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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冷库税收 ...


  •   不几日,江北分局里再次来了汪杨兴。他是为李富有银鱼税收一事,专程前来督办的。
      上级来人督办,张兴福不敢大意。他叫来了王志山,一同听汪杨兴指示。
      汪杨兴面色清冷。他通报了县里要严查两大银鱼老板税收一事,接下来对着李富胃银鱼冷库的事情,事无巨细,问了诸多细节。令人不安的,是分管杨久运的税务分局,杨久运的冷库开称收鱼长达近半个月之久,汪杨兴此番前去督导,分局上下竟然一问三不知!这些分局干什么吃的,是不是只管拿工资,不管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汪杨兴说着说着,来了火气。他再不顾及自己副局长脸面,骂出声来。相反,王志山为供应发票一事,对李富有冷库再熟悉不过,做到了有问必答。他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最终,汪杨兴满意而归。
      继汪杨兴之后,丁家明不日再次前来。
      他专程前来,是县税务局为杨久运冷库分局的工作不力,大为光火,要税检室立案查处;此次丁家明前来,是就杨久运银鱼偷税案的诸多细节、种种问题,以案说法,要江北分局吸取个中教训,严盯死守。
      事关重大。杨兴福对着王志山耳提面命,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确保李富有不步入后尘。
      像是各种声响齐鸣,王志山耳膜隐隐作响。他顿时感受到了压力山大。都说眼下的税务工作,“上面是系统、下面是笼统”、“上面千股线、下面一颗针”。有关李富有银鱼冷库的事情,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成了压倒王志山的根根稻草。他一人难以应付,多了压力。况且,一番接触下来,他这才知道私下里李富有与董留成之间,另外在那么一层亲戚关系,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到了董留成面前。董留成呵呵笑了:
      “阿山啊阿山,想不到你也会换位思考问题了。很好,你成熟了。你能站在不同角度考虑事情,是好事,不是坏事。不过在我和李富有的亲戚关系问题上,你纯属多虑。这个社会的本质,是人与人结成的。任何事情避免不了亲情的干扰。你对亲情怎么看?在这个社会,我们多会信任亲情、找靠谱的人和熟人办事。这正好说明了我们的社会是进步的,是以人为本的。正是以人为本,很多问题都要通过人与人交往的规矩来解决。我们是建立规矩的一份子。规矩本身,是各种利益的平衡。平衡之下,要有底限意识,就不乱了规则和套路。懂规矩、懂规则、懂套路,更能适应社会。对于不懂规矩和规则的,我们出以重拳。有亲情的让亲情让步,让所有人朝着指定的方向走。税务局与纳税人之间,严格上讲,是相向而行,而不是背道而驰。双方在共赢的方向和目标上是一致的。最新的提法,是我们税收不能有风险;用我们的话讲,是不要有什么闪失。我与李富有的确是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但这不影响我们的工作。都说熟人好办事,放在税收上也一样。熟人间彼此熟悉,更容易交流、好沟通。这个问题你不用回避。该管的好好管,该查的好好查。我跟李富有有这层亲戚关系,我会申请回避;你不一样。你是专管员,代表税务局对他实施规范管理,得好好来。皆大欢喜的结果是,一是保全李富有,不致于让他像杨久运一样陷进去;二是往来有底限,不影响工作。孙子兵法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任何事情,只有熟悉,就能抓住重点,弄得清方向。最后,是你查出什么问题,一定要争取汇报,大家商量着办,不致于弄得像龙泉植化厂一样,被少数人弄得我们两头不是人,你、我心里再多个疙瘩。”
      王志山直奔李富有冷库。
      听说税务局的前来检查,李富有特意赶来。
      冷库时在,李富有陪同王志山,再次看了个遍,之后摆出了王志山要的各种账簿资料。
      对着账簿资料,王志山查了个遍。账目不复杂,他未发现异常。再到银行打来了流水,审查过银行流水,照样滴水不漏。
      王志山无功而返。
      再回分局,王志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的全是收齐了的李富有冷库租金、人工费用及水电费支出数据。各种单据在他面前摆放一桌子。
      他试图通过财务及数据的比对、计算,试算过千种可能、万般假设。
      最终,冷库入不敷出。
      王志山一时不得要领,不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茫然间,他变得毫无头绪。
      听说王志山检查遇阻,张家善、董留成赶来相助。两人为王志山分析过冷库支出与收入存在天壤之比,感觉问题重大,却无计可施,人人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查账有时就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双方博弈。博弈的双方都极力想找出对方的蛛丝马迹,判断对方的底牌,进而赢得主动,一招致胜。博弈的双方,谁都不肯轻易言弃。人人越是身陷其中,越发不能自拔,最终都在竭尽所有,试图在各种真假莫辩中找到出路,走出对方巨大的迷宫,站到最高点,窥探整个事实的真相。可要找到出路,绝非易事。前方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这种不确定,足以让对方整个人像是身陷迷宫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无计可施,几人的面前,只剩下了最终的一条路,那就是熟悉事情的来龙去脉,另辟蹊径。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志山只有采用老掉牙的办法,跑去冷库盘点。
      盘点需要的是时间。面对李富有一连多天的收购,他只能记录收购数量,据以此倒挤出李富有的销售及多寡,撕开口子,进而明确得出自己检查、取证的方向。
      可即便是掌握了销售,也只是数量。李富有仅有一单销售,价格低下。没有办法,王志山只有短兵相接,与李富有来了一场当面交锋,质问李富有是不是压低了价格,让整个银鱼冷库陷入亏损?
      李富有大呼冤枉。
      王志山不为所动,摆出冷库的成本费用总账,再与收入对比,问李富有你养了一头牛,最后只产出一只鸡,中间的部分,你是不是耍魔术,像个魔术师一样,究竟要耍到何时,才是个头?
      李富有据理力争:
      “我出的多,进账的少,算我亏本行不行?你们税务局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想要我们多交点税。可我卖出去的就那么一点,我怎么缴税?你们一天到晚只知道看我们老板吃肉,看不到我们挨贼抢。你看,我这个大一个冷库,每天这样的支出、那样的花销,花钱像是流水。我淌出去的钱比碗口大的自来水管粗;进账的钱只有那么一点,我都差不多亏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了!我这样说,你还不行吗?”
      王志山一声冷笑:
      “亏?亏什么亏?你每公斤三十元、四十元买进,最后六十元、七十元一公斤卖出,毛利对半;中间无非你耗用了水费、电费,人工,再加机器折旧、厂房折旧,杂七杂八、算下来无非每公斤十元钱,结果,你看你,上百万的银鱼进来,卖出去只报作五十几万元,中间的五十万元呢,跑哪儿去了?总不会自己拍拍翅膀,飞了吧?”
      李富有算账的水平,远不如王志山。他两只眼珠子乱转。他瞟了一眼人进人出的冷库,一拍大腿,道:
      “我五十万库存压在库里哩!库存那么大,你总不能不作数吧?嘿嘿,小伙子。算你说的对,我们做生意的,本不该亏。亏损我也不想啊!可理是你说的那个理,事实又是我说的这个事实。我今年下来就是这么点销售,你说咋办?跟你实话实说,我是被你们税务局邀进去一回的人了。国家要税收我懂。你说什么少报收入的事情,我怎么敢做第二回?当我傻呀!”
      一听李富有将事情一古脑儿地推给了库存,王志山不由分说,拖上李富有去看冷库。
      冷库里机器轰鸣,气温只有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两人身不由己地打着哆嗦,由李富有清点,王峻计数,再次将里头的库存,盘了个遍。
      待两人走出冷库,已是手脚冰冷。两人站到太阳低下,不住地哆嗦着。两人坐进会客室取暖。趁此机会,王志山将盘来的数据加总了,道:
      “你看看你库存多大一点?这点库存,跟我第一次来作发票调查时,记下的数字相比,基本相同,完全可以忽略你所谓的结存!”
      李富有不吭声。
      双方陷入了少有的沉默。
      李富有突然一拍大腿,道:
      “有了!小伙子!你看,我们前段时间发广东的一批货,人家根本不给结款。说得好好的,我这头一发货,那头给我打款,可等来等去,就到现在,我一分钱没有拿到。你说,这算不算我的库存?”
      王志山哑巴了。
      盘点无功而返。
      一连几天过去,检查毫无进展。
      王志山着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另一头,杨久运的偷税案侦办结束,丁家明移送检察院,不日宣布进入起诉阶段。
      法院开庭。检方根据丁家明办案证据,指证杨久运少报收入,偷逃国家税款。杨久运矢口否认,却对检方的质证无言以对。
      一审庭审结果,杨久运被羁押在案,择日宣判。
      被押入看守所的杨久运气死如灰。
      是夜。看守所里,杨久运拍打着铁门,大声呼叫:
      “来人,来人哪!我要检举,我要举报!我要立功,我要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天明时分,税务局业文强早早接到电话,随同汪杨兴赶到检察院,听取杨久运的检举举报。
      举报材料下发江北。紧随而来的,是从快、从重、从严查处。
      转送举报材料到江北的这天,由张正德开上车,送汪杨兴前来。
      杨久运举报的不是何人,正是他昔日的老对手,另一银鱼大户李富有!
      会议室人人面色清冷。
      张兴福再次叫来了王志山。
      一看众人脸色不对,王志山倒吸了一口冷气。连日来查账不力,让他整个人像是强弓之弩,极度紧张。
      汪杨兴面无表情,问王志山,一个银鱼收购季节下来,李富有一共缴了多少钱的税?
      王志山报了数:
      “李富有共计销售银鱼五十万元,营业税税收二万五,另外的城建税附加,一千七百五十元……”
      汪杨兴不说话。一旁的张正德“啪”地一拍茶几,骂了娘:
      “搞什么搞,这么大一个银鱼老板,缴屁大点税!你们是怎么管的?明明李富有的生意做的比杨久运的还大,可他缴的税,连杨久运的是十分之一都不到!放着这样的偷税漏税大户,你们不好好查,难平民愤!”
      场面难堪。
      在场人陷入一场似乎连空气都完全静止了的凝固之中。
      为了缓和气氛,汪杨兴白了张正德一眼,示意他不要开口骂人。之后,他放平了语气,沉缓着道:
      “那你们查过没有,他家的问题倒底出在哪里?”
      挨了张正德一通骂,王志山心里七上八下。他强忍着委屈,心下不好受。汪杨兴的问题,正是他要苦苦破解的。可眼下他黔驴技穷,只能道出困境。
      看到自己的下属挨骂,张兴福脸上挂不住了。他瞟了眼面色清冷的汪杨兴,再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张正德,张了口:
      “你张师傅一把年纪的人,莫瞎激动。什么‘难平民愤’,民愤在哪儿?你看这个杨久运的举报材料,全是‘大概’、‘可能’、‘差不多’,最多半页纸,全凭一个猜。没有一点真凭实据,你让我们怎么查?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光凭他杨久运一张嘴,能说明什么!税收工作是不是跟官僚主义一样,可以弄个‘莫须有’,说他李富有有问题,就有问题了?”
      张正德余怒未消。被张兴福一顶,他噎住了。稍息,他整个人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张兴福是那种自己人他可以骂个狗血喷头,外人却不能容忍说上半个“不”字的人。王志山被责难,令他火气难消。他继续道:
      “什么事情,不是红口白牙,一口一个‘你们不查’就能随便扣帽子、瞎抱叹的。你张正德站着说话不腰疼,可知道我们是花了大力气的?不说别人,你看我们王志山。他哪天不是盯着这事?他哪天不为李富有的事情,忙前忙后?他什么时候闲着了、不干活了?你张师傅你不能置客观于不顾,动不动光会火烧胡子——炼(练)嘴!光会张着嘴数落别人,图一时之快,你是想怎么批评人就批评人的,还讲不讲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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