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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章 彷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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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有董事会希望总裁能在星期四的例行董事会议上说明一下对这两家企业的收购动机,您看——”
“哼!那些老狐狸——”他冷笑出声,口气瞬间冷了许多,“多半是有心人想借题发挥了……好!我就让他们搬石头砸自己脚,让他们哑口无言外加捶胸顿足!”神情阴冷只是眨眼间的事,转瞬又恢复一派闲散悠然,把玩着钢笔轻浅道:“下个。”
“关于细分市场企划部的意见并不统一,蓝海战略派与红海战略派差不多对对分,所以在明天下午的会议上他们可能会拿出两种方案相互较劲,主要的论点是……”一边叙述一边把文件夹翻开放到他面前,以便其需要时可以翻阅,可他却瞧也不瞧,半眯着眼睛,左手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细致的眉宇微微凝着,优美的薄唇也微微抿着,让我明白他正在聆听思索,于是不再去管文件,直接简洁明了地把重点分门别类地说明了下,最后结束报告:“……这是方案底稿,总裁的意思呢?”
他嘴角一勾,仰起头,肆意一笑:“保守派和激进派,你觉得哪方有优势?”
“按目前日趋激烈的同行竞争,企业要想保有现在并持续壮大,那么潜在市场的开发是必须的,也已迫在眉睫,谁先关注,谁就等于夺得了头筹,只不过,贸然行动的话反而极其危险不智。我认为如果蓝海战略的方案够完善也具有可行性,那么就该给与一定支持。就目前来看,红海派的似乎稍嫌主观了些,但后盾不弱,而蓝海派的想要胜出,也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来做研究,但有关经费预算也许会是个瓶颈。”
“你也觉得那些人会为难他们啊……”他又是轻忽一笑,喃喃道,“挺有趣的不是?那些是保皇派呢……就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了……”
我没作声,心里早就明白公司里实际上分了不止三派人马:一派支持东方御,被称为激进派,其中有些人是新进员工,有些人甚至就是东方御带过来的,例如温霈儒和端木叶;一派是安于现状,被称为保守派,由以董事会的部分董事为首;还有一派是支持东方盛荫的,有东方家族的长辈和风扬内一些老古董们,当然也有能力卓越的年轻人;剩下的就是中立的了。当然也许还有第五派的……
至于东方御已经是总裁了,为何还会出现所谓的保皇派,保的皇也似乎不是东方御,这就是内幕,不得而知了。而我也没兴趣刻意去打听,所谓的上流社会,其实恐怕很多事都是拿不上台面的。
“你认为呢……”他喃喃问,缓缓转眸定定锁住我的,但那迷离的样子又让人觉得他或许只是透过我的脸在看着虚无。
我微一垂首,继续保持缄默。从来不会在工作范围外随意发表言论,这是坚持,也是谨慎。
对此默然他淡淡一笑,又过了片刻移开视线,看了看手表,“啊”了声,拖长音调轻语:“都下班了啊……”
“要报告的情况已经完毕,总裁若没有别的事,那就不妨碍——”
“辛苦你了。”他淡淡打断了我的话尾,注视着我轻声说。
“职责所在。”垂眸淡淡回应,以着专业职员的专业态度谦逊有礼地说。
他却再度定定瞧住了我,那别有意味的目光又是那么深沉。
我直接忽略,平静淡漠地躬身准备退出:“那——”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用餐了……”他又一次缓缓地打断道。
我心里刚回了句敬谢不敏,何况才几天也算不得很久吧,他又说了下去:“今天还会留下加班么?瞧你,看上去瘦了许多……虽然我很满意员工工作认真负责,可也不希望不到半个月就少了个得力助手,却得多付一笔医药报销费。”
“总裁多虑了——”一个“我很好”还没出来,就再度被截去了话头。
这样三番两次被打断让我有些恼怒,感觉像是又在无形中被他耍着玩。
“请你吃饭,算是表示感谢。”他毫无愧疚地自说自话,挂着温和的笑容,操着低柔的口气,说着起身收拾东西,“想吃什么?中餐?或者西餐?还是——”
“不好意思,属下可能挪不出时间来。”立马以牙还牙打断他,恭敬委婉地予以拒绝。
“知道你工作努力,但饭总要吃的吧!我会像上次一样吃完马上送——”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沉稳。
“不是因为这个。”
他闻言手下一顿,眯眼审视我片刻,坚毅漂亮的嘴角迸出一句:“有约会?”
“是的。”仍那般不卑不亢的态度,温吞有礼。
他没再说话了,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看,我没理会他,径自施礼后走出总裁室。
“站住!”
身后传来低喝。
犹豫下,还是停住了步伐,调整好心态,回身,恭敬垂首地询问:“请问总裁还有什么交待?”克尽本分,无可挑剔。
却听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故意的,对不对?”
“总裁指什么?约会的事吗?实在抱歉,这是昨天就定好的。”两手一摊表明立场,绝对无辜。
“见鬼的!”他难得咒骂出声,“你知道我指什么?态度!你的态度!该死的!上回也这样,还有上上回……你绝对是故意的!”
“总裁觉得属下还有不够尊敬您吗?”我佯装不解,继而恍悟,“哦——莫非您是希望属下像臣仆那样地膜拜您吗?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是您的要求……”依旧彬彬有礼,表现出绝对的臣服。
“你——”他似乎气得不清,又开始来回踱步,最后停在我左侧前方一步处,恨声道,“我已经说过不要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那总裁希望用什么样的态度?”我淡了神情,轻浅道。
“像以前一样,不行吗?你知道比起做你的上司,我更希望做你的朋友和兄弟!为什么刻意划——”
面对他的低吼,我却不禁笑了出来。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绕着这个话题转呢?是了,因为他和我都执著,只是执著的东西刚好是截然相反的……
怎么都达不成共识的事情,要如何解决呢?就一直这样像小孩子般争论不休吗?看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拿到糖果作为奖励的那个胜利者?
很有趣,不是么?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笑意,他显然一下子愣住了,也住了口,随之有些难堪,也有些愤怒地瞪着我。
我依然笑着,视线轻轻落在他身上,很想问一句:东方御,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来介入我的生活;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和你划清界限?
但不能问,也问不出。
我能做的只有忽略你的怒气,坚持泾渭分明的界限,维持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将一切革除于私生活外。
而他察觉了这份疏离,一开始就知道,几天来数次的欲言又止,我都发现了,一如所料忍了那么多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可现在再度挑起这个话题也不见得会有新的突破。
因为,我和你一样的坚持啊!而这次你又能拿什么来让我妥协?拭目以待吧!
“您的确是上司啊!难道总裁希望风扬上上下下切实贯彻一家人的原则,毫无顾忌地同您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从此毫无纪律,没大没小,鸡飞狗跳么?那么恐怕总裁的威严和形象就值得堪忧了吧!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您要怎么管理这庞大的企业呢?当然,若总裁坚持采用单一仁政制,属下也是不敢有多余意见的。”口若悬河说完,敛眉垂首,态度严谨恭顺。
“你——真会扯……”他瞠目结舌,喃喃道。
我没回话,还是垂着眼睛低着脖子。
“何必一再曲解我的意思?在闲暇时间,我不是总裁,有工作外的生活,上回就说过——”
“当然。我也有私下的生活,只不过,总裁也许是不明白上司下属毕竟是有区别的,即使在工作外的场合上下级的关系依旧醒目得令人难以忽视。我就是属于这类型的下属,真是万分抱歉了。”
他静默片刻,一叹:“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很多都很过分——”
“总裁多心了。既然没有公事,我就下去了。”淡且轻地丢下一句,没兴趣听他老生常谈,这回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市区的一家餐厅。
我没说谎,的确是有约会,虽然实在不怎么想赴约。
西面窗侧从门口数起第四张卓位,已经有一位男子坐着了。
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淡色西装,一副金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样子,气质显得很斯文。
此时他正拿起咖啡杯轻啜着。
暗暗打量完,已经走到了他桌前。
“是……宁先生?”对方抬起头,放下杯子,看着我问。
“陈律师?”
他点头微笑,人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称得上好看的手。
我也淡淡微笑,力度适中地回握了一下。
落座后,我并没有点菜,而他也没有,因为我告诉他已经吃过了。
选在餐厅是个错误。
我想他是觉得在饭局上谈话比较容易些,却不知道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用餐,除非是工作需要面对客户时。
“请问有什么事?”由于时间真的很紧,提案还有很多需要改动完善之处,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其实本来是想拒绝今晚的约会的,但由于之前已经推脱过四次了,而这人的毅力显然不是一般得强,让我决定还是及早处理掉这件事以免继续被打扰,因为完全可以预见未来的工作量只会越来越多,而且另一方面毕竟不好让对方每次都吃闭门羹。
但所谓何事,却真是想不通的。
“这是我的名片。”他递上一张质朴的水墨系硬纸,我伸手接过,看了下。
“我是受苏先生委托来见您的——”
“对不起,我并不认识您所说的苏先生。”
“的确,您还没见过他。”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想怎么清楚表达他的意思或者他委托人的意思,“不知道宁先生是否愿意听听一个故事?”
“抱歉,我恐怕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纪了。”我轻笑,“而且,陈律师,不得不告诉你,我真的没多少时间。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那先失陪了。”保持了礼貌微笑着,却作势要起身走人了。
“您会感兴趣的,宁先生。”他见状显得有丝急切,但显然思路还是清晰,反应也灵敏,甚至是冷静的。
也对,干律师这行的,没几把刷子是不行的。
“如果说关于令堂——”他顿了顿,看到成功令我停止了动作,微微一笑,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您母亲宁湘,宁先生是否还愿意给我半小时左右时间?”
夜无眠 R
2008年3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