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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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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岚城处地特殊,是贯通水利工程的重要枢纽。因此在西城外围,有许多提供给修造工匠居住的房子。
外围本就荒僻,鲜有人烟,随着工程逐步收尾,工人们全部离开之后,更是显得没有活人气儿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晨曦未至。细小的嗫泣声穿透门板荡在空中,有种说不出的悲痛。
“对不起...对不起,茕茕不想伤害人,可茕茕没用,茕茕控制不住自己...”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太冷了。四面空空荡荡,连张床都没有。
小兔子年龄小,身体也小。抱膝蜷缩在墙角,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悬音笛被强制融进了他躯体里,只要有魔力催动,他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意识,全然为完成任务而活的傀儡。
这么多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都伤害过谁。
连道歉都送不出去。
“主人...茕茕好想你啊,茕茕好怕...茕茕想回家...”
“回家?”
“!!!”
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一下令小兔子出了冷汗。他本能地更加缩紧身体,把脸埋进腿间。
“嘎吱...”
门被推开了。凛冽的风雪瞬息从男人身后挤进了屋子,吹动茕茕单薄的裤角。
男人“慷慨”地关了门,拿下凝固在窗沿上的半截白蜡,一边点亮它,一边缓慢地往墙根儿走。
小兔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男人在他身前蹲下。茕茕感受到了烛火的温度,却半点不敢靠近那份暖。
“茕茕想回家了?”
小兔子怕男人,怕到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很是不满,冷冷道。
“只一年不见,茕茕的胆子就大到敢不回主人的话了?”
茕茕闻言攥紧衣服,依旧没有抬头,小声说。
“你不是、不是主...啊!”
男人不想听,便在茕茕的胳膊上,灭了烛火。
兔子的忍痛能力很强,若非茕茕正在说话,他连那一声都不会叫。
烛光熄灭,乌暗重现。
男人撇掉蜡烛,一把拽住茕茕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阴恻恻地说。
“茕茕,你真的很不乖啊。”
茕茕几乎抖成了筛子。他知道惹怒男人的下场会比胳膊上的烫伤疼一百倍。
可他不是主人。
茕茕不认!
“差不多得了。”
竭溺忽然出现在男人背后,说。
“残笛必须要依附血肉才能发挥功效。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把他玩死了,还得重新找个人来融笛。”
“死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可若误了尊主的计划,尊主怪罪下来,你的小命也算玩完了。”
男人哼笑着松开茕茕,回身道。
“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盼着我死吗?这会儿装什么大善人?”
竭溺深紫的眼睛一瞬冒起暗光。
“没错,我是盼着你死。但相比之下,我更想亲手杀了你。”
男人笑容更甚,意有所指道。
“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竭溺难得与他对话了两个来回还没动手,勾唇道。
“那可不好说。假如你没有办妥尊主交代的事,收集不上仙界魂魄的话,我的机会可大着呢。”
关于仙界的计划,竭溺从头到尾都没插过手。倘若失败,也是男人一人之责。
不像悬音笛。
当初是竭溺建议,欲魔王才同意让茕茕来的平岚城。现今人与笛皆攥在他手里,要出了意外,他还得落个失职。
男人说。
“若你寄望于此,还是趁早死心吧。”
“我在临出仙界前,又拿临江派的秘宝在淘沙派的地界转了一圈。两派积怨已久,加上派中有人从中作梗,打起来是迟早的事。”
“因这场纠纷而死的人,都属枉死,既为门派战死,便皆是忠魂。符合尊主提...!”
他话未说完,茕茕就猛扑过去咬住了他的小腿。锋利的牙齿穿透皮肉,立刻见血。
“反了你了!”
男人怒气骤起,狠狠抓上茕茕的头发想把它拎起来,却不料小兔子死不松口,这力道反险些将他自己的肉给扯下来。
竭溺瞧着,乐在其中。
男人吃痛,转手掐住茕茕的下巴将人甩了出去。
茕茕满嘴是血,跌地后又马上爬起来冲向男人。可还没碰到,就被男人一脚踹飞。
砰的一响!墙面尘土飞溅。
茕茕喉间霎时腥味翻涌,吐出俩人的血,顺着墙面滑倒在地上。
他没有法力。甚至在被拐离主人身边时,他才刚刚化形。瘦小的身体经受这么一脚,疼得魂都要散了。
但茕茕一声不吭。满脑子想得都是——
主人不能死,主人不能死,主人不能死......
“这么想他啊。”
男人没管腿上流血的伤口,走过去捏住茕茕的脸,说。
“你叫我一声主人,我就带你去见他,怎么样?”
小兔子目光涣散,倔强道。
“不叫。你、不是。”
男人的手登时用力,似是想将茕茕那张不讨喜的嘴给废了。
突然身后一阵寒风扫来。使他不得不放开茕茕,全心应对竭溺的进攻。
俩人惯以拳脚相对。
几招过,小兔子已然昏了,未曾听到竭溺说的——
“茕茕不能离开平岚城。况且我说过,这个时候玩死他会很麻烦。你是手贱还是脑子贱?”
男人站在他对面活动着手腕。
“怕麻烦?那刚才我踹他一脚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阻止?你就是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他死,却又想看他遍体鳞伤的样子,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竭溺被戳中了心思,哼说。
“小兔子奄奄一息的模样确实很诱人。但今天我看够了,等你的事情能在平岚城办了的时候,再来找我借他吧。”
“不、送。”
男人气得要死。
明明悬音笛和茕茕,都是他遇到并费力融合在一起的...
“竭溺,我们走着瞧。”
说罢,男人顷刻离开了屋子。
天明将至。竭溺看了看昏迷的茕茕,冷漠走了。
今年的初雪很不张扬。
隔日太阳一照,地上的薄白便化了。
卫宅的会客厅燃着炭火。三人对坐,白羽遥问。
“柏宁,你的意思是,只要茕茕体内的悬音笛被催动,你就能微弱感知到他的位置?”
柏宁点头说。
“是。吾身为山神,对掩盖下的魔气仍有一定敏觉。”
“吾来平岚城后,只两次找到过茕茕。分别对应着公子与恒王殿下遇见宋辉阳,和昨日。”
茕茕的逃跑能力太强。
昨日柏宁追获失败后,便回到宋辉阳家里,本想检查一下被操控之人有无大碍,却不想房中走出了白羽遥。
“吾原也不知魔族是冲公子去的,因而先前在城中偶遇公子时并无露面,公子昨日受惊了。”
白羽遥曾逛遍全城繁华处,与柏宁碰见几次也属正常。只不过...
柏宁不是那个会让白羽遥感到熟悉的人。
“我倒无事。”
白羽遥瞄了不知细情的凌墨安一眼,道。
“话说回来,那时宋辉阳在疯癫中猝然倒下,想必是由于茕茕断了对他的控制吧。”
柏宁纠正道。
“不是茕茕。是竭溺。”
“悬音笛虽被寄于茕茕体内,但使用的本质未变。他没有控制人的能力,只有被魔操控,或魔通过他来操控别人。”
凌墨安听此问道。
“那竭溺两次用茕茕来操纵宋辉阳,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都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柏宁答。
“据吾了解,残段悬音笛的操控范围不广,不论是魔族,还是被操控者,皆要在以笛为点的方圆十丈之内。”
“超出此距则无法再控。且,只能当事控当事毕。”
当事控,当事毕...
白羽遥思考片刻,说。
“柏宁两次寻到茕茕,竭溺不可能不知道。他不露面,只暗暗控制着茕茕逃跑,摆明了是不愿与柏宁硬碰硬。”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在茕茕完成第一个任务后,设法将他们分离十丈开外。这样茕茕不仅不会再被操控,神志还是清醒的。”
“他在魔那儿吃了不少苦。我想只要他能主宰得了自己的身体,他是一定愿意跟我们走的。”
凌墨安开口道。
“羽遥的想法可行,不过尚还有几个问题需要细思。”
他列举说。
“其一,竭溺只有在操纵了茕茕后,柏宁大人才能知晓他们的位置。可若我们事前毫无准备,完全处于被动,恐会像前两次一样无功而返。”
“其二,羽遥的神力还未恢复。追逐茕茕与牵制竭溺,势必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只凭柏宁大人一人,怕是分身乏术。”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竭溺对茕茕如影随形。我们要如何做,才能确保成功的将他们分开?”
凌墨安音落后,厅中重归寂静。
这三点问题补全了白羽遥想法的全部漏洞。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在善后,而是在启发、在引导。
柏宁不语,目光深远地看着凌墨安。
白羽遥略显郁闷,说。
“要是能知道竭溺下一步会做什么就好了。”
凌墨安朝他靠了靠身,轻声道。
“竭溺此番未能如愿刺激到你,以羽遥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善罢甘休吗?”
白羽遥掷声。
“那肯定不会啊,这事儿不算完的。”
又沉稳道。
“但是,我们从宋辉阳身上谋划定是不成了。竭溺能想到我已经清楚了当年事,所以他不会再掉进有关宋辉阳的陷阱里,只有...”
只有...
白羽遥豁然顿悟!对凌墨安说。
“只有对我当年救下的另外三个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