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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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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登徒子!”
外面喧闹声繁杂,倒是没有客人注意到这里的剑拔弩张。
二楼雅间中本是静悄悄的,除了三人再无旁人,这一声呵斥在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阿箬杏眼圆瞪,虽然这声美人儿叫的出奇的悦耳,可她绝不容许自家小姐受半分轻慢。
话音刚落,当即一个手刀就要横劈到那人的胸膛。
可小小的身躯能量有限,没料到那人一个后撤步,闲庭信步般避过了她的攻势。
未等阿箬反应过来,蔺甘棠顺势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阿箬微惊,刚欲挣扎,却被他借着桌案之势反手一引,整个人便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你——”阿箬急得俏脸微红,挣扎不得。
来人微微俯首,露出一条清隽俊美的下颌线,这下阿箬也微微晃了神。
蔺甘棠身子前倾,喉结微动。嗓音清澈,转过头看向步笑安,淡淡道:“这丫头,怎的和你小时候如此相像。”
这一回头,黑衣金边的衣袍趁的眸子显得格外深邃,眼眸中间隐隐约约透着点点光亮。
那眼神与记忆中的那人很是相似,专注中却又带着几分游离,步笑安当下有些恍惚。
她移开双眼,微微抬起下颌,发了话:“放开她吧。”
微微又一偏头,示意他看向自己对面的位置。
“坐。”她又道。
为表敬意,步笑安率先拿起桌子上的瓷杯,亲自斟了茶。
茶叶在茶碗中起伏,映出她一闪而过的温婉容貌。
虽然说一同去中州的这个提议,是对方提的,但毕竟,今天的目的还是要贪图对方的银子。
她内心有愧。
蔺甘棠看到此番动作扬了扬眉,刚要开口。
“小姐!他是谁?”
阿箬此时还被束缚着背对着步笑安。
她看不到她家小姐此时的表情,只是能感觉到她家小姐应该是和这人是旧相识。
可是她跟了她家小姐十年了,可从未听说过她还会有这样的朋友。
“先松手。”步笑安抬起头,拈起茶杯淡淡道。
蔺甘棠的目光微微一沉,顺着自己扣住的手臂往下望去,看到阿箬白皙的手腕上已浮起了淡淡的红痕。
再抬起头,步笑安正盯着他。
她缓缓开口,“阿箬,你还是帮我出去买点儿绿豆糕回来吧。”
步笑安知道,要是由着阿箬这性子,怕是要闹上了一阵子,只得把她支出去才能作罢。
蔺甘棠也注意到他使的力气有些大,顺着步笑安的眼神他也立刻松了手。
手一松,阿箬嘶一声,扭头上下打量了蔺甘棠一番,嘟囔道:“你这人好生粗鲁,小姐怎么会结交这种人,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
蔺甘棠扬眉,没有打算和她一般见识,对着那个只到她胸膛的小丫头道:“你家主子吩咐,快去吧。”
阿箬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头一扭,便走了人。
偌大的雅间中弥漫着淡淡茶香,就剩下步笑安和蔺甘棠二人。
指尖轻触茶杯,步笑安盯着杯中翻涌的茶叶,她并未率先开口,只是放下手中已见底的茶,拿起了一个空茶杯。
茶壶被举起,放下,之后茶香四溢。
蔺甘棠挪动了两步,倒是不客气地坐到了步笑安的对面,自然地接过步笑安递过来的茶杯。
他轻轻吹了吹茶水,浮在水面的茶叶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上下起伏。
睫毛微垂,他道:“殿下今天,到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话毕,蔺甘棠的目光落在步笑安身上,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步笑安靠在椅背上,右手捋着发丝,笑了笑,“如何不同?”
他换了个姿势坐着,透出几分懒散,“丝毫不见审案时的锋芒毕露,反而更像一个寻常女子。”
闻言,步笑安垂眸轻笑,“王不也是一样,在戏台上也是一个很称职的戏子。”
蔺甘棠也不言语,只是低头看着茶,看似忽略掉了这句话。
“好茶。”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茶楼里今日讲的是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偶尔讲到精彩之处还会传来满堂喝彩。
步笑安静静听着,也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影影绰绰,听得并不甚清晰。
如果不是一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的话,那边更好了。
她回过神,又捧起茶杯吹了吹。
蔺甘棠边喝茶,边看着她,好像在欣赏什么世上罕见的稀世珍宝一般专注。
步笑安被他看的背后有些发毛,指尖敲了敲杯子。
她寻思着,该有的寒暄也已经有了,是时候切入主题了。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遂单刀直入。
步笑安抬眼,凤眼张开,露出一对好看的眉毛,直说道:“永世钱庄背后之人是你吗。”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有此疑问,蔺甘棠略微一沉思。
“永世钱庄?”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闻言哈哈大笑两声,“殿下太看得起我了。”
顿了顿,他解释道:“若我能富成那样,何愁没有办法摆脱困境。”
步笑安眯起眼睛,似是在判断他所说话语的真假。
“那你,是如何得知阿箬行踪的。”
蔺甘棠抖抖袖子,将背靠的更深一些,“这就说来话长了。”
“孤好歹身为一国之君,总得寻些事情打发时日。平日里看看戏,听听曲儿,偶尔收集些民间话本,也算是怡情养性。正因如此,才晓得了你名下那几间书肆。说来倒也有趣,原来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步笑安的心微微一沉,但面儿上未露一丝异色。华安书肆她开了许多家,其中经营不善倒闭的有两三家,倒是还有不少书肆尚存,所囊括的小道消息遍布中晟王朝。
难道说,这么些年来她布的情报网,竟然给他做了嫁衣?她费尽心思收集的情报,竟然暗中流到了宫中?
步笑安敛下眼睑,沉声说道:“你有神弓卫,何必借我的书肆?”
蔺甘棠摇了摇头,“此言差矣,神弓卫多对宫中事熟悉,而民间事则并不怎么敏感。”
“同样我也想问殿下,殿下亦可用神弓卫,为何还用书肆?”
不等步笑安答话,他自问自答,道:“二者相结合尚可发挥最大贡献。你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步笑安沉默不语。
是,她是早就想到了。但是她从来不让神弓卫涉及到书肆的事务中,所以这次阿箬遇到麻烦,银票无法兑现的消息她甚至收到的比他还晚。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神弓卫的主子,并不完全是她。她信神弓卫,但又不完全信。
就像她信阿箬,但也不完全告诉她实情一样。
“所以,你是通过我的书肆,才知道阿箬近日会回到章州的事情。”
前因后果想通了一遍,步笑安这才对着他陈述道。
“聪明啊,殿下。”
蔺甘棠眼眸弯起,笑了笑,但是瞳孔中并没有笑意涌现,那里面透着一丝丝伤心。
“可是殿下不信我,有一些难过。”
步笑安指尖微微颤动,面上不为所动,“何来难过。”
“殿下,大可以放心神弓卫的。”
步笑安将头转向窗外,“时候不早了,阿箬一会儿该回来了。”
外面的太阳正当时,高悬在空中,将空气中的暖意提高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边劳烦殿下收拾收拾行囊搬来御史府,我们不日出发。”
蔺甘棠显然是已经有所准备,就等着她一口答应。很明显,她也是答应了。
从窗外的景色里抽离,她再次转过头,“好。”
“但是这差旅费——”
“孤出。”
爽快。步笑安内心欢呼一声。
*
从雅间出来与蔺甘棠告别之后,步笑安在茶楼一楼墙角拐角处,找到了阿箬。
阿箬正蹲在墙角,一脸专注地听着说书先生口中那些近日的趣闻。
刚刚的不快像是全忘了一般,见步笑安走近,阿箬急忙抬起头:“小姐,今日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长着獠牙的红衣女子?听说她像是妖魅一般,来去无踪,专门惩治那些坏人!”
步笑安微微一愣,这说的不就是她?
阿箬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那人说得活灵活现,还说她把章州那贪赃枉法的父母官,一掌就送去见了阎王!”
这话本子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步笑安隐隐觉得好笑。
“那都是他编的,也就骗骗你这样的丫头。”她微笑道。
阿箬忍不住辩驳,“小姐,他说的可真了。不然为什么最近都风声鹤唳的——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步笑安撩起帘子,走出茶楼,继而往家中溜达。
“哦?”她声音微扬,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阿箬一边小跑着跟上,“小姐,我回来的时候,城门口排查比往日严了好几倍,每个人都要盘问半晌才肯放行。就连文牒也要反复核对,生怕出了纰漏。”
步笑安望着前方看不见头的街道,淡淡道:“这样啊,那我们还是早些离去为好。阿箬,回家准备准备。”
回到宅邸,阿箬一边将书架上的几本闲书塞入包裹中,一边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步笑安着手整理细软,手中动作不停,将要紧之物一件件收入囊中。
待一切妥当,阿箬提起一捆捆杂物,将无关紧要的旧物悉数搬至院中,点燃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主仆二人早已习惯了这般随时迁移的生活。
一个时辰过后,便都收拾了个干净。
手指轻轻摩挲过门上的木纹,步笑安最后一次落了锁。
她转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