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漏洞与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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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特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考虑我的条件。说实话，为了让我加入他的饕餮之行而透露些秘密并不过分，只要我真的进了他的队伍，或早或晚都要知道的。莱克特估计也是这样想，慢慢站起来开始说话。我以为他要谈谈他的莫比尔之行，但他却拿出我那件白色的西服外套，说起废话来。
“是鲜榨葡萄柚汁。”他手提着垫肩，鼻尖从布料上划过。
“啊，是啊，被个死猪头撒上去的。”我敷衍地说道，希望他什么时候能说说正事。
莱克特却不知道被什么勾起了兴趣，兴致盎然地检查那件衣服。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递到我的面前。我挑挑眉，不太明白他手掌中的小药片有什么意义。
“这是特非那定，一种抗组织胺药品。”莱克特解释说。
“然后？”我莫名地问。
“特非那定安全稳定，虽然偶尔也会发生不良反应，但因为药剂达不到，并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莱克特说着，一点没在乎我无聊的表情，还在颇有趣味地嗅着我的外套，那副动作跟个怀疑丈夫在外偷吃的妻子一模一样。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不确定他能从上面闻出几个女人的香水。
等他终于满意了，把我的脏外套挂了回去，又说道：“除非同时服用了类黄酮素，它会抑制代谢特非那定的酶。酶失去了作用，特非那定就不能被转化，它会一直高浓度地存在于人体内。平常用来治疗的剂量在类黄酮素的催化下将会产生严重的不良反映，甚至足以致命。”然后他转向了我，“葡萄柚汁富含很多物质，似乎就包括类黄酮素。”
“你是说……”我有些明白了，一瞬间想起了那铺满地毯的白色药片。好像和莱克特手里的那颗没什么两样。
“葡萄柚汁在你的外套上，而这颗药片卷在你的鞋带里，还有这张讣告。看来你们昨天过得很好。”
他放下今天的报纸，我去接手臂却没抬起来，莱克特见状体贴地替我展开报纸，坐在我身边，让我靠着他的肩膀读。
“迈阿密联合医院文默森·威尔逊医生因病救治无效，不幸逝世……这就是昨天死掉的那个男人？因病逝世，那些医生都这么想？”我不敢相信，整个迈阿密尽职尽责的医生加起来还没有莱克特这一个衣冠禽兽聪明。
“肯定会有怀疑，但报纸上不会写。”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我都在回想那个死掉的老男人，原本没有多在意的事情一旦变成了有计划的谋杀就让人不得不好奇。我甚至不再理睬莱克特，原本的那些计策也不大能想起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医生的真面目，这场游戏中最精彩的段落就算过去了。但这个葡萄汁杀手对我来说还是个完整的谜。
莱克特大约也感到了冷落，但像他那样温柔体贴的魔鬼绝不会恶意地叨扰他的羊羔，即便在裂开獠牙吞吃入腹的前一刹，也要装作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所以他静静地陪伴在我的身边，用他温热地体温环顾着我，时不时还会给我掖紧毛毯。等到我的小情人爱丽丝被香喷喷地端上桌，我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和莱克特一起享用了。你实在不能太苛责我，要是别人的什么人闻见了这个酱汁，也会甘心对良心低头的。何况我本来也没什么良心。
但吃人这事对大部分人来说意义重大，似乎不是好吃与否能够明辨的。我一直以为这是那些好人独有的矛盾和痛苦，但没想到对莱克特，对他这样毫无怜悯，一心向恶的魔头也是一样。他显然也觉得吃人很不一般，因为他看着我把那块小嫩肉放进嘴里时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看上去很重视我的反应和对此生出的感受。我猜我并没有让他太失望，因为马上他就笑了，显然从我吃东西这件事里得到了快乐和满足。
然后他又给我一个深深的拥抱，就像寄养的孩子到来时每一个家庭成员做的那样。我很想认为他对我有些情色的欲望，这样他对我堪称奇异的宽容就有了原由。但他没有，他抱着我就像我父亲抱着我那样，不是从我的感受上说，是从他们的表情上说。至于我自己，我一点孺慕之情也没有。维克多的爱情已经让我不堪重负，至于其他人，还是稍等一下吧。
快乐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对我对莱克特都是一样。所以麦当劳叔叔回来的时候，不光我一个人惊讶就是情理之中的了。我和莱克特已经完全把他忘了。麦当劳对我俩的反应伤透了心，所以他把漂亮的小竹篮一扔，冲到我身边搂住了我。
“小捣蛋不是医生一个人的，是和小丑共有的。”我对着他那红晃晃的大鼻子，努力想给他挤出个假笑，突然感觉到一只有些寒冷的手掌钻进毛毯，在我的小腹上乱摸，就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于是我说：“你有诚意么？”
约翰愣了愣，咧着血盆大口，我实在不明白那些小孩子是怎么从这张涂满油彩的脸上得到快乐的。
“莱克特会给我一份诚意的礼物，所以我允许他随意对待我。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约翰苦恼的表情只有一会儿，马上又高兴起来。“你自愿给他吃？如果约翰做得好你也自愿给我吃？这可真是……啊，我是说……我从来没尝过这样的肉。”
我点了点头，眼睛却看着莱克特说，“不妨一试啊。”
莱克特的眼底黯淡无波，甚至有些暖阳秋水的味道，但我偏偏觉出那目光中的锐利和探寻。他不知道我要玩什么把戏，但在他的底线之内留给我的就是纵容。我有些好笑，莱克特似乎真的把我收容在他血色的爪牙之下，受他庇护了。但他忘记了，我可不是什么对残酷现实无能为力，羽翼未丰的幼崽。就从自私这一方面来说，我既出众又有创造力。
在莱克特的默许下，我和约翰谈了很久。只要能忍受住性骚扰就会发现，他真的很好套话。不用多少工夫我就知道了，约翰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罪犯，他是三家肯德基的经理，业余生活就是捉几个不听话的小坏蛋，做成热狗，再打扮成麦当劳出去卖。我不理解他在快餐界上的矛盾纠结，只知道他不像莱克特那样有着明确的目的，支撑他一系列血腥行为的只是一股子疯狂。
他不优雅不英俊也没有内涵，能和医生走在一条路上的唯一理由是他确实是个疯子。
“这么说你们提前并不认识？”我讶异了，到迈阿密总共还没有几天，莱克特还一直被监*禁着，怎么互通的消息呢？难道魔鬼之间真的有一套密语或默契么？
“医生吃出了热狗的用料，”约翰解释说，“他一吃就知道。”
热狗的用料……啊，是维克多买的那个。我想起了维克多说味道奇怪。
“就算这样，你们又是怎么联系的？医生是单方面知道你的。”
“你们住进了我的小屋。”约翰看我的眼神里透露出不可理喻，“你们住了我的工作间。”
那是他的小木屋？我们怎么就这么凑巧住进了他的工作间？我记得……
“是我带你们来的。”莱克特说着从厨房走出来，把一片精致的碳烤“牛排”放在约翰面前，然后做了个请吃的手势。等到约翰把双手从我的毯子里抽出来，握紧了刀叉时，他继续说道：“包装纸上有淤泥和海水的气息，整个迈阿密这样的地方很多，这里是最近的。”
“啊……”我叹了口气，“你从那时候就想好了？想好了整个反击的计划然后完美地实施出来。”
“不算完美，还有两个漏洞。”他停顿了一下，“告诉我，维克多在哪？”
我笑了。像维克多这样能干的男人没有逮到，怎么能说是成功呢？尤其是对莱克特来说，他已经在维克多手下输过一次，受了不少煎熬，他知道这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厉害。
“我不知道他在哪？”我真诚地说，“走前他只说去搞辆车。我觉得大家不用着急，只要在这间小木屋里等着，他总会回来找我。”
“你们说的是买热狗的傻大个？”约翰说道，“他不会来这儿的，这是我另外一个工作间，只是摆设一样。你要抓那个大个子么，医生？我们可以回去守着。虽然他看着不好吃，但很强壮。肌肉发达的最有嚼劲，要是杀他前折磨几小时让肾上腺素渗透全身，那才叫美秒。”说着，他伸出红唇舔舐着嘴唇，“肾上腺素是最天然地嫩肉剂，我要迫不及待了！”
约翰刚刚的骚扰没让我动气，但对维克多肉质的这番演讲让我沉下脸来。没有人能对维克多指手划脚，除了我没有人能折磨他几个小时。莱克特则露出了他招牌般的柔和笑容，走到约翰的沙发靠背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是该笑的，有了这样一个不知恐惧的盟友为他出生入死，他干嘛不笑呢？
然后莱克特转过头，也对我笑了一下。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只看见他的手指快速一划，约翰就变成了个坏掉的水管，从喉咙处簌簌地刺着血水。他血红的嘴巴张得前所未有的大，嘎嘎地笑声却卡在里面挤不出来。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又是什么样的，因为他全部的眼神都留给了医生，屋子里仅剩的吃人狂者。莱克特也注视着约翰，我猜约翰的眼睛没什么恐怖，因为莱克特笑得一点也不勉强，甚至还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然后约翰慢慢伏在了咖啡桌上，没完没了的鲜血溢满桌面又流到了地毯上，就像牛奶杯倾倒在餐桌上一样让人讨厌。
我恶劣地撇了下嘴，“你刚刚干掉了你的第二个漏洞，医生。”
莱克特摇摇头，抚摸着我的头顶，用他刚刚杀人的那只手。“是诚意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漏洞与诚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