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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土匪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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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年后京城
马车缓缓驶进城,才走了不多时便停了下来,尔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刚刚一岁的小女儿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咧嘴,小声地哭起来。琸云早已练就了一身不受惊扰的好本事,依旧靠在马车里睡得香甜,贺均平却立刻警觉地睁开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温柔地轻拍小女儿的后背,低声哄道:“乖囡,不哭啊,别吵到你娘亲睡觉。”
他们半个月前从西北冶城动身回京,本以为立了春天气能暖和些,不想才一出门就遇着了大风雪,一大家子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才抵达了京城。两个儿子也就罢了,打小就放养着,皮实,一路过来基本上不用他们夫妻操什么心,唯有这小女儿是贺均平的心肝宝贝儿,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生怕她被风吹着冻着,不放心托付给奶娘,非要亲自带着。琸云昨晚熬了一宿看孩子,今儿一上马车就睡沉了。
囡囡眨巴着眼睛呜呜了两声,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但终究没有落下来。越是这般,贺均平就越是心里头疼得慌,索性坐起身将女儿抱在怀里抖啊抖。囡囡这才高兴了,抱着贺均平的脖子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
“小点声小点声——”贺均平哑着嗓子小声道,捏了捏女儿的小手,一会儿,又忍不住捏了捏……
囡囡只当贺均平在跟她玩,高兴地咯咯直笑,琸云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终于醒了,一睁眼瞅见玩得正开心的父女俩,揉了揉眼睛,哭笑不得地问:“到哪儿了?马车怎么不走了?”
“进城了,不晓得前头出了什么事儿给堵了。”贺均平抱着女儿凑到琸云面前,囡囡立刻撒开手朝琸云怀里扑。贺均平却故意逗着她玩儿似的,忽然又把人给抱开,囡囡眼巴巴地看着娘亲越来越远,嘴巴一撇,眼睛里就开始凝结水雾。
琸云也不急,弯起眼睛看着女儿笑,伸手在囡囡脸上揪了一把,笑着道:“你个小娇气包,看你爹都把你给宠坏了。”
“自己闺女,我不宠谁宠啊。”贺均平抱着女儿心满意足地笑,“我的乖女儿,咱们一家人回京了哦,京城里有许多好玩好吃的,等你长大了,阿爹陪着你到处逛好不好。”
囡囡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还是很捧场地一边拍手一边笑,嘴里继续发出各种咿咿呀呀的声音。
琸云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又掀起车帘朝外看了看,小声道:“这路够宽的了,怎么还给堵了?”
“前头出事儿了。”车夫在外头应道,声音里有难掩的兴奋,“听说是哪家的小姐把什么将军给拦了下来,哎哟还真够辣的。还以为就咱们西北的姑娘性格火辣,原来京城的小姐们胆子更大……”
琸云与贺均平闻言面面相觑,俱有些傻眼。他们离京不过七年,竟不晓得京城的风气竟已如此开放,闺阁千金竟胆大到马路示爱的程度了。
琸云好奇极了,心痒痒地探出脑袋使劲儿往前探望,却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根本瞧不见男女主角的面,想了想,索性又朝一旁的护卫吩咐道:“你去前头打听打听,问问看究竟是谁?”
马车里的贺均平忍俊不禁,“咱们都离京多少年了,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便是问清楚了恐怕你也不识得。”
“就问问看呗。”琸云托着腮两眼放光,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已经多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儿了。
“娘——”前头马车里探出个小脑袋来,很快的,又探出来另一个,两个孩子虽然相隔了三岁,相貌却神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大儿子召甯性子沉稳些,总喜欢板着脸装大人,二儿子召恒则整天脸上挂着笑,眼睛弯弯的,看起来要活泼许多。
琸云朝他们俩挥了挥手,“坐好坐好——”她吩咐道:“一会儿车子走动起来,小心撞到。”
召恒咧嘴笑,“不怕,我会小心。”话刚落音,脑袋就已经被召甯拽了回去。
“回夫人的话,”去打听消息的护卫强绷着脸回来了,半弓着腰低头回道:“属下去问过,那位被拦下来的似乎是……陆将军。”
“陆将军?哪个陆将军?”琸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贺均平瞪大了眼睛,一副仿佛见了鬼的模样,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不会吧。”
“哪个陆将军?”琸云歪过脑袋,有些急切地问。
贺均平舔了舔嘴唇,小声道:“陆锋啊!去年他不是正名了么?”陆锋先前一直以赵怀诚的名字行事,直到去年方才恢复了身份,一时间满朝轰然。陆家因此备受争议,陆锋却丝毫不受影响,该干嘛干嘛,那些谏官们闹了一阵,伸出拳头却跟打在棉花里似的没有半点回应,终是散了场。只是琸云远在西北,这会子还没回过神来。
听得贺均平的回话,琸云顿时就直了眼,愣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咋舌道:“陆……陆锋?他不是已经成亲了么?”
“我没跟你说过么?”贺均平揉了揉太阳穴,小声道:“他成亲不到三个月,媳妇就过了。后来又说了一门亲事,新娘子没过门就死了。京城里便谣传说他克妻,这不,眼看着都快三十了都还没成家。”说到此处,贺均平愈发地有些愧疚,当然,这种情绪经过十年岁月的洗礼后,终究只是迅速地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脸悲悯地作感慨万千状,恰到好处地扮演了表弟的角色。
这些年来琸云与贺均平一直都在西北御敌,并不曾关注京城琐事,兼着贺均平心里头有鬼又刻意瞒着,哪里晓得陆锋身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间难免唏嘘感叹,罢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笑道:“难得他魅力不减,也不晓得今儿这桩婚事能不能成。”
贺均平咧嘴笑,“人家小姑娘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表哥又不是呆子,若是真拒了,那小姑娘还有活路?我们就等着喝喜酒吧。”说话时,他心里头又暗暗祈祷陆锋能早日成就好事,也省得他牵肠挂肚地心虚愧疚。
果不其然,他们一家人刚在京城安顿好,贺均平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宫面圣,陆府便传来了喜讯,前来府里报信的陆家老管事仆哭得眼泪哗啦啦直流,一边抹了眼泪一边感慨地道:“……可算是定下来了,不瞒表少爷说,老太爷欢喜得很,又担心少夫人这几天出什么事,一连好几日都睡不着。大少爷虽然不怎么说话,可老奴看得出来,他心里头也高兴着……”
贺均平连声笑道:“这么好的大喜事,你哭什么。”
“老奴就是……一想到大少爷,就心疼得很。”
贺均平心里哆嗦了一下,脸上笑容愈发地陈恳,“他这都是缘分,这时候才到呢,以后就好了,都好。”
他安慰了那老迈的管事一阵,柔声细语,态度诚挚,老仆人拉着他的手,眼泪又哗啦啦地下,“表少爷您到时候一定要带着夫人和小少爷们来府里喝酒。”
“一定,一定!”贺均平拍着胸口保证道,他亲自将陆家管事送出院门,待见着府里下人引着老管事出了门,这才猛地转身朝后院奔,迫不及待地把这大好的消息说给琸云听。
“订了日子!什么时候?”琸云一边给囡囡换尿布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好几次想伸手过来帮忙,却始终插不进手,生怕因此被贺均平呵斥,急得满头大汗。
“下个月初八,”贺均平见琸云毫不在意,心中愈发地舒坦,半坐到床边给琸云搭把手。一旁的嬷嬷终于看不下去了,哆嗦着上前小声道:“夫人,让奴婢来吧。”
“好了!”琸云把囡囡的小毯子仔细包好,抱起女儿往贺均平怀里一塞,道:“跟你爹玩儿去。”
囡囡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刻伸手过来扯贺均平的头发,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