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税所》萧云川

48、年关除夕

　　除夕的头天，人们在除夕的激情跳跃中，度过了一个平安一夜。天蒙蒙亮，殷勤的人们从着夜晚残留的寒意中醒来。黎明前的昏暗，不忍退让，占据着最后黑夜，尚未褪尽，让江北无风的街道，夜凉如浸。
　　税务分局不知是谁的脚步声，打乱了办公室的静谧。很快，不大的楼栋，人影绰绰。里头的人们，率先张罗了一天的忙碌。
　　天色微明。每个赶来的人争先恐后，找到自己的办公桌，头往桌下一缩，顶上办公桌，迅速穿过睡梦中的街道，直奔农贸市场。

　　除夕拂晓的江北老城，一身藏青制服的江北税务分局干部，开启了年三十的清明时光。太阳远未升起，天地间像是笼罩在一层纱巾之中，将整个江北，侵吞在一片青白蒙胧中。
　　东山脚下、山野村庄、树林，在一片层薄雾中若隐若现。十几人齐整服装，头顶国徽，站到农贸市场大门处，摆放桌椅，开始了最为忙碌的一天。
　　人间一隅的烟火气，被肩扛年猪村民的裹挟而至。
　　衔接一年尾巴的早晨，从梦中缓缓醒来。
　　工商所所长来了。他的身后，多了从里头站到外头的一众工商干部。在一番紧急商议过后，工商所长应了张兴福，将市场原先的摆布，重新作出布置调整。很快，税务分局的张张办公桌一字排开，让前来卖年猪的村民、摊贩们先行完税，顺序进入市场。
　　冬春交替的最后一缕阳光，接受着新一年的朝拜，孕育着新春的到来。阳光恪尽职守，从江北东山的山顶升起，很快成为一轮初升的太阳，温和地照在静谧的街道中央，像是抚摸着每个人的面颊。人间最重的烟火气，最是农贸市场。它很快聚集万千脚步、汇聚四面人气，让万千烟火气，自此升腾。
　　年三十扑面而来的鲜活淳朴的气息，抵消日常的春悲秋伤。辛劳一年的人们，迎着初升的太阳，赶在除夕这天最美的清晨时光，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纷至沓来。
　　走向农贸市场的每一个人，热热闹闹，挤挤挨挨，放下尽是粗糙生猛的颗粒，揉碎落入这一年最后的甘甜滋味。各家各户、老老少少，不一而足，看到纷繁的市场，却是少有地秩序井然。
　　分局的男干部们上前维护秩序、指挥交通，让人流按既定路线进出；采购年货的每一个人，见证了农贸市场绝无仅有的进、出分流。
　　女同志们坐在桌前，低头为售卖鲜肉的商户和个人开票收款。
　　几十本票一本接着一本，很快见底。负责供票的李德仁小跑着，往返于税务分局与农贸市场之间，送来一本又一本的完税凭证。
　　日上三杆，太阳有了温度。
　　气温在一点点升高，每个人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董留成头戴大沿帽，一身厚重的棉制服大衣下，浑身冒着热气。而王志山跑前忙后，为一头猪肉在肩的村民，拿轻减重，好让他们在完税前歇上一口气。
　　农贸市场对面的建筑队，走来了老会计李晋成。他代表建筑队，手拿烟和水，前来慰问税务分局的全体干部。见到分局人人忙碌，他放下水给女同志，给男干部们敬上烟，邀约闲下来的同志上他对面的建筑队坐一坐。
　　一阵推辞过后，无人擅自离开。
　　正午时分，太阳变得火辣，坐在背阴处开票的女同志，稍稍解下风纪扣，宽了衣，好让自己凉快些。
　　一个上午的忙碌过后，闲下来的每个人顿时饥肠辘辘。李本兴抬头看了看前方身背猪肉的来人渐渐稀少，问张兴福是不是让一拨人先吃饭？
　　张兴福当即将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到饭店吃饭后再来换下一拨。
　　接到命令的几人起身。有人问张兴福饭钱怎么算，是先由公家垫上，事后再往工资里头扣，抑或各付各的，来个“小猪吃小猪背”？
　　张兴福少有地潇洒。他手一挥，说今天俺老张买单，管饱，公家管报销饭钱，用不着个人出钱。
　　一拨人欢呼雀跃，去了城中心的如春饭店。人到饭店，点菜的人懵了。第一次吃公费饭，对着红绿肉酥，竟然不知该点些什么？
　　领头人不到，人人站在琳琅满目的菜品前，抓耳挠腮。好在老板赵忠灿与多人老相识，帮忙推介，让每个人美美饱餐一顿。
　　正午的天空，散开了最后一层薄薄细纱，头顶太阳明晃晃地，照得地面闪亮。张兴福在农贸市场，四下里各个角落走了一圈，让所有人打道回府。
　　每个人松口气，正要欢呼回家过年，李德仁跑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说是接到龙泉征管点救助电话，龙泉货多人手紧，需要人增援。
　　张兴福点了将，点名张家善与王志山前往一趟。
　　三轮摩托车在张家善手中急速前进，拉上王志山赶往龙泉乡。
　　一进龙泉街头，黑压压的人流让两人吃了一惊。龙泉征管点狭窄的老街，车子被人流裹挟其中，动弹不得。忙着采购年货的人流对摩托车避让不及。
　　张家善再怎么鸣叫喇叭，无济于事。不得已，王志山只有下车，驱开前方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让摩托车缓缓驶进了龙泉征管点。
　　征管点焦头烂额。见到两人，人人来不及多说，快速加入了征税队伍中。
　　等两人从龙泉回来，分局已人走屋空。
　　匆匆换下制服，两人着急忙往县城的家里赶。
　　傍晚的阳光，将两个骑单车的身影拉得斜长。
　　行至半路，四下里响起了年饭的鞭炮声。爆竹声声，像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暴风骤雨，倾泄而至。
　　鞭炮催促在外游子归家的脚步。
　　骑着单车一路上前行的两人，听着渐行渐近的鞭炮声在空旷的田野飘荡，他们的心，像是山花般灿烂与浪漫。
　　推开家门，启开新酒，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景致，却让两人多了安身立命的感触。曾经的懵懂年少，争抢年饭、要新衣、放炮仗、拜老人，讨几文压岁钱的时光流逝不再；慈爱的父母眼中少了怜爱。父母渐老、弟姐尚小，自己则已然褪尽学生轻狂，身入职场，多的是一份责任、一肩重担。
　　除夕的鞭炮声中，人人静下心来。仰首望天，以手加额，面对浩瀚无垠，许下嘉愿，发下誓语，祈盼昨日苦难到头，祈愿来年工作顺利。
　　辞旧迎新的除夕，多了一份厚重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