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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党祸——入梦 三则(二) ...

  •   早朝当天的夜里,沈家小院其实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宋贽满身血气地闯进还亮着灯的书房,将沈钧卿吓了好大一跳,悬停在半空的笔剧烈一抖,浓黑的墨汁滴到奏折上,毁了她好不容易快要写就的弹劾书。
      沈钧卿柳眉一蹙,厉喝道:“宋指挥使好大的胆子!我一未犯国法,二未造口业,怎么随意闯入我家中!”
      “沈大人可真是信口雌黄,欺君之罪……不算犯国法么?”宋贽玩味一笑,毫不避讳地盯着沈钧卿雪白的腕子,试图捕捉那只银锁。
      沈钧卿也自知女儿身瞒不住他,只是他如此轻佻的语气还是让她觉得如同被打了一巴掌那般难以忍受,想骂些什么,又不知骂些什么,只口不择言地斥了一句“无耻!”,随即满面烧红地掀起披风将自己掩得严严实实。
      这一遮,彻底让宋贽看不见心心念念的锁,他立刻冷了眸色,不管不顾地走近沈钧卿,隔着一张案台蛮横地将她的右手扯出来,细细观摩那只小小的锁。
      “宋指挥使深夜前来有何、嘶——”沈钧卿完全比不过宋贽的力气,反而只能让他犹带血气的手扣得更紧,危险的信号席卷大脑,她立刻跳脚,怒瞪冲动道:“宋指挥使这是干什么?这只银锁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让您星夜前来这样折辱于我?你——你放开我!”
      宋贽对沈钧卿的反抗置若罔闻。沈钧卿手上这个虽然镶了一圈金边,可花纹样式都是与他手上这个一般无二。宋贽低笑一声,就这样自下而上地盯紧沈钧卿微微睁大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突然道:“……沈怜?”
      沈钧卿瞳孔一缩。
      就是她。
      “你……你在说什么?”沈钧卿显然还没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有些欲盖弥彰,宋贽短促地笑了一声,“就是你。”
      她警惕地看入宋贽深不见底的眼,不寒而栗。
      “你、你到底是谁?”
      沈钧卿的右手腕还在宋贽手里,被宋贽送到颊边,轻轻吻了一下。沈钧卿一惊,只见宋贽狐狸眼柔情似水,略带哀怨和媚意地勾着她,“沈小姐……甚是无情。”
      “都不认得我了……”宋贽推倒案上的笔挂,随意一扫,东西叮叮哐哐落了一地,上好的墨反而成了他衣摆上的花。他……他他他他跪上来了!还来不及怒,沈钧卿头皮发麻,立刻向后扭身想跑却当即被拉回来,后腰磕在桌沿。
      这下完了,直接到他怀里去了。沈钧卿心里大呼不妙。
      宋贽一只手压住她,另一只手悬着另外半只银锁给她看,似乎心情很好地贴住沈钧卿的颈侧,时不时轻嗅。
      “沈小姐认不认得这个?”
      怎么会不认得?沈钧卿一时愣住了,这不就是与她手腕上的那个是一对?“你怎么会有这个?我记得我不是给了救了我的一个小哥哥——”沈钧卿猛然顿住,一回头,“不会是你吧?!”十足的惊异。
      宋贽下意识一躲,没躲过,沈钧卿柔软的唇直直撞了上来。两个人同时后撤,宋贽一时间也装不回狐狸精,索性一跃坐到了沈钧卿原先坐的那张椅子上,再度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沈钧卿用袖子使劲擦双唇,脑子一热就恼恨地骂道:“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救我的小哥哥才没你这么无耻不要脸!”
      先前的惊讶就让宋贽颇为不满,这下子更是让他脸色彻底不虞了起来。
      “呵,本想看在这银锁的面子上,叫沈大人和白大人能安稳出京去,也算全了沈大人的恩情。不成想,大人是全然不想要啊。”宋贽阴阳怪气地挤兑沈钧卿。
      “你!”沈钧卿气得险些厥过去。
      “既然如此,白大人也不必留了,明日卑下就遵新帝之令取了她的狗命,呵!”宋贽起身欲走。不出他所料,身后的女子立即揪住他染血的衣袖,紧张地追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什么叫‘遵新帝之令’?皇帝要杀她?”
      宋贽勾唇一笑,故作轻视地瞥一眼她,一哂:“……还要杀你——旧党之人那。”说罢便拔出绑在手臂内侧的短匕,轻轻贴在沈钧卿的脸上拍了拍,笑意深深。
      沈钧卿又恨又怕,甩开他的衣袖,颤声问:“别打马虎眼!你只消说,什么条件?”
      “入我府里。”宋贽眼睛一眯,又是那副蛊惑的模样,“我就放了他——哦,白姑娘。”
      “你——”沈钧卿瞪大双眼,“无耻!”
      “沈小姐答应吗?白姑娘的生死可就在你一句话之间了。”见沈钧卿将要开口,他立即打断,“不急,沈小姐好好考虑。若等卑下为您作好了决定,那便是不去也得去……不死也得死了。”宋贽最后一句咬字极狠,听得沈钧卿周身一凉,好似坠入无底深渊。
      宋贽在出门前又转过来,意味不明地补上一句:“哦对了,沈御史那封弹劾卑下的奏折还是不要呈上为好,不然,卑下就不能保证白姑娘这几日的安稳了。”
      “大人好梦。卑下先告退了。”
      沈钧卿枯坐半夜,第二日便告了一月的假。白费芷时不时下值后来看她,她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看着友人担忧的双眼勉笑,“没事……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好了。好了——你还忙着呢,快回去吧!”她倚靠在门边,呆呆看着白费芷愈行愈远。
      之后数次宋贽都是带着“我再想想”这样令人可恨的答案走的。
      直到五月二十二日夜里宋贽再来时,沈钧卿才低着头说:“我答应你了。”她绞着衣角,“我随你入府,我只有一个条件——不准让他人知道我是谁。”
      宋贽笑开,眉眼霎时灵动起来,柔声回应:“那是当然。”手臂穿过沈钧卿的腿弯,一把将她抱起。沈钧卿惊呼一声,连忙抱住宋贽的脖颈。
      他这才发现她今日特意装扮过,挽了松散的发髻,戴了一对莲形玉耳坠,更描了眉、上了胭脂,一身素色的广袖留仙裙,眼睫颤颤,端的是清丽风流。
      灯下看美人,惹得宋贽凑上去重重吻在了沈钧卿的唇角。他感觉到了肩上的玉指蜷了蜷,可眼前的美人却忍住了没动,不禁更是怜爱,黏黏糊糊地磨了好久,才抱着她出了沈家小院。待到了正门,一两步的距离,宋贽却非要她自己走进宋府,沈钧卿深吸一口气,缓缓踏了进来。
      一道门槛,好像一条界线,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分离。她一眨眼就红了眼眶,只埋头不管不顾地跟着宋贽朝里走,被他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早就是宋贽的猎物了。宋贽站在书房窗前,盯着卧房里收拾东西的那道倩影。只是沈怜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
      自从那莫名其妙被他救了的小女孩给了他半只银锁让他去买点东西吃,那只银锁就已经被他指缝里的污垢悄悄染黑。
      不管他怎么擦洗,年少落魄的自己总是没法让它光洁如新。宋贽摩挲着有些旧了的银锁不断回想着沈怜不情不愿地迈入他的府邸。她的神情,她的动作,还有她腕间的那只银锁。
      她好可爱。而她现在是他的掌中之物了。把玩多年的小锁还有些切割而致的尖锐之处,又一次划破宋贽的指腹,饱饮鲜血,遮住银质的亮泽。
      他兴奋地舔舔略尖的牙齿,满意地看着一阵风过,屋里的烛火随即熄灭。

      沈怜到了宋府后院,待了三四天也不见宋贽有什么动作,只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只几天的功夫,不仅精神气足了,甚至连头发都乌亮了不少。整个后院几乎是任她穿行,连书房宋贽都并未设防,只一条规矩——不准她穿男装。
      她平日里穿惯了男装,有次图方便也套上了男装,把夜里归家的宋贽气得够呛,之后勒令她在宋府不准穿男装,还把她的衣箱亲自收拾了一番。
      有病。沈怜嘀咕。
      五天之后,宋贽终于回来了。彼时沈怜正在书房翻他的信件。她大胆地亮着烛火,用着宋贽的纸墨,无恃,却无恐。
      沈怜写着写着,总觉得好似有一张网,绵绵地、密不透风地缠着她,让她头皮发麻,忍不住抬头。却是宋贽淡笑着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沈怜松了一口气。……嗯?哪里不太对?宋贽回来了,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沈怜大惊,她急急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打破自己的尴尬,不成想宋贽倒是先开口问她吃饭了没。她一愣,呆呆地摇头。
      “那走吧。”宋贽压根没管她在干嘛。
      两人沉默并行至花厅,这里是沈怜最爱之处。这几日宋贽未归,她读书、吃饭都在这一方帘幕之地。
      今晚的饭菜着实有些咸得难以入口,也不知这厨子是怎么回事。沈怜微微不满,好在自个儿嗜重口,多少也浅尝一些,吃了个半饱。撤掉饭菜后,宋贽也并未唤灯,只叫了茶水,沈怜便边啜茶边等着他开口。
      “怎么样?这几日沈御史可查出什么来了?”天色昏暗,宋贽背后的湖反射月色入来,沈怜才勉强看得见宋贽闲散地单手撑着下颌,身子向桌面半倾,好似在热切地盯着她。
      沈怜放下喝空的茶杯,应道:“宋指挥使犯的律法可不止一条两条,您自己心里没数么?”
      黑暗中传来茶水入杯的声音,对面一声轻笑,“好,那我便等着沈御史狠狠参我一本了。”
      沈怜咬牙,身处囚笼之中如何有办法揭发他?他故意看她笑话。
      一杯清凌凌的茶水推到她面前:“……大人莫气,在下给大人赔礼道歉。”
      正巧口干非常,沈怜夺过茶杯一口饮尽,喀一声磕到桌上,便没了话。月朗风清,厅旁的帘幕温柔地摆动,谁也不言语。
      沈怜有些坐立难安,正想开口打破寂静,却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燥热,夏末单薄的素衣不知不觉间已被自己略略扯开了些许。在察觉之后,热量更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沈怜又紧张又气急,呼吸一阵促过一阵,空虚和渴求席卷而来,配合清风激得她微微颤抖。
      苍白的月光都被染上绯色,沈怜最后一丝清明让她瞥见了宋贽嘴角扬起的愉悦弧度。
      宋!贽!这狗东西!给她喝了什么玩意!
      “是玉楼春哦,如何?”宋贽悠悠站起,轻轻搭上她软软的双臂,意乱情迷的女子还不忘低低咒他,手却不由自主地攀入他的衣袖。
      宋贽一把将沈怜抱上石桌,她的素簪当啷落地,被他一脚踢开,如云鬓发让她有些懵然不晓事的脸更加清晰,惹人心痒。
      他好像自己饮了玉楼春一般蒙蒙笑着,在黑夜之下,帘幕之内,从眼睫到肩颈,仔细啄吻沈怜,紧紧纠缠。
      渐渐沈怜已不满足于简单的唇齿相依,反应迟钝的她又不知道如何缓解,只好手脚并用地抱紧宋贽,在他耳边哽咽。
      也不知究竟是在哭什么。
      宋贽笑意更深,一边抱起沈怜轻哄“怜怜不哭”,一边就朝着卧房而去。
      半路上沈怜又不知发什么脾气,将自己的鞋子蹬掉之后,又零零散散地扯掉宋贽的发冠和其余一切她能看到的配饰,东西稀稀拉拉掉了一路,宋贽也被她有意蛮横的动作逼出一些泪,眼尾湿红,又疼又气。
      进屋后剩下的事情简直是水到渠成。
      沈怜揪住最后一件衣衫不肯褪下,宋贽笑着说好,动作却更加粗暴。
      玉楼春药效渐失,沈怜的意识越发清醒,反倒是宋贽沉溺于鱼水之欢越来越深,满目的执着和依恋,好像沈怜是他真正的爱人一样。
      衣衫半褪的沈怜向外挪出一步,便立即又被扯入帷帐,宋贽将酡红的脸贴紧沈怜如玉的颈,口中还呢喃着她的名字,锋锐的眉眼化作一泓春水,温柔妩媚,绰约多情。
      沈怜无知无觉似的躺着,也并不流泪。
      那一夜未落的月,见证了这一场只有宋贽失足深陷的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党祸——入梦 三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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