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死后改变世界》木摇摇

3、故人

　　天边泛起微光，秋日的上海总是多雨，淅沥的雨滴打在铺成地毯的梧桐叶上倒似别样的交响乐。

　　窗边的少女不像在欣赏大自然的独妙篇章，汽车的轰鸣声迅速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天张式东要带她去“绮梦”找齐越蔷拿特效药，在这期间秦冲英已经多次邀约都被陆耀杰挡了回去，但陆辞明显感觉到这位父亲已经对回绝秦冲英这件事有点黔驴技穷了。

　　既然改变不了他们俩要见面的事实，那下药这件事就不得不她来干，这是一种慢性药需要长期服用，经过渡口失败的经验即使是埋伏也不能确定一击必中，必须通过药物来影响秦冲英的神智，至少才刺杀之前要让他服下三次。

　　陆耀东对张家态度大反转的原因也不难猜，既然两家各为其主，那之前的口头约定当然也不做数了。

　　但面对张式东接女儿逛街的请求还是答应了，作为借口能拖秦冲英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临行前陆耀东还是留她说了两句，他对这个小女儿不似长子那般用心，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这个女儿：“我知道最近事情有点多，但是很快就过去了，再过段时间你也该去国外学习了，小佑在英国，你去了兄妹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战争在即，妻子早逝。还是把儿女都送出国，他才能真的安心，明白这位父亲的所作所为，陆辞从这简单的几句话中感受到浓浓的父爱。

　　从未来来看，卫明均就是最后的赢家，眼前鬓边泛白的父亲倒是对时事有着精准的判断。

　　飞驰的汽车进入闹市区后不得不减下速来，张式东看着沉默的新队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的，胆大心细，也就三次，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陆辞其实并没有在担心下药的事，她正在考量这个身份适不适合攒够积分之后跑路。

　　虽然家境不错，父亲也关怀，就是不知道那位远在重洋的哥哥好不好相处，但毕竟是战时，不可定因素实在太多，还是应该另谋出路。

　　张式东领着她从小门进入绮梦，见到齐越蔷倒是不同往日般热切，“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容易，别想太多，你动不动手他都是要死的，这是他的命。”

　　说着把药放在她手里，一共三包被褐黄色的牛皮纸包着的特效药。陆辞一时盯着它有点出神。

　　“愣着干嘛，这地方不能久待被看到就不好了，你原路返回。”为了不引人瞩目，张式东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在小门外等她。

　　陆辞身上穿着轻便的洋装，齐胸的长发被利落地梳在耳后，而刚刚交接完的特效药正放置在她随身背着的皮质小包的夹层。

　　马上就到张式东接应她的地方，一转角却碰上了人，陆辞一时拿不准她是工作人员还是客人，只想早点走开，却被人攥住了手。

　　“我知道你不是这的人。”一句轻声的耳语却敲响了陆辞心中的大鼓，眼前人身着朴素衬衫，脸上更是不施粉黛，眼下的淤青显得这位女士精神状态不大好。

　　陆辞频繁眨眼看向面前女人脸旁边，没有任何的信息显示，代表原身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是这次任务的重要人物。

　　陆辞一手甩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只盼望这女人能别再纠缠。

　　“你是哪个小队的？”她声音不大却让陆辞停下了脚步，似乎是看出了陆辞的动摇，她快步追上前：“我没有恶意，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后天下午两点到这找我。”

　　“怎么去了这么久？”张式东站在小门口迅速拉着陆辞上车，此时张式东身上第七小队的加红字样格外显眼，看来也不是她的投影仪出故障了，陆辞沉默了一会不确定是否要和张式东告知刚刚的情况，最终打算按下不表。

　　“没什么和她多聊了一会。”或许可以等后天聊完之后再和他们说。

　　这两天陆辞一直犹豫要怎么告知陆耀杰她要频繁外出的消息，好在他最近好像很忙总是昼出夜归，也省了她找借口出门。

　　其实这两天陆辞已有了猜测，所以在傅凌说出自己是第十一小队前队员的时候不算太惊讶，王萍说过只有双方同时在任务中，投影仪才会显示对方身份。

　　租界兴起了许多西餐店的同时，也提供了太太小姐们闲暇之余喝下午茶的地方，不同于上次的朴素装扮，傅凌穿着深紫色长裙衬着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的光泽格外醒目。

　　即使过路的行人透过玻璃窗，也只能看到两位闲聊天的小姐妹罢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组织的人。”对方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在绮梦拦下她，如果只凭猜测，她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胆识。

　　“她不喜欢黄色。”傅凌端起面前的瓷杯，浅呡了一口，说来也巧之前她有次去珠宝店想给王俞九母亲挑个礼物，遇到了原身，在店主把一条淡黄钻石手链拿出来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店主转身拿货的间隙，她听到少女一声小声地嘀咕：“不喜欢这个颜色。”

　　陆辞实在没想到自己失误在这里，当时宴会她并没有关注到底选什么衣服，最后试的一套她懒得换所以才选的那条裙子，资料里对原身的喜好没有任何的描述，善良的女孩从未因为下人拿出自己不喜欢颜色的衣裙而生气，忙于大业的父亲也没关注过女儿的喜好。

　　脑海中闪过袁姨的异常，看来回去还要找补一下自己的失误，“你找我，什么事？”陆辞还是没忘此行的重点。

　　“上次渡口刺杀，我是阻止的。”身上的淡粉色绸缎裙在陆辞反复的揉搓下显现出淡淡的痕迹， “你已经攒够积分脱离了，为什么还影响主线。”之前因为猜测出她的真实身份，她对傅凌并没有什么敌意，但似乎对方是敌非友。

　　傅凌越过大半桌面握着她的手，手上还因为刚刚握过暖饮有淡淡的余温：“我知道秦冲英是一定要死的，但王俞九是不是可以不死？”她语气急切，想得到陆辞的认同。

　　王俞九这名字熟，秦冲英的副部，基础资料里对他和秦冲英的情义有着长篇大论的描述，少年相识，踌躇满志，互背生死。

　　陆辞的沉默让傅凌心里没底，“如果是上次渡口成功了，死的不止秦冲英一个人，我知道其他人甚至在历史上留不下名字，但是经过这么多次任务，你难道不想人无辜的人少死一点吗？”

　　看出了傅凌是想和她找共鸣，可惜对方虽然猜出来她是组织的人也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任务，但也不影响她认为傅凌说的有理。

　　“我可以帮你们，秦冲英现在很信任我，我知道如果秦冲英不死组织只会一直派人来，我也希望能赶紧解决这件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手心传来的温度传递着傅凌的决心，或许多一个在秦冲英身边说的上话的帮手没什么不好，她沉思许久最终开口：“我要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傅凌收回手回复道：“下周给我答复。”陆辞轻摇头，她不确定陆耀杰会不会对她的行程起疑：“我不一定能出来。”

　　傅凌勾起嘴角朝她眨眨眼：“别担心大小姐，我会有办法让你和我见面的。”简单的话倒是让她说出了几分地头蛇的气势，陆辞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告别后就回家了。

　　一进门袁姨就迎了上来，帮她脱下外套：“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呢？多不安全。”陆辞张望四周放心下来：“别和父亲说我出去了，我就是一个人逛逛。”

　　袁姨微微颔首问着她晚上要吃什么，又说最近不太平还是少出门好，“你怎么知道？”陆辞疑惑难道陆耀杰对袁姨有什么吩咐吗？

　　“米价涨了。”陆辞坐在餐厅看着印花的玻璃后袁姨忙碌的身影，想起刚刚傅凌的话，“秋天了，外面银杏落叶可好看了，其实黄色也挺好看的。”

　　红糖炖梨被端上桌，一双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小姐喜欢就好。”陆辞舀了一勺甜滋滋的味道混合着梨的清香在口腔蔓延。和袁姨对话就像是往湖里扔小石子，只能有一圈小小的波纹，随后立刻归于平静。

　　但总算也是挽回了之前的失误，晚上开组织会议的时候，陆辞提起傅凌的事，齐越蔷略带惊讶的说道：“原来她在这。”

　　“你们之前认识吗？”刘晓宇追问说。

　　“之前有次任务偶然遇到过，傅凌可以相信，有她帮我们任务也能轻松一点。”王萍语气带着娴熟，看来她们也提前认识。

　　张式东说：“既然这样，下药的事是不是可以交给她，陆辞也不用和秦冲英多接触了。”

　　陆辞心下一喜，可惜王萍很快否定了这个方案：“还说不好她到底什么想法，这种事还是我们自己做好，我会找机会见见她的，陆辞你差不多该第一次下药了，三次时间不能凑的太紧，他身体会有反应，让他察觉就不好了。”

　　正值当午，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对恋人彼此相依偎走在路旁，傅凌很享受和王俞九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时光，她随处看着想着家里是不是还缺点什么，远处馄饨摊上却看到了熟人。

　　“我想吃冠生园的糕点，你去买点好不好？”她拉着对方的袖口撒娇，想支开王俞九。

　　他顿了顿这会正是人多的时候，不过还是碍于傅凌的请求：“好，那你在前面茶馆找个位置坐着等我。”亲眼确认他走远了，傅凌一路小跑到馄饨摊。

　　“老板，来一碗馄饨。”

　　“葱花要吗？”

　　“正常放，你怎么在这？”傅凌把最后几个字压得很小声，此时街上人声鼎沸，大锅里高汤翻涌的声音也能完全把两人的谈话声盖过。

　　“你前两天不是见了我的队员吗？”王萍手上动作不停给她下了一盘馄饨，又抬头和她对视一眼。

　　傅凌突然觉得喉头一紧：“谁死了？”，原来陆辞是第七小队的新人，那也代表之前有成员死了，她才能顶替上来。她已经在这呆了六年，有时也开始恍惚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自己本来就是傅凌，现在看到熟悉的老人，之前的记忆一下涌上心头。

　　不同小队有时候可能出现在同一时间点，八年前他们在二零零七年一次任务中相遇，她和齐越蔷还有周紫芝也算是和傅凌结缘，下一次再看见这个名字就是在通报的荣誉离业名单里了。

　　王萍还陷入在回忆里，傅凌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周周死了？”她看到绮梦贴出来的关于齐越蔷的大头报了，此时王萍又不吭声，看来只能是周紫芝了。

　　王萍微微点了点头：“客人在这坐下吧，等等好了我会端过去的。”

　　傅凌看着桌上的木头漩涡发呆，虽然死人是常有的事，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队员死亡，但是过了这么久安稳日子，突然传来故人死讯，不免悲从中来。

　　面前出现一碗馄饨，热腾腾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扑向傅凌的脸颊，也让她反应过来：“秦冲英怀疑陆耀杰，你们要做好准备。”

　　王萍表示知道了，还带着水滴的手在木桌上写下“当”，随后又拿抹布擦去：“有消息来这找我。”

　　攒够积分如果不想选择人生，也不愿意抹去记忆往生的，可以留在这做永久员工，有时任务想要补给，每个时间段都有典当行，牌匾上“当”字的右边一撇，若是被类似于画成猪尾巴的一个小圈，就是组织的标志。

　　聊完正事，王俞九也提着糕点四处张望寻找傅凌的身影，傅凌向他招手示意，王萍擦完桌子留下一句：“你不该留在这的。”算是对老友的忠告。

　　“怎么坐这了，不是让你在茶馆等我吗？”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听不出怪罪的语气。

　　“我这不是饿了嘛，好久没吃了想尝尝。”说着从碗里舀起一口送到王俞九面前，“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外面的东西，你还是少吃，医生都说了你肠胃不好，真想吃，我下次给你煮。”在王俞九的劝说下，桌上还剩下大半碗两人就走了。

　　王萍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看着挽着远去的恋人只剩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