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谈精灵的领主不是好女帝》别九九六

4、败走的主教

　　和他同样想法的人几乎都站在这里，这些村民原本拙劣的演技因为流露出的真情变得生动了几分，最起码受喧闹被吸引围观的城里人越来越多，而且不少都露出了怜悯和同情的眼光。

　　接到消息的主教伊万匆匆结束弥撒赶了出来，一露面就被哭天抢地的嚎声塞满了耳朵。

　　他勉强保持住自己身为主教的从容神色，面露慈爱地询问道：“我主在上，祂派忠实的仆人前来询问诸位的苦处，在神的光辉照耀下，一切苦都将被化为甘美的油膏。你们聚集在此，可是有什么求告于祂的？”

　　人群里岁数最大的一个老头率先喊道：“我们来请求撤销对领主的惩罚！没有领主，我们会饿死的！”

　　伊万不傻，现下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他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领主，居然敢搞煽动民众这一套来对抗教会！

　　他压着心里头的不虞，依旧面目祥和地劝导人群：“亲爱的子民们，我明白你们的担忧和恐惧。作为神的仆人，我的职责便是维护你们的福祉和领地的和平。然而，我们的领主却在公然违背神的旨意，她无视教会的请求，拒绝购买赎罪券，不参与神圣的祈祷。她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对教会的不敬，更是对神的不忠。”

　　伊万顿了顿，目光慈爱地扫视着人群，“你们要明白，教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你们的长久利益。我们施行的惩罚，不是为了惩治领主，而是为了引导她重归正道。光明神是慈悲的，但也是公正的。如果我们放任她的行为不管，那么这种不敬之风将会蔓延开来，最终受苦的还是你们这些无辜的子民。”

　　他走到人群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个老头的肩膀，柔声道：“老人家，难道你们想要被一个冠以异教徒名头的领主所管辖吗？这样的话，神将会厌弃整个在她阴影笼罩下的约因郡，但只要你们坚定信仰，相信神的旨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神在看着我们，祂希望祂的子民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如果领主能在我们的引导下悔改，她会得到神的宽恕，重新成为你们的庇护者。而你们，只需要相信神，相信教会，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伊万提高了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抚慰和坚定，像是慈爱的父亲在教导迷途的孩子。按他过往的经验，通常只要扯着神的名义如此劝导一番就能安抚下这些无知愚民，还可以进一步巩固教会在他们心中的权威和信任。

　　果然，眼见着众人的情绪逐渐缓和，他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不由冷笑起来：领主？区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竟敢不自量力地挑战教会的权威，哼，她那点小把戏终将被神圣的力量所压制，而教会才会是掌握这片土地主导权的真正主人。

　　因为主教刚才的话听起来十分具有说服力，人群中响起了一道道赞同的声音，伴随着对神的歌颂。

　　见到局面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伊万心头放松，控制着想要志得意满微笑的冲动，他依旧端着忠实神仆的表情望向人群，但很快，这近乎完美的虚伪面具就差点被打破。

　　在众多嘈杂的赞美声里，一道乍一听和其他人并无不同、但立刻带偏了画风的“好话”突然响起：“感谢光明！感谢主教大人！那我们以后就不用指着领主那点微薄的报酬了，教会一定会让我们这些坚定的好信徒过上好日子的！”

　　“是啊！感谢仁慈的主！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吧？主教大人们说了会庇佑我们！”

　　伊万：？

　　……不对劲。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听着耳边响起一句又一句名为赞美实为索取的话，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直到第一个张嘴喊出家里揭不开锅需要教会援助的村民出现，他终于绷不住那副光辉的假面了。

　　怎么回事？！明明是要说服这些蠢货不再听信领主的命令，怎么反而让这些人管自己要起钱来了？！

　　伊万试图开口继续用神那一套进行忽悠，可惜已经在领主金钱攻势下尝到甜头的村民们并不买账，他们高举起空荡荡的手心，朝着台阶上的主教哀求着、讨要着，看起来每个人都可怜极了。

　　但一个可怜人或许让人心生怜悯，数十个张着手向你涌来的难民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伊万一瞬间几乎幻视了大批堪比亡灵法师召唤出的邪恶骷髅兵朝自己涌来，他见再也无法凭借口头上的糊弄掌控局面，只好狼狈地转身躲回了教堂。在他跨过门槛后，象征着神之门户的大门随之紧闭，挡住了门外哀求垂怜的民众。

　　这极具讽刺意味的一幕落在不远处马车里坐着的人眼中，引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陪同坐在一旁的佩琳夫人问道：“夫人，您看见了吗？咱们的主教大人逃回他的龟壳里了。”

　　佩琳夫人从刚才开始就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这会儿爱丽丝出声问她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呀，”她抚着胸口讷讷地道，“这些人看起来真可怜，教会真的会管他们么？”

　　“哦我的好夫人，”爱丽丝被她天真的发言逗到，笑得更起劲了，“您看主教的样子，像是会管的人吗？”

　　“再说了，”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重新挑起车帘望向外头仍在请愿的人群，笑意里多了几分嘲弄，“教会要是想管，早就管了，他们在各地敛财多年，别说教皇，恐怕就是一个大主教的私有财产，估计都能买下小半个公国。”

　　佩琳夫人对能买下半个公国的财富没有概念，但她料想那一定是很多很多个她胸针上钻石的价值。

　　这时她的领主继女又在耳边发出了大逆不道的蛊惑声：“夫人，您说，要是咱们把教会积攒下来的这些财富搞到手，您是不是就能连开一个月最高规格的宴会啦？哦，或许可以把主教权杖上那颗宝石也取下来，给您重新做一顶发冠，怎么样？”

　　佩琳夫人被继女勾勒出的美妙场景勾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娇艳的脸蛋憋得通红，最后大大地抽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她抓住爱丽丝的手，情真意切地望着继女黑得宛若看不见底的瞳眸：“亲爱的，我不要发冠，能换成项链嘛？让它做垂在锁骨中间最大的那一颗。”

　　“哈哈哈，当然可以。”爱丽丝大笑着反握住继母纤细的手，简直爱死了她这要钱不要命的品性——瞧瞧吧，为了好东西，这可爱的小女人连神的财产都敢惦记！

　　……

　　教堂前的喧闹导致教会对领主的恐吓最终只能停留在恐吓的阶段。

　　没办法，养尊处优惯了的神父们从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冒犯，继续针对领主反而容易引火烧身，万一真的把领主的口袋掏空，那些平民转头来找教会要钱要粮可怎么办？——光明在上，冠上神的财产名头的东西怎么能再掏出去？！那可是渎神！

　　神父们一个个在心里义正严辞地找好了借口，把自己的钱包捂得紧紧的，生怕真的有人找他们要“神赐的抚慰金”。

　　于是，教会就又和领主城堡僵持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的，二者都拿彼此没有更进一步的办法。

　　不过，这也正是爱丽丝短期内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是她不想对教会下手，正如那天在马车里和佩琳夫人所说的那样，爱丽丝对教会庞大的财富十分眼馋，但现阶段她的确惹不起教会以及它背后的中央教廷，在积攒起足够的实力之前，她只能用这样的伎俩暂时拖住教会，以赢得自己发育的机会。

　　于是，没了讨厌的家伙来妨碍正事，稳住教会后的爱丽丝开始全情投入到对约因郡的改造和建设中。

　　市政厅的主体建筑在半个月内基本完工，盖房顶那一日，爱丽丝特意腾出时间，换了身平民打扮去现场凑了个热闹，亲眼见证民夫们将高大的横梁架到了最顶上。

　　剩下的封顶加上内部装修还需要一段时日，但显而易见地，原本用于修建市政厅的劳动力可以空出一大半了。

　　爱丽丝眼睛里看着正在成形的建筑，脑子里琢磨的却是如何安排民夫们继续发光发热。

　　继续修建东西难免有些铺张的意思，她没那么多钱可浪费，但叫他们统统回家种地，又会留下没有将劳动力最大化利用的缺憾。

　　她抱着新的难题回到城堡，思来想去，终于在某一天工作间隙眺望远方时抓住了灵感。

　　马里久违地被叫回了城堡书房，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盯着市政厅的收尾工作，突然接到领主传唤的召令，他一头雾水地放下那头的监工任务返回城堡，然后发现领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约克郡内茂密的树林产生了兴趣。

　　“……按理说，森林是无主的资源，没听说过哪片林子是属于某个人的。”马里如此道，不过出于一名合格下属的自我修养，他顺嘴拍了句马屁，“当然，非得说的话，您身为领主，约克郡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归属于您的。”

　　不过马里没想到，他无意中的这句话正中上司的下怀。

　　爱丽丝满意颔首：“你说的不错，身为领主，我理应拥有森林的开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