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归苍黄》淳于酒

6、傻逼成双

　　想到这里，钟如晦将陨星玄铁从储物袋中取出。
　　微凉的月色下，白日里黑乎乎毫不起眼的陨星玄铁，此刻闪烁着无数细碎的幽微光芒，仿佛刹那凝结了时光，将灿灿星河与夜色一同揉进其中。
　　钟如晦伸出手，轻轻抚过陨星玄铁的表面，目光有些惘然。
　　他清晰地记得，见到连苍第一眼时心中的悸动。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陌生至极，又莫名熟悉，让他心中有些许抗拒，可又奇异地被吸引，那甚至不是来源于他内心的情绪，而是一种天然的感知……
　　实在难以言喻。

　　钟如晦甩了甩头，将自己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摘了出来，神情变得冷静。
　　到目前为止，他看过的《长夜至尊》章节中，根本没有叫“连苍”的人，这才是最叫他在意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原作中两百多万字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在他刚穿越过来就冒了出来，还爽快地把陨星玄铁让给他，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处处透着诡异。
　　是不小心触发隐藏剧情了？还是后面的主线剧情提前？
　　夜色寂然，钟如晦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勺，黑暗中的双眼隐隐亮着几分兴奋。
　　穿书这回事就跟玩全息游戏一回事，提前知道了所有剧情总有些没趣，在已知的基础上多出一些未知的东西，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挑战欲。

　　翌日，钟如晦还睡得迷迷糊糊，便被浣儿掀开被子大声吵醒。
　　“少主，快起来，您要迟到啦！”
　　钟如晦昨夜睡得太晚，头脑还不太清醒，稀里糊涂地坐起身来，眯缝着眼穿衣服。浣儿也没闲着，一会儿递来漱口盐水，一会儿帮他擦脸擦手，最后还亲自上手帮他整理衣衫。
　　等他总算回过神来，心里有点淡淡的尴尬，虽然知道原主钟隐一直被这样服侍，但他毕竟不是钟隐，这么多年也没不能自理到这程度。
　　浣儿忙得脚不沾地，端着水就往外跑，过了没一会儿，又端了几盘点心进来放到桌上，她一边倒茶一边催促道：“现在时间有点赶，少主，您快吃，我已经跟城主说了，把他的灵兽坐骑借了过来，您吃完了可以直接骑它到学院去了。”

　　“学院？”
　　闻言，钟如晦总算彻底清醒过来，有些不太想去。
　　作为一个穿书玩家，他要是还跟一群土著NPC一样规规矩矩地上学刷日常，那还有什么意义？再说，钟隐本身不也是三天两头翘课吗？
　　“少主，您不会忘记了吧？”浣儿见他没动，直接拿了块点心往他嘴边递。
　　“今天是七七见游前的最后一日，您到如今还没找到同行之人，自然抓紧时间，说起来你们学院里那个叫胡什么来着，就那个院霸？他虽脾气不太好，但修为和胆识尚可，要不少主您跟他商量着结个伴？”
　　胡胜？那个手下败将？
　　钟如晦不屑地轻嗤了声，“不必，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侧头躲开小侍女喂来的点心，不理会她诧异的眼神，自己拈起一块尝了口，不错，软糯可口。
　　浣儿垂下眼帘，两手相互绞着，低声道：“那……总得去跟先生道个别吧？”
　　钟如晦又拿了块点心，若有所思。
　　几息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点心，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对，我是得去一趟！”

　　元光学院位于乌云城外十余里的霞山脚下，独立于世外，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管辖范围，却又与几大宗派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近百年前，拏云山的观澜真人舍弃一切，来到霞山开创了“元光剑舍”，以“有教无类”的理念，为所有有志于修道一途的人开蒙。
　　后来，神农谷的一位长老从堂主之位上退下来，受观澜真人之邀，来到元光剑舍授课。此先例一出，别的中小门派也主动找上门来，一同出资筹款，将原本仅几间陋室的“元光剑舍”扩建成了规模不小的“元光学院”。
　　随着学子的增多、师资力量越发强大，元光学院逐渐名扬。

　　到了学院后，钟如晦没有到自己所在的学舍，也没有如许多人一般去拜见哪个先生，而是径直朝学院一角的藏书楼走去。
　　他是来找人组队的。
　　虽然哪怕平日打游戏都更习惯于单打独斗，而非团队作战，但到某些新地图总需要个向导。

　　通往藏书楼的幽径曲折，两旁白玉兰开得正盛，清淡的香气浮在鼻端，似幻似真。
　　钟如晦一时有些恍惚，几乎以为回到了曾经的校园。
　　“钟隐！”
　　这时，一声娇喝自身后传来。
　　钟如晦脚步顿了下，转身，只见慕容珏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后面好像还跟着个人。
　　“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慕容珏到了跟前，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往一旁拉去。
　　钟如晦皱了皱眉，将她的手甩开，嫌弃道：“我没瞎，不需要导盲犬。”
　　慕容珏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有心想骂上两句，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冷冷地“哼”了一声，往后方一侧岔路上走去。
　　钟如晦略一思索，大致知道她要说什么，便也跟了上去。
　　岔路尽头是一处小型演武场，在学院还是“元光剑舍”时使用，如今已经荒废，生了半人高的野草。
　　丛生的野草间，青色大石之上，一名身着元光学院白色院服的少年侧身而立。
　　少年身形瘦削修长，大半头发束在头顶，鬓边一绺青丝随风微扬，堪堪可见小半张侧脸。
　　钟如晦手心紧了紧，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主角李长夜了。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为眼熟的脸。
　　钟如晦脸上空白了一瞬，这不是、不是昨日纵横商行那个伙计吗？总不会……他就是傻逼主角？
　　“李长夜，下来！”下一秒，慕容珏证实了他的想法。
　　看着从石头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钟如晦面无表情，内心不止一个卧槽。
　　他刚刚仔细想了想，原著里李长夜好像确实因为没有入场券而扮作伙计去纵横拍卖行长见识，恰好在慕容珏所在的包厢里，被胡胜欺负时又被慕容珏出手相帮……
　　但时日久远，再加上那段剧情实在不怎么重要，他都不记得了。
　　所以，他是一不小心走了女主的剧情？

　　见钟如晦神色淡淡，李长夜也看不出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有心想打个招呼，又想起对方说的“李长夜那个傻逼”，一时有些犹豫。
　　虽然不知“傻逼”作何解，但从对方不屑的神色可知这不是个好词。
　　也不知其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李长夜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番，正欲开口时，却被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劈得愣在当场——
　　“钟隐，我们解除婚约吧！”慕容珏拉起李长夜的手，十指相扣，挑衅地看向钟如晦，“如你所见，我和李长夜好了！”
　　钟如晦看了眼两人相扣的手，道：“哦。”
　　果然，蝴蝶的翅膀扇不断官配的红线，傻逼主角和脑残女主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哦’是什么意思？我说，我要和你解除婚约！”慕容珏有些急了，她想得到的反应不是这样。
　　像是生怕钟如晦听不懂她的用意似的，自顾自解说了起来：“我宁可和这个你口中的‘傻逼’在一起，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吗？”
　　“明白了，解除婚约是么？”钟如晦点了点头，“行，可以，没问题。”
　　见他如此痛快，早已准备好多种对应之语的慕容珏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你……你都不表示点什么？”
　　表示？
　　以他们之间的交情，难道还得给份子钱？
　　……应该不至于吧。
　　钟如晦沉默了下，还是决定多说两句：“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慕容珏彻底傻眼。
　　演武场边上，一株山桃正灼灼盛放，淡粉色的花瓣随着清风飘落，缓缓落到李、慕容两人的发间、衣襟上。
　　树下的傻逼成双对，多好。
　　钟如晦由衷地道：“你们挺般配的，真的。”
　　联想起之前他对李长夜的评价，这个“般配”自然不是什么好话，慕容珏脸色一黑，正欲发怒，没成想身边人倒是先不满意起来——
　　“误会！天大的误会！”李长夜急急忙忙松开慕容珏的手，从她身边跳开一丈远，“钟二公子，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看他一副“被捉奸”的慌张模样，钟如晦心中竟有些不忍，“我跟她既然已经解除了婚约，自然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官配。他虽打算跟主角抢机缘，可没打算跟主角抢姻缘。
　　“不！我必须要解释，我跟慕容小姐不是那种关系！”
　　李长夜心里一急，当下便如竹筒倒豆子般道出始末。
　　原来，昨日慕容珏冲到宿舍指名道姓地要找他，一番威逼利诱，要他帮忙做件事……
　　万万没想到，竟是让他来毁人婚约，要毁的还是昨天帮了他的钟二公子！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贪那点银子！

　　钟如晦听完后，惊讶了一瞬，随即释然。
　　虽然女主的剧情被自己走了一点，却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纠缠到一起，也算是殊途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