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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悬音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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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从午后开始便逐渐灰朦,像是要落新雪了。
凌墨安处理好插曲,在回卫宅的途中见卖冰糖葫芦的铺子前排着长队,方才记起自己还“欠”白羽遥两串糖葫芦呢。
被宋辉阳的事件一打岔,竟忘了这么多天...
凌墨安这般想着,站到了队伍末尾。
隐藏在人群暗处的竹辰瞧见这一幕,不由对身边之人感叹说。
“我看咱以后也别对白公子叫公子了,直接喊王妃吧。”
“......”
竹寅盯着地面,缄默不语。
竹辰怼了怼他的肩膀说。
“自从向王爷禀报完人安全回了宅邸后,你就心不在焉的,到底琢磨什么呢?”
竹寅遥头。
他怀疑自己在宋辉阳家里时晕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没有证据。
“没事。不过现在改口不妥吧?”
竹辰也没追问,道。
“迟早的事儿。”
卖糖葫芦的老板手脚麻利。没过多久,凌墨安便拿着包好的甜果回宅,直奔卧房。
卧房里的灯点着,却没人。
凌墨安将东西放在桌上,出门传来丫鬟问白羽遥在哪儿。
丫鬟恭顺回答。
“白公子带了朋友回来,眼下在后院。”
凌墨安心道这么冷的天,老在外面呆着做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
他说完就朝后院走。不曾想未行几步,先遇上了那位朋友。
凌墨安见他看到自己后走过来,其翠色的衣袍被风带起,面容沉稳。
俩人站定。
凌墨安刚欲开口,就听那人似是急为澄清什么嫌疑一样,如实道。
“吾乃柏岱山山神,名唤柏宁。苍月在吾家中告诉吾,吾应该称你为太子夫。”
太子、夫...
“咳。”
凌墨安掩口轻咳,眼里是快要压不住的愉悦,说。
“这称谓在人间多有不便,柏宁大人还是莫要这么叫了。”
柏宁点点头,又道。
“吾尚有事,先行一步。公子在亭中心情不佳,恒王殿下去看看吧。”
二人匆匆一见,亦匆匆拜别。
后院荷花池中的叶莲早已凋落,只剩下枯瘦棕黄的茎在水面上残折。
白羽遥披着加厚大氅,坐在亭位上默默看着这景象,心头凄楚。
忽然!他眼前出现了两串糖葫芦。听凌墨安问。
“羽遥何故情绪低落,可愿看在它的面子上与我说说?”
“呵~”
白羽遥不禁轻笑,接过凌墨安特意折回房中拿的糖葫芦,道。
“那得等我先吃完。”
凌墨安听此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哄说。
“风冷,回去吃好不好?”
白羽遥剥纸的手一顿,怔怔望着他的眼睛...
没法拒绝。
俩人回房后不久,外面便飘起了雪。
凌墨安坐在靠窗的小茶案前,撑着脸看白羽遥吃完,伸手摘去了他嘴边被糖黏住的头发。
白羽遥心神松弛不少,将木棍一放,深呼出口气后,问。
“墨安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讲过,我是如何认识竭溺的吗?”
凌墨安坐正身体。
“记得。十年前羽遥游逛凡间,无意撞见了他在吞食魂魄。你为救那些心生堕念之人,便一路追他到京都,然后将他净化了。”
“对。”
白羽遥接着说。
“但今日宋辉阳问我,十年前,为什么要救他。”
“?!”
凌墨安想了想,道。
“莫非他是当年的那四个人之一?”
“可就算如此,他是如何知晓的?又怎会问出这种问题?”
白羽遥说。
“他不知道,问题也不是他想问的。这一切,包括我们能遇见宋辉阳,全是竭溺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关着宋辉阳的小屋的锁,是怎么开的?
宋辉阳为何能从那么远的家中,一路精准跑到白羽遥面前?
又怎会万般凑巧,偏生在被擒住后说出“考上”二字,使凌墨安心生怀疑呢?
“都是算计好的...”
凌墨安的嗓音冷如窗外雪。
他明白竭溺此番,绝不是为了要替宋辉阳沉冤昭雪。而是想——
“竭溺的目的并不难猜。”
白羽遥身体前倾,双手揣放在茶案边上,淡淡说。
“我十年前救宋辉阳,是不愿他只因有几分想死的念头,就真的被魔夺去性命。”
“我本意是想让他好好活着的。”
“但事与愿违。而今他活是活着,人却被生生折磨疯了,连带着他的家人,也痛不欲生了这么多年。”
“竭溺这样做,无疑是想让我后悔当初救了人。”
“可我真的错了吗?”
白羽遥无力叹息。
他可以杀掉胡作非为的竭溺,却奈何不了人生百态的世俗。
凌墨安攥紧了白羽遥的手,双眸坚定地告诉他说。
“羽遥,你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给人带来痛苦的人,是恶贯满盈的孙氏商贾,是肆意夺命的魔族。”
“你在救下宋辉阳时,并不知日后会发生什么。好坏与否,璀璨还是暗淡,都是他本就要经历的人生。”
他缓了缓,道。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有人为了一些外人眼中的小事寻死觅活,有人历尽千帆起落依旧生机勃勃。”
“说到底,每个人心境不同。”
“就算是无牵无挂,受不住尘世疾苦想一死了之的人,命也应该攥在自己手里。”
“而不是白白便宜了欲魔。”
凌墨安言辞恳切,正如柏宁说的——
“浮生百年,有时难免会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但生命是顽强的,那种情绪绝大部分会很快散去。”
“被魔吞食,再无来世。”
“杀生自喜,罪孽九重。”
白羽遥想得明白。
他反握住凌墨安的手,坦白道。
“墨安说的有理。只是我先前,确实有一种想法是错的。”
凌墨安问。
“什么想法?”
白羽遥怅然说。
“我救下那四人时,虽然留给他们的是鼓舞的话,但心里却也想过,如果他们再勤勉努力一点,是一定可以成功的。”
“可如今深入其中,看到了复杂的利益交织。”
“我才明白,有时候根本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被那些受利者挡住了公平。”
凌墨安道。
“莫言他人之苦为轻。”
“羽遥能意识到这一点,便是对那些在众口之中承受力弱的人,多了分理解。”
屋外的寒风呼呼作响。
白羽遥与凌墨安对视几息,旋即深深“嗯”了一声。
竭溺妄图刺激人的奸计没有得逞。凌墨安在心底大松口气,问。
“羽遥,我从宋辉阳家里离开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与竭溺交手了吗?”
白羽遥转了转眼球,似是在思考该从哪方面入手解释。
“我没有碰见竭溺。”
他说。
“魔族没有直接控制他人的能力。此次的宋辉阳,和从前守边的张誉等事,都是魔族通过催动一小段悬音笛来完成的。”
“悬音笛与魔同生,曾是魔族操控人心的利器,后来不知道为何会碎成三段,遗落于六界。”
“柏宁此次下山,便是奉了我师尊的命令,来追取那节悬音笛。”
凌墨安道。
“山神大人走时说自己尚还有事,不知是已经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了。还是...”
“没有。”
白羽遥愁苦地趴在茶案上说。
“本来从魔手里抢东西就不容易,怀空那个叛徒还佐以药石,替他们掩去了身上的魔气。”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魔族将那节悬音笛残段,化融在了一只小兔子身体里。兔子善逃,地下秘洞又四通八达的,极难追踪。”
小兔子?
凌墨安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
“是苍月曾经救过,引导楚川获得亲缘祭的那只小兔子吗?”
白羽遥答。
“我问过柏宁,柏宁说他没看到那小兔子脖子上挂有闪雷珠,可我觉得,应该是同一只。”
“闪雷珠虽不得摘,但却能隐。”
他说着,心里又不好受了,直起身闷闷道。
“小兔子可怜的紧,被悬音笛占身变成了容器,受魔摆布,身不由己的同时还要承受说谎所带来的雷刑。”
“苍月要是知道,自己本欲保险而给小兔子带上的闪雷珠,竟为魔做去嫁衣,变成了他们折磨小兔子的工具,她该自责死了。”
凌墨安眼中亦有悲悯,于是问。
“既然现在小兔子就是悬音笛,那羽遥与山神大人,可商议出营救小兔子的办法了?”
白羽遥一愣,垂下头,故作掩饰般小声说。
“我师尊不让我插手魔族的事...”
凌墨安不说话,并用一种“你要是会听,你就不是你了”的眼神看着他。
白羽遥如坐针毡,不出片刻便“投了降”。
“好吧,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者此事本就与我断不了干系。就算我不去找竭溺,竭溺也总会来找我。”
“所以墨安就不必再用我没有神力,和担心我安全这类的理由来劝我了。我是不会听的。”
白羽遥心意已决。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道理,凌墨安怎会不懂?
他道。
“我不阻止你,但羽遥行动时我必须知情,还要在侧。否则我便不应,整日缠着你,让你无暇脱身。”
“我武功不及羽遥。”
“羽遥可以将我捆住,抑或打晕之后偷偷走,我也保证,若是那样我当日就会搬去书房,再也不跟羽遥同床睡觉了。”
白羽遥眼睛瞪得溜圆!
“不、不是...至于吗?”
吃不到就算了,晚上还抱不着!?
那坚决不行!!
白羽遥一只手慢慢从茶案上蹭过去,揪住凌墨安的食指小幅摇晃,笑着软语道。
“墨安何须说这么重的话?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