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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窕娘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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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知网司从夏国建立至今,一向神出鬼没,逢乱必出,隐于市而知万世。
若是有人大摇大摆的说“我是知网司的人”,大多会被人拿棒撂锹一顿打,约莫还会骂他“何等宵小赶来冒充!”
宵小七禾嘴角擒着一丝微笑,眉眼轻弯,淡蓝色眼睛在尤岸金笺笺两人紧贴的臂膀处打转。
纪吕豪面无表情:“我可以把你们三个一起抓起来吗?”
“困了。”
七禾好似玩够了,也不看其他人反应便径直上楼。
死亡现场有被打扫,夜还长,兴许人还在中阴。七禾走得那般置若罔闻,就连吴庸也缓缓抬高斗笠去看。
尤岸金笺笺对视一眼,双双背手上楼,说是看看他家船夫。
纪吕豪无奈,见无人带大包袱,没有搜查的必要便放众人回去休息了。
二楼东二房内,打着震天鼾声的船夫脸上落了一道瘦削矮小的身影。
金笺笺堵住他的鼻子起不到半点作用,举了举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捏拳默念三遍“关爱老年人”才就此作罢。
尤岸双手环胸倚在窗边,窗外木棉树树叶微微泛了红,早秋蝉鸣和鼾声一齐奏着。
他专心致志盯着那一抹红,不知何时静幽高雅变了种,那一抹红越发鲜艳似血,而尤岸依旧一丝不让,越是不舍越是诡异。
今晚怕是有时间要发生了……
金笺笺悄无声息拍了拍尤岸,尤岸心中一悸,在看清来人时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你怎么了?”
“无事,总是心中不安……”
金笺笺深知这位发小的尿性,外人面前无论多有逼格,多手到擒来,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到底是第一次见。
金三似是怕尤岸见不着似的,重重地大声叹气:“不是吧兄弟,你可真菜啊。我看你扒拉那坨尸体扒拉的挺起劲啊。”
尤岸:“?”现在不应该安慰新手嘛!
“走吧,我看今夜没人愿意老实。”
尤岸见金笺笺背手拿剑要出门,也不知道这瘦不拉几的姑娘哪来这么大胆子的。
尤岸抓起□□,顺手在门前撂了锁以防万一。锁还没撂热乎,金笺笺猛地拉着尤岸躲在梁柱后头。
须臾不远处的房门轻煽,贝闾佝偻身子偷偷摸摸得从房内出来,路过旁边那间屋子是甚至是双手合十过去的。
贝闾很快窜过,朝楼梯口拐角跑出,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尤岸金笺笺拧眉对视,这间客栈很大,二楼便足够今天所有人住下。要说三楼住了何人,便只能是那老板娘。
两人没贝闾那“哐啷哐啷”的大动作,试作轻功上楼后,只见三楼装修与二楼甚有区别。红布绸挂梁,紫雕壁满楼,那唯一闪光的房门上有一小牌匾,题曰:青正舍。
两人低身匍匐,齐齐耳郭贴门,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一丝不落得落入耳中。
“窕娘!你且听我一句劝吧,将那虾米送出去,就说他亲口承认了。”
“刷啦啦——”
窕娘涮了毛巾在给炕上的虾米擦汗,不给贝闾一点眼神。
贝闾瞬时急了:“窕娘……”
“滚。”
“哈……让我滚?窕娘,你好生无情啊!”贝闾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脸上逐渐变得癫狂,他一把抓起窕娘按住她的肩膀,“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竟还忘不了他?”
“你真是个疯子!”窕娘挣扎不得,便一嘴咬上贝闾的肩膀。
贝闾大叫一声吃痛将人推开,之后便是一阵“酱油香醋全打了”,碎落物的声音此起,哭喊声彼伏。
尤岸金笺笺毫不犹豫冲进房中,定眼一看只见满地供响香火零落,贝闾捂着肩膀龇牙咧嘴,窕娘却抱着碎成两半大理石牌位埋头痛哭。
金笺笺难见美人受伤,反手握剑直逼贝闾脖颈,咬着后槽牙说:“你做了什么?”
贝闾顿时吓得不敢动,吭哧吭哧蹦字:“是她咬了我!我不过失手……”
金笺笺向前推进,划破对方脖颈,留下一道血痕:“不好意思,失手。”
贝闾赶紧捂住,一脸惊恐地望着两人,哐当一声摔倒在地。扑棱着腿不断往后退,直逼墙根。
金笺笺翻了白眼也不再管他,俯身默默看着窕娘哭得悲痛,紧抱着的大理石牌位露出些许字来——褚辉。
时间仿佛摁了加速键,蒙蒙黑夜也已鸡犬相鸣。窕娘声音哽咽到几近沙哑,金笺笺尤岸就这般看着不知所言。也许哭过了,就忘了罢。
窕娘紧紧抱着牌位,眼睛红肿,要成酸枣,沙哑着嗓子说了至今的第一句话。
“我想,该跟小纪和众人坦白些话了。”
尤岸金笺笺将窕娘夹在中间,至于贝闾,早就被那一手血吓晕过去。金笺笺像拖着一条癞皮狗一般拽着他的衣领下楼去了。
下到最后一节楼梯,似有咯吱声响起。三人下意识回头,只见门口七禾披散头发,眼中倦意未掩,鼻侧红痣却是越发鲜艳。
七禾微微一愣,裹了裹衣衫跟着下楼去了。
须臾,众人纷纷下楼。纪吕豪压下那份不明所以,摇醒不省人事的贝闾便叉腰乱转。
贝闾恍若隔世,稍微清醒后指着金笺笺要说不说,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尤岸现在心情明显差到了顶点,嗤笑一声开大嘲讽:“出了事只知道喊爹,贝公子如今几岁了?”
闻言,正捂着脖子的贝闾蓦地瞪大眼睛,金笺笺当时只是擦了他一点皮,当时看着吓人,如今怕是都快愈合了。故作受伤,意欲何为?
七禾出奇得看向尤岸,嘴角不知不觉早已挂上了笑。
野猫要藏不住爪子了。
这边正在剑拔弩张,那边吴庸看了窕娘许久,终于款步上前朝窕娘伸出手来。
“窕娘子不嫌弃的话,在下可帮你恢复。”
窕娘慢慢抬眼,只见斗笠却也生出一些熟悉,她苦笑一声,颤抖着将那两段大理石交给吴庸。
纪吕豪不忍,搭上吴庸的肩膀说道:“麻烦兄台。”
“小纪啊,是我辜负你的信任了。”
纪吕豪一征,想要弄清缘由,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又不愿再问。窕娘释然一笑,接着说了下去。
“是我与贝闾勾结,弄死了冯天贵。”
贝闾闻言又欲发作却被金笺笺打了回去,举剑以示威胁。
窕娘此时眼神含上了泪,长了张嘴,还是说出来了那段陈年往事。
那年她的夫君褚辉在清河洲为官,作风清正,广为民颂,而立之年已有娘子和一众徒弟。冯天贵和纪吕豪便是那一众徒弟中最拔尖的两位。
而窕娘本为客栈女儿,泼辣活泼的性子当时也是叫褚辉一见钟情。为商的都叫当官的欺负过,起初窕娘只管将官爷混为一谈,分外看不上这有些憨的傻小子,更看不上他身边常带的两位青年,一个贼眉鼠眼,脸长见识短;一个面无表情,面冷脖子粗。
直到他家客栈叫她那不争气的阿哥拿去赌,赔了庄子的一家人无处去,还经常叫讨债人欺辱。
一次窕娘忍不住打了为首的,两厢争吵竟闹到了官府。到了窕娘才知原来褚辉竟是人人称赞的主判大人。
那日艳阳高照,一个跪坐黄土,一个高坐明堂,她还未曾没见过这憨小子如此威风。
也许是落下的板子晃了神,也许是金灿灿的光线闪了眼,窕娘心里的小鹿儿直跳。
案子作罢,褚辉打了讨债人几大板子不说,还默默为她家赎回了客栈。窕娘阿爹心存感激,当日便握着褚辉的手要他题字。也就是之后的兴亡客栈。
那场面无限兴隆,懂事的邻居甚至是官家人都自来店前,鼓掌祝贺。除却不知谁逗趣的一嘴“褚辉是要他卖闺女”之后,窕娘阿爹脸瞬间一僵,愤愤甩了褚辉的手,一切都是那般美满。
窕娘钳制住她阿爹的手,阴恻恻地掐他肚子上的肉,面上还温柔可人地向众人笑。要说对谁笑的最多?兴许她都不知道自己面向褚辉时有多么笑意阑珊。
之后的之后,一切都是那般水到渠成。须臾三载,褚辉水到渠成得取到了他的新娘子,新婚夜里,弥纱帐中,窕娘俏皮地扑倒褚辉,两人也都红了脸。
转而两年,一则褚辉溺死清河的消息惊扰了窕娘一席美梦。她不擅女工,当时正与一副男人鞋袜做斗争,听到时的第一反应也只是有人戏弄于她。
“褚辉平时最擅水,怎可能会溺水身亡?”
窕娘不相信,拼了命般朝那人摇头,眼泪却是断了线般往下掉。
那次外出航行在江上的船卸油起了大火,察觉时早已汹涌,众人被逼纷纷跳了船,淹死的,烧死的,不计其数。而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和褚辉同行的冯天贵就是其一。
褚辉还落得个监察不力之罪,平日的清正仿佛成了笑话,死者家属不念旧之前分毫,直冲“兴亡”二子泼狗血。
起初压在她心口的痛久久不散,整日郁郁寡欢,甚至想过殉情,平时再是豪爽今日也坚强不起来分毫。
直至褚辉手下曾带过的小厮偷偷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