夏珍的船前，一个卫队长正要指挥人下来搜船，却见两盏极大的官灯吊在舱前，一个写着“刑部”，一个写着“夏”，他一怔，大声道：“奉昌平王爷令，捉拿刺客，船上何人？”

　　通明的火把下，只见一个老者立在船头，手上捧了一个拜匣。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大人，这是先老爷的座船，现在是女眷们住着，并没有见到什么刺客。可否请大人免了搜查？”说着递上拜匣。

　　那卫队长打开来看时，见是一个写了夏九玉官衔的手本，还有刑部的官印。夏九玉为官十七年，有十年都稳坐刑部尚书的位子，还做过两任秋闱主考，可说是声名赫赫。如今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还有几个门生故交在朝中身居要职，因此得罪不得。可是昌平王卫潜龙乃是当今天子的表弟，今夜又在常德府地面遇刺，无论如何也难推卸责任。当下犯了两难，微一沉吟，他开口道：“既是夏大人的内眷，我们本也不好惊扰，只是关系重大，如果不搜一搜，我们也难以交差。不如，让小官一个人上来瞧一瞧，只要不见什么可疑的人也就是了。”

　　夏钧微有不悦之色：“岂有此理，我们老爷的内眷也是外人可以见得的？”

　　卫队长道：“小官也是王命在身，请上覆夏大人的女眷，说小官也是迫不得已。”

　　夏钧只是连连摇头。正在僵持不下，舱里一个女子声音说道：“钧叔，外面怎么回事？乱糟糟地。小姐方才睡下，别又把她惊醒了。”夏钧连声应是，转到舱门口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女子微恼道：“小姐的病才刚见好些，你怎的那么不晓事，让这些人在外头瞎缠。小姐要是受了惊吓，加重了病情，看你怎么跟老太太交待。快打发他们走。”

　　那卫队长眼见别的卫队都在各船上翻箱倒柜地搜查，只有自己还在和一个小丫头纠缠不清，不由心下着急，两步跨上了船头，大声道：“夏小姐，小官得罪了。”

　　舱门轻轻一响，一个女子闪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夹纱小袄，月牙白的长裙，肤白如玉，双耳上各缀着一颗晶莹圆润的南海珍珠，在四周一片灯火烛影里，泛出五彩流光。她淡淡地看着卫队长：“这位官爷，你要捉拿刺客是你们的事，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干系。我家小姐正病着，不便见外人，就是她不病着，只怕也是不便见外人。我可还没听说过宦门之女任人搜查的规矩，还要一些体面不要？这条船上就只有家小姐，婢子春兰，秋雅，冬韵，和王嫂钧叔，官爷如果要看的话，婢子可以和他们站出来让官爷瞧个仔细，但是想要进去搜查，却万万不能。”

　　卫队长听她语气强硬，也不敢硬闯，只得放软了声调赔笑道：“姑娘这不是为难小官么？昌平王爷遇刺，这是何等的大事，常德一府都要受牵连的，请姑娘高抬贵手。”

　　夏珍沉吟道：“官爷的难处我明白，但是让官爷进去搜查是不行的。不如这样，唤一个官牙子来，舱里的东西可以看不许动，不得惊动家小姐，何如？”

　　卫队长无法，只得派人去传一个婆子来，急切里偏又寻不到，他四下张望，见几个婆子因为搜船被赶上了岸，正立在那看热闹，就随手指了一个道：“你，过来，进去给我仔细瞧瞧，看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那婆子战战兢兢地答应着，随夏珍入了舱。只闻得一股极强烈的香味，伴着淡淡的药味在舱里四处弥漫。一个白衣少女蹲在药吊子前面看着火，见婆子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给药材加水。厅里和卧房里都很干净齐整，也窄小，不可能藏什么人，青纱帐里隐隐约约露出一把青丝，想来就是夏小姐。她冒冒失失凑了过去想看个仔细，被旁边一个绿衣少女一把扯住，夏珍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道：“家小姐患的是伤寒，刚服了药，正在发汗。”

　　婆子一惊，吓得缩了回来。舱里的药味似乎更加浓了，她不懂那是什么药，只是闻着那又苦又涩的味道，身上止不住地哆嗦。夏珍轻轻上前，揭起帐子一角，道：“家小姐这两日是好多了，你不必担心会过给你。”听到“过给你”这几个字，婆子就像中了邪一般嘴角抽搐，脚不点地的退了出去，哪里还顾得上看帐子里的人有无不妥。

　　那卫队长在船头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到婆子出来，喝问道：“都看清楚了？有些什么人？”

　　婆子连连点头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里面就是四位小姐，还有一位大嫂，没别的人。”

　　那卫队长不死心，又问道：“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黑衣？长剑？没闻到什么血腥味么？”

　　婆子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老身看得仔仔细细，连板缝儿里都扒开来看了，别说人，就是虱子都没一个。老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卫队长只得对夏珍夏钧一拱手：“小官得罪了，改日等贵府小姐病好了，小官定来赔罪。”一挥手，欲带着手下兵丁离去。

　　夏珍却扬声道：“官爷既然搜过了，婢子自然也不好阻拦各位办事。只不过这位官爷虽然搜过了，别的官爷可还没搜过，这一夜要是这么来来去去的，我们是丫头，自然没什么，家小姐可经不起这样折腾。还请官爷留下两个人来，为我们挡挡驾。”

　　那卫队长无可奈何，指派了两个人立在岸边，方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