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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收购蹲点 ...


  •   张兴福发起火来,可不是好惹的。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眼下张兴福对汪杨兴,因他在王峻挨打事件中处置得不如人意,内心是抵制的,看不起的。正因如此,张兴福放着张正德是汪杨兴身前的驾驶员不顾,也要打马给骡看,说话不留情面。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本不想当着汪杨兴的面,损了张正德的面。可张正德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他,让他再也停不下来。他再次斜眼瞟向汪杨兴,对张正德来了一通冷嘲热讽:
      “哎,现在的税务局啊,让人看不懂。高层领导只讲路线,中层才图靠站队,到了我们基层,还让我们天天跟着喊口号。到最后,还得我们动不动出跟纳税人当面鼓、对面锣,斗智斗勇!”
      张兴福一席话,从个人到单位,从单位到社会,几乎通通嘲讽了。
      遇上铁嘴的张兴福,张正德再一次被压制住了。
      所有人陷入了不言不语中。
      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汪杨兴变得有气无力,道:
      “我看这样了。你们该查继续查。花点力气,人不够,再加几个。董留成,董留成人呢,他这个稽查组长干什么去了?”
      话被李本兴接了。他开口道:
      “老流说他和李富有是亲戚,申请回避,不参与查案。”
      汪杨兴被噎住了。
      很快,他转了话头,道:
      “那其他人呢,不是才分了两个新人给你们嘛!”
      提及新人,张兴福立即怼了他一嘴:
      “还新人呢,一个是女的,大学士,外出查案用不上;要是用得上,还不早被你们县税务局给留着用了;另一个倒是个男的。可他闷声不出气的,你让他去查案子?”
      汪杨兴自知被将了军。他起了身,说了声:“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这事你们看着办”,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了张兴福、李本兴、王志山三人。
      李本兴道:
      “人家县局的意思,你王志山也听到了。这事,你是不是再尽点力,抓紧点时间?什么事情莫拖,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王志山气血上涌。
      正在他准备再次动身前去李富有冷库,董留成来了。
      见到王志山,董留成道了歉,他说这个李富有,净给你阿山添麻烦了!从你查下来的情况看,我敢断定,他的确有问题。只是如何查,我一时找不到办法,还得多想想!
      王志山吃了一惊,问:
      “你这话怎讲?我们不是查不清楚吗,你怎么就断定他有问题了?”
      董留成回忆着,道:
      “我之所以说他有问题,是有根据的。你看他收购量那么大,销售那么少,进大于销,按理说是亏的;可他没有一点儿赔本的迹象。生活不节俭,还乱摆阔气。人是讲外在行为的。我们不用揣测一个人的小心思,只看他怎么做,就会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他的反常,我们就得反过来理解:亏损是假的。我听说,他买了一副翡翠麻将,还经常邀老板们打麻将。光是一副麻将,价值上万,准确地说是好几万块钱。要是亏本,怎么可能?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生活方式的消费不同。只是从常识看,咱们中国人的节俭是出了名的。李富有我最了解,生意上没有赚钱,不可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因为一个人过日子,除了类似建房、买房这些必要的消费,差钱也要硬扛;可车呢、娱乐用品呢?这些消耗品就不可能差了钱,还在买。你记住,一般人家,没有一万块钱,是不会去买五千块钱的车子的!”
      一番话,说得王志山眼前满是李富有会客室那副绿莹莹、在灯光下水汪汪、半透明的麻将。那样的麻将,王志山起初不懂;现在,他明白了。仅仅一副麻将,价值过万,接近五万元,相当于王志山五年的工资!他李富有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欺骗世人?
      王志山再次去了李富有的冷库。
      李富有一脸无辜。自己被检举一事,他早有耳闻。当着王志山的面,他轻描淡写,将检举说成是“树大招风”,没影的事儿。
      王志山这次遇到了对手。对方极其强大,不露出半点痕迹。李富有的心理何其□□。一番对峙无效,王志山只有再次动手,将冷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重新盘点,翻了个遍。可冷库还是那个冷库,里头冷冻的银鱼数量,再次清点、计价,仍旧是原先的数目。
      一时无计可施,王志山再次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压力。
      一个巨大的问号,如影随形,如同心口上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该怎么办?”
      王志山寝食难安。
      一连几天,王志山的宿舍一片狼藉。各种书本扔了一地。
      学校和书本上提及的“保本分析”、“以进核销”,各种查账甚至审计的方法,他全用上了。然而,坐而论道的理论在实际面前,全然派不上用场。
      毫无头绪之下,他甚至想到了将李富有的冷库,与街头个体服装店一样,以成本、费用倒推计算,下发一个定额纳税。定额过高,总会倒逼李富有交出实情。
      一番博弈,王志山失望了。李富有经商多年,便与税务局上下打了多年交道。他熟悉税务局。一听王志山想以核定税款来逼他道出实情,核定成了隔靴搔痒。李富有就是李富有。这位阅人无数的老板,看惯了云淡风轻,一张口,便将王志山的核定,以“我是亏损”一话挡回。“巨额亏损”成了他坚固无比的挡箭牌。就算王志山核定税款的法子有多完美,在真相未弄明白之前,他身后的张兴福、董留成总有这样的疑问、那样的质疑,让他一核了之的想法,再次像是极速奔跑的列车,在行驶中遇上了障碍,亮出红光,告诉他此路不通。
      一瞬间,王志山满是无助。他想要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一个人低着头地走在回分局的路上,昏暗的路灯要死不活地嘻笑着。天还没有黑透,却灰得厉害。几只乌鸦在枯树上一边盘旋,一边沙哑地怪叫不已,仿佛也在嘲笑他、唾骂他。
      王志山此时才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的滋味。
      能用上最笨的办法,只剩下了到银鱼冷库蹲点一条路。
      这是一种令李富有无法拒绝,也是王志山不得已的最后办法。
      一番煎熬之下,王志山第二天早早地赶到了李富有冷库。
      李富有面前,王志山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他提出来,要跟李富有的收购人员,去蹲守和盘查收购情况。既然销售无路可查,他只能试着去查一查收购。
      李富有愣了。小伙子蛮拼的。放着好好的休息时间不干,要来自讨苦吃?
      王志山再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对着李富有和盘托出,自己想要跟着去收购,来掌握一些冷库外头收购和销售的第一手情况。
      一番沉吟,李富有进退两难。眼前多了一个不要工钱的伙计,他巴之不得。他对王志山的想法表示欢迎。可王志山的真实目的,让他心存顾虑。要是因此多纳了税,他该怎么办?不论如何,王志山此举可谓破釜沉舟。事情不到眼下节骨眼,他不会出此下策。各方压力之下,税务局想要给社会各界一个交待,总要找到一个交待的办法。为此,李富有最终妥协了,作出了让步,答应了王志山请求。
      接下来,双方讨论细节。李富有此时交了底:
      “眼下银鱼收购旺季,我不光白天坐阵收购,夜里也在出动,出了一支到下海边收鱼的队伍。你要跟着去跑收购,我让他们加上你。这支收购队,领头的是驾驶员梁家权。你听从他安排。丑话说前头。收购晚间出动,要干到第二天天亮才会回来。你要是吃得了那个苦,我不反对。说好了,你得保密。之所以要保密,是我诺大一个冷库,得讲成本。与其放着张口等着吃进的冷库不管、冷库空转电费,不如让冷库吃饱;你王志山要插手,就不能将我到外县收鱼的事情公布于众,那样只会招来同行不满。下海湖边收鱼的不止我一人,还有另外的同行。同行生嫉妒,那样的道理,你懂。”
      面对李富有提出的条件,吃苦对于王志山而言,他早已顾不上许多;对于保密,王志山说任何秘密在他面前都不该是秘密,该保守的,我会保守,你尽管放心。
      李富有想着早日结束王志山的纠缠,点头应承了下来。
      傍晚时分,税务分局门口来了梁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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