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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黑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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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笑安站在御史府面前,着实有些唏嘘。
前儿个御史府里面还是熙熙攘攘的,今日却是改朝换了面,始作俑者马上就要鸠占鹊巢了,而且占的还是如此的光明正大。
御史收受当朝大师的清明醉且烧了账本。
前者边界不慎,难判其罪。后者却证据确凿犯了包庇罪。至于御史大人,倒是还有重见天日的希望,可是这府邸却不再是他的了。
秋意愈浓,御史府外的树上的枯叶被风卷起,吹到了步笑安的头发上,发丝随着风轻轻地飘着。
她拈起叶子仔细瞧了瞧,上面的纹路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乱中有序。这难免让她联想到章州这个偏居在中晟一隅的边陲小镇。正如这小小的一片叶子,看似乱的毫无章法,实则背后却有深意。
“小姐,我们来这里作甚?”
步笑安转头见阿箬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眼珠转了转。是啊,关于章州以及永宁大道的整件事情还没有跟阿箬说过。
思绪微动,如果和她讲那个说书先生口中的红衣獠牙的鬼魅女子就是她家主子,会不会吓得想去拎着说书先生的胡子揪上一揪?
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说为妙。
步笑安没再说什么,抬起下颌,“敲门。”
阿箬应了一声,背起包裹攥紧了肩带,抬手敲响了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门上的铜环冰凉,敲击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吱呀——”朱红色的门,从里向外开了一个缝隙。
冒头的是一个下巴有一颗痣的老人,像是管家的样子。
“主人吩咐,您请进——”
上次千秋宴确实不见这老者的踪影,难道说——
在他的带领下,主仆二人穿过曲折回廊,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厢房前。
这厢房四周清净的很,远离喧嚣。院中中了几株翠竹,正迎风轻摆着。
青石板路上没有侍从来往的脚步,也没有侍从的身影。
那些护院都被遣散了吗?为何一路上只见到管家一人。
步笑安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御史府内院落与院落之间联系紧密,颇有些刁钻巧思,很是不错。
就在这时,院子尽头缓缓走来一道黑色身影。那人身形修长俊逸,一袭墨袍衬得他愈发挺拔,手中摇曳着那把刻着正大光明四字的玉骨扇。
蔺甘棠迈步跨入院门,他眼中含笑。
步笑安对他微微点头。
“来了呀。”蔺甘棠扇着扇子笑着说。
然而阿箬却瞬间警觉起来,迈前两步,双臂一展,挡在步笑安身前,杏眼圆睁,神色满是警惕。
“小姐,他怎么也在。”阿箬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忿忿不平,纤指直指蔺甘棠,似乎对之前的交手还怀着一丝余怒。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家小姐无理,我饶不了你!”她咬着唇,气鼓鼓地说道。
蔺甘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步笑安轻叹一声,偏头就是一个眼神,这才制止了阿箬。
“阿箬,不得无礼。这位是我幼时的故人,亦是此行同伴。我们皆要去中州办差,途中正巧也要拜会侯掌柜,有他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阿箬闻言,神色微僵,心有不甘地瞥了蔺甘棠一眼,但见步笑安神色认真,只得撇了撇嘴,默默地退回步笑安身后,低声道:“知道了,小姐。”
步笑安侧身道:“你去跟管家看看庖厨在哪里,做点儿你喜欢吃的罢。”
“好嘞,小姐。”阿箬在路过蔺甘棠的时候赠了他一道白眼,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正当这时,远处的天空传来一道清澈悠长的哨声。
那声音清澈冷冽,绵远不散。
树荫底下,二人心怀鬼胎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朝天际望去。
步笑安知道,这是神弓卫的联络方式。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启用过这样的联系手法,所以神弓卫是来找他的。
她眯起眼睛,看样子十分笃定,“找你的?”
蔺甘棠摸一摸鼻梁,“找我们的。”
当金令主单膝跪在地上,对二位主子行礼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影影绰绰的压迫力。
这压力来源于何方他尚且不明。
一位,是他曾经的主子。一位,是他现在的主子。
二位主子之间貌似没有什么不合。
但是他却是不知为什么还是汗毛倒立。
“禀报二位主子,上次殿下让追踪的那人有信儿了。”
金令主抬起头,由于不敢直视二位主子,主动将目光投到了两位主子中间的那棵树上。
那棵树纹理清晰,好似有着上百年的历史。
他对着树说:“殿下夜闯县衙时所见的那黑袍女子,一直藏匿于章州。千秋宴后,她便踪迹全无。然而,属下循着殿下提供的线索,在中州西南的竹林深处,寻得一座隐秘宅院。”
步笑安轻轻抬手,指尖抵在唇上,略作思考。
她未曾料到,神弓卫竟然如此迅速地捕捉到了黑袍人的踪迹。原以为这盘棋局尚需几番曲折,才能拨开迷雾见真章,不曾想——
她虽然不知道蔺甘棠是怎么知道的黑袍女子,但她有一件事很肯定。
“王是不是也怀疑到了那人?”
步笑安抬眸看他。
要不然金令主不会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一起来说这件事。毕竟这是步笑安交给他的任务,而他却毫不避嫌地汇报给了蔺甘棠。
蔺甘棠半倚在树下,还似少年时,他冲她眨了眨眼。
“我便是跟着这个人来的,殿下可信?”
步笑安心里忍不住盘算。
若是如此——
那定然他手头掌握的信息要比她多得多。
想至此,步笑安出口试探道:“王查到了何种地步?”
蔺甘棠一笑,“殿下这就不地道了,消息是要共享的,我要是说了,殿下以后是否可信任甘棠?”
甘棠二字一出。
步笑安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她背在后面的手指尖微微轻颤。
甘棠,甘棠——
她又想起来幼年时有事儿没事儿就叫这个名字的时光。
用膳时吃到了生姜,她叫甘棠。睡觉时从床上掉下来,她也哭着喊着叫甘棠。乃至她上房揭瓦,还要喊来甘棠去给她搞个梯子。
甘棠这两个字的主人见证了她小时候的所有糗事。
“殿下为何不再喊孤甘棠了——?”
一道道质疑声如刀片一样将步笑安的耳道撞伤。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喊不出口。也许是因为对以前那个不成熟的自己感到羞耻。也许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个见证了自己众多黑历史的人。
但是,她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
“如今身份悬殊,怕别让有心之人听了去。”
步笑安背过身,拎起金令主的配剑,转身就走,“走吧,去竹林。”
还保持单膝跪地的金令主看见自己配剑被拔,无奈地低下了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蔺甘棠凝视着步笑安的背影,“身份悬殊么……”
他自嘲一笑,也跟了上去。
步笑安没有回头,她手中拎着金令主的配剑,长发在秋风中微微飞扬。
“诶,小姐——你又干什么去,还没吃饭!”
阿箬端着一整个托盘站在院门口急得直跺脚。
*
御史府有一点好处,就是出行的马车根本不缺,二人哪怕出行再急,都有时间准备好。
“吁——”
林中茂密的竹林随着风在轻轻摇曳。
到了章州西南方向密林,小径愈发狭窄难行,枝叶纵横。步笑安与蔺甘棠轻轻跃下马车,踏上那堆叠的竹叶往深处走去,每一步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响。
神弓卫隐匿在暗处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只是偶尔会现身给他们一个暗号,替他们指路。
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终于远处一个小院悄然显现。那小院遗世独立,被矮墙环绕,墙角覆满了青苔。
院中飘出屡屡青烟,却不似炊烟。远远看去地上还躺着两个横七竖八的人影,看着倒地的样子像是神弓卫!
直觉告诉步笑安此时这院落怕已经是人去楼空。
步笑安暗道一句,“不好。”
她脚下轻点,便又甩下蔺甘棠飞奔出去,越过栏杆进了院落。一连串动作是行云流水般顺畅。
蔺甘棠这次手还没有来得及伸出去,他不得不在后面摇了摇头,“这身手,孤算是叹为观止。”
竹林小院中,火看样子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两具尸体也是神弓卫的人无疑。
经过她一番探查,被杀的两名神弓卫倒是乔装打扮的很好。身上没有带着神弓卫的令牌,若不是她太清楚神弓卫的气质,她会以为这里躺的是两个劫匪。
他们的身份也许还没有被发现。可一个女子凭怎样的功夫竟然能除掉两个神弓卫呢?
步笑安还没有头绪,只是她一眼便识破,这火是人为点燃,显然是在毁灭证据。火光不大,烧毁不了小院,只是铜盆里的东西毁了。
“咦——”
她俯身细看,风向正巧将火焰推向一侧,铜盆中的纸张尚未全部化为灰烬,隐约还能瞧见残留的字迹。
心思电转间,她扫视四周,目光停在角落那卷半旧的草席上。来不及犹豫,她迅速拽起草席,双手一展,猛然朝铜盆扑去。
这下火算是灭了,步笑安舒了口气。
不料她旁边伸出只手,一下把那草席又给掀开了。蔺甘棠拎出了还未烧焦的纸张。
那纸张发烫,连带着他的指尖都有些发红。
步笑安凑到他身边,低头看着那张纸上的字,上面尚且透露着中州二字。
她一皱眉,“竟又是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