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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长生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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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萧炎,天帝前辈是不是一直在寻你?”
牧尘盘膝坐在篝火边,用一根树枝无聊的拨弄了一下火堆。明知道身边就是一个人形自走活体喷火器,偏要自己来搞火堆,拨了半天觉得无聊了,侧首看向旁边的人。
黑袍的青年靠在大树下,双手抱胸,仰头看着星空烂漫破碎进双眼,眸光微微闪动,久违的回忆起了几分少年时的伤春悲秋。听到好友出言,随口应了一句:“也许是吧?”
“明明就是。”林动侧头看了一眼,跟着出言打趣,“天帝前辈把妖兽杀得干干净净,我敢用牧尘的头担保,我们去的时候,秘境里绝对没有第三个气息。这救命恩人还能有谁呢?”
牧尘:“?姓林的,你刚刚说我什么再说一遍?”
林动不理他:“要我看,萧炎现在就该送上门去,肯定能在璇玑宫当贵宾,近距离接触天帝前辈。”
牧尘深思熟虑,决定暂时抛开仇恨:“也是哈,之前净莲妖火残卷没寻到,倒是差点把命丢在那,但要是能进璇玑宫也不亏啊稳赚?”
萧炎咳了声,有几分尴尬,平时点评两个好友情路的调笑终于全部回到了自己头上,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摸了摸鼻子,错开视线飘飘荡荡,语气十分坚决:“我·不。”
他将手伸到眼前,异火升腾的瞬间覆盖了手掌,如同一层火焰纱衣,安静的看着火焰在手上跳跃又被夜风吹得撩动飘舞,,仿佛再次看见那日荒芜秘境中所见的一切。火光一路倒映到眼睛里,他有些懊恼的轻声道:“我可不想去当吃软饭的。”
林动/牧尘:“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炎脸色一黑手指一弹,做势要放火烧山,于是林动迅速祭出火焰祖符表示自己无所畏惧,而年纪最小的牧尘立刻露出无辜的神情装嫩,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说过。
夜晚仍旧是安静的,微风清冽拂过耳边,在枝头留下一片细碎的呢喃。星月的光芒如纯白糖霜,落在火焰上烧融了。萧炎遥望许久,立在古木下,轻声道。
“待我有朝一日能够走到与他并肩的地步再说吧。”
到那时再说……你我曾相见过。
后来名震大千世界的三位至强者,炎帝,武祖,牧尊,此时都还未及冠。最多称一句少年英才也就罢了,丢进数不清的天才堆里不过沧海一粟。而高居于璇玑宫的天帝润玉,则是人们唯一知晓且公认的至强者,万万年来,别说匹敌了,从未有人能够接近那个位置。
说一千道一万,萧炎这句话都显得太过狂妄,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只叫旁人道一句不自量力。
但是那时的少年人意气风发,没有人觉得不对,没有人觉得他们做不到,他们身上的光芒足以照亮寒夜,壮志凌云。
“好啊,说话算话。”牧尘笑着道,拍了拍手,眼眸闪闪发亮,看起来比萧炎还兴奋,“到时候我们帮你去提亲!”
“你是怕你不会被璇玑宫打出门外是吗?”林动持保留态度,并对牧尘的乐观精神叹为观止。
牧尘问他:“难道你不想做萧炎的长辈吗?”
最后的良心动摇了。
“……你说得对,算我一个。”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可惜世间万事总是不遂人愿,那时少年人心怀壮志,但远在他们能够踏上那个位置之前,世界与域外邪魔的战争彻底爆发了。战争是绞肉机,绞灭了无数机缘不佳的天才,又让更多人脱颖而出,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是前者还是后者,却还是要前赴后继的投身其中。
直到那一日,龙吟响彻万千世界,应龙的鲜血染红苍穹,那位仿佛会永远守护在天空之上的神明终究坠落了。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一天。
那么多代的人,从出生,到死亡,璇玑宫始终高高在上,天帝始终在云端守护着这片世界,如同不变的天与地,日与月,几乎成了潜意识的认知。哪怕是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也从没有人想过,润玉会死。
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有生死。
“本座在此设立封印,至强者无法侵入我界。”
“你们还有三百年时间……”
那是天帝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清冷卓绝的声音回荡过大千世界,如亘古不变的大道之音,却又一点点微弱下来,直至……彻底消亡。
天降血雨,落在地面上一滴滴融没消失如血泪,天穹熄灭,世界骤然归于黑暗无光,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大道在为至强者的陨落而悲恸,万物皆受此感染,鸟兽啼哭,花草枯萎。
——天帝陨落。
那之后的百年,是整个大千世界最为艰难的百年。他们失去了领军的至强者,只有以命相搏,无数的天才们一代代的在前线死去,用尸体艰难的建立防线,节节败退。这还是多亏了天帝遗泽封住域外,不然没有至强者的世界根本无法抵御邪魔入侵。
直到那一日,在鏖战最为激烈之时,苍穹震颤,日月之光隐没,垂云光幕笼罩下来遮盖了战场。万物都在欢呼雀跃,为之重新露出笑颜,而邪魔的防线却一瞬溃败万里,遗留下尸骸无数。从那时起,大千世界新的守护者诞生了。
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一个月之内,又有两人相继受世界晋封成为至强者。
那便是后世知名的炎帝,武祖,牧尊,三位至强者足以镇守三方,压制住域外邪魔的攻势,大千世界得以再次恢复了平衡。三人本是生死好友,又一同登临至强者之位,前所未有之事一时传为佳话。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或许很少有人知道,三位至强者曾经也是天帝金殿传召的英才,却差了百年,区区百年时光在至强者的生命中不过屈指一弹间,却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也许对牧尘,对林动,只是不能正面得见天帝的遗憾,未能报答当年金殿指导之恩的慨叹,如一点烟雾缭绕在心头,纵然散不去,却也遮挡不住什么。
但对萧炎的打击,却是彻骨的。
“不是有人说过吗。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萧炎垂眼低笑,这位新的至强者孤身站在清冷无人的璇玑宫门前。百年之后,这里似乎从未变过,好似宫门还会自己打开,让等候在外的少年天才们入内接受天帝指点。他便这样失神的看了许久,等了许久,像是无数年前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却了无半点回应。
他最终还是伸手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法阵无法阻挡同为至强者的炎帝。他缓步走过亭台楼阁,本以为他见过世面,已经不同曾经第一次来此时的稚龄,但身在此地,萧炎却还是觉得这座宫廷是如此广大又空旷,冷清肃穆,连风声都是寂寥的。一阵阵,一声声,凄凄划过庭栏屋檐。层叠而上的玉阶边一尘不染,纯洁如初,恍惚为让人疑惑这里是否刚刚洒扫过,只偏头看去,花坛里的灵植都已经长了老高。被侍卫轮班把守的主宫独自立在暮色里,浅素的高墙也被渲染了一层薄凉余晖。光线自半开的窗照进去,像是浮动的精灵,照清楚了殿内是什么都没有的干干净净。只有那把著名的赤霄剑横放在白玉案上,静默的等待着,鎏金的剑身已然黯淡。它所正对的帝座之上空空如也,再没有一只手能将这柄王者之剑握起。
他缓缓俯身,对着帝座行了一礼。
——否则余生都无法安稳度过。
长,生,诀。
他证得长生,面对的却是永生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