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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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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谋事
袭人被晴雯一句话噎住,脸色惨白,慌慌张张拉了一下衣襟。
晴雯冷笑一声,扔下一个白眼,径自离开,她还在宝玉屋里的时候,眼看着宝玉连迟胭脂的毛病都改了点。
这一回来,撞见宝玉将手往袭人衣襟里摸,亲的地方也不单是点着胭脂的嘴唇,晴雯不是傻子,这二人在做什么,如此下去今后会做什么,可不是摆到明面上的事?
袭人整理好衣裳和头发出去,屋外丫头见她出来,上前笑道:“瞧她那轻狂样子,必定心里妒忌姐姐最得二爷的心。”
袭人勉强笑笑,心里七上八下,担心晴雯出去告她一状,太太和老太太未必能留她。
好在晴雯并不多事,懒得理袭人那一群烂摊子,她在林姑娘这边眼不见心不烦。宝玉屋里各样心思的人都有,她告了袭人,后面不知还有谁,她是奴才身不由己,今后的去向还要主子发话。
袭人见被晴雯撞破,与宝玉忌讳了一段时日,后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人揭发。
宝玉初尝人事,正是新鲜时候,袭人担心自己总不答应宝玉,宝玉又寻他人,便又神不知鬼不觉与宝玉偷试好几回。
天气转凉,林如海收到嬷嬷消息,若不是这几年林墨玉送过几回救命莲子给林如海调理身子,此刻非急出病来不可。
把女儿接回来之事,万万不可耽搁,可惜他又不能与管家和姨娘仔细说明。
“我近来十分思念她们姐妹,几乎忧思成疾,你先将这封信赶紧带去,顺便打点船只接应。”林如海把封好的一封信递给管家。
管家有些疑惑,为何大人非要他们去接应,而不是接人?
林如海又叮嘱道:“你去那边,只说我有小恙,想见姑娘们一面。”
管家更是摸不着头脑,而今大人许久不沾汤药,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自己病了?
林如海见他不开窍,只好把话更摊开点:“若不是说我病了,那边老太太必定要留几日,慢悠悠将人送走。”
林如海清俊的脸上眉头紧锁,管家忽而被点化一般。
前儿就听说老太太让那位表少爷也住在身边,一算年纪半大不小,再往后可不要真出什么事,大人必定不好明说,现在家中又没有夫人,只能找这么一个拙劣借口。
如果只说要接回来,老太太会有想法,江南局势不稳,贾母兴许不应。
若是老爷病了,那边的人必然不敢再拦,还要赶着送来。
管家亲自车马不停去送信,又叫一队人架着大船走水路接应。
正当林家送信的人往京中赶时,天渐渐变冷,荣国府上好些人伤风受凉,凤姐的儿子也病了,她衣不解带照顾十来日。
黛玉和墨玉却咳嗽也未见一声,病得最重的当属薛家宝钗,好些日子没有露面,梨香院偏远,贾母特意嘱咐养好之前不必来,免得往来吹风以后病情加重。
贾宝玉是府上第一无事忙,平日和薛蟠等人混在一处,薛蟠好酒好菜招呼,见宝钗一病许久不见,心中惦记得很,这天见薛姨妈早早过来和贾母说话。
笑着问薛姨妈:“宝姐姐病了,这一段日子总不见来,如今可还吃药?”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惦记她,你宝姐姐大安了,只怕她没好全乎,再养几日。”
贾母听宝玉这么问,又对王夫人和凤姐说:“近来天不好,让他们都仔细些,多添衣裳,炭火也要备足。”
王熙凤答应下来,上前问探春几人:“前儿我还得了姨妈几朵宫花,瞧着倒是没见过的花样,不知几位妹妹可得了?”
今日探春正好戴着薛姨妈送的宫花,指指头上:“我得了一支戴着正好,样式倒是少见。”
贾母看去,不过一朵堆纱花,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心下觉得不够看,哪有人家送花一朵一朵的送?
薛姨妈见探春戴着宫花,笑道:“三姑娘喜欢就好,是宫里的时兴花样,算不得稀罕物件,姑娘们戴着玩儿。”
若不是凤姐提这茬儿,墨玉差点忘记薛姨妈送过花,那天周瑞家的捧着一个内造的锦盒过来,满满十二朵,长者赐,不敢辞,她和黛玉就一人随手挑一支,后面叫人收着,也没戴过。
贾母没再与薛姨妈客气什么,把凤姐喊过去叮嘱:
“眼看就到年关,趁着还有时日,也给各人都添几样头面,她们一年年大了,也该学着打扮,我箱子里有些老物件,花样不好,带着笨重,你找鸳鸯拿去,寻原先常给咱们家做首饰的老师傅。”
这才是大户人家预备首饰的做派,一朵宫花姑且算个小玩意儿。
探春看出凤姐是故意起这个头,要臊薛家,当下觉得头顶那朵宫花压的她火辣辣的难受。
探春乃赵姨娘所出,元春入宫之后王夫人膝下寂寞,把她养在跟前,她小心翼翼,原本想着卖薛家个好,王夫人看了高兴,这下倒是显得自己没眼力见,看上这等俗物,一时坐如针毡。
王熙凤拍掌笑道:“多谢老太太赏,刚好我那边得了一盒好珠子,必定找能工巧匠,把妹妹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贾母点头:“旁的我不放心,这种事你做得最好。”
凤姐得夸,更加骄傲,当日鸳鸯就送来贾母几样旧的金银首饰,凤姐让人赶紧拿出去找师傅。
张嬷嬷又来看黛玉两姐妹,顺便也带来侍读采选已经过去的消息。
旁人不知宝钗为何而病,张嬷嬷一说,黛玉就知宝钗病的因由。
黛玉叹道:“她可不是平白病的,如今一病,正好名正言顺‘落选’,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唯恐揭她伤心事。”
想必这件事老太太等人心中皆有分寸,这几日大家都淡淡的。
第二日天气更冷,灰扑扑阴沉沉,像是要落雪。
紫鹃让人把暖阁都烧起来,挡风毛毡都挂好。
墨玉领着妹妹在屋子里烤火,青鸾裹着一身寒气进来,看样子是出去了一趟。
青鸾:“姑娘,刚刚我去二奶奶那边拿东西,回来路上撞见一个小丫鬟,她说宝玉去梨香院了。”
墨玉接过青鸾送来的物件,原来是首饰的样子图,顺手把图样递给黛玉看。
青鸾唯恐她们不信,又补充道:“有人遇见李嬷嬷也往那边去。”
林墨玉冷笑:“这么冷的天,难为他热心,有嬷嬷陪着,出不了大事。”
张嬷嬷默默听着不发话,心道薛家虽走不通选秀的门路,当下却还有一条现成的路可以走。
殊不知林墨玉也心底揣摩着这事,前儿听说薛宝钗吃什么冷香丸。贾宝玉这个好奇心大的,不亲自去看看,就不是他的脾性。
如果薛家真的想算计什么,贾宝玉真是一只入口肥羊。
林墨玉推开一点窗户,看着天上渐渐飘落的雪花:“京城的雪比江南的可大多了。”
张嬷嬷叫人把前儿老爷才送来的两件狐裘拿出来熏香,明日正好让姑娘们穿。
第二日黛玉和姐姐穿着狐裘头蓬,脚踏鹿皮小靴,一早就收拾齐整,去给贾母请安。
大雪过后天气放晴,天空碧莹莹的,就是日头烤不暖人,化雪比下雪还冷。
姐妹二人才到荣禧堂,还没进去,就见探春和迎春各自披着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站在廊下,一脸为难。
嬷嬷和丫鬟屏声敛气,不敢出声。
林墨玉拉着黛玉也过去,上前问两人:“怎么回事,我瞧着院子里的人战战兢兢的,谁惹了老太太生气?”
探春摇头,她们今早一来便这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帘子一掀,李纨从里面出来,小声对几人道:
“昨儿宝玉去梨香院吃酒,在姨妈那边睡了一觉,老太太知道以后,半夜叫接回来,老太太正生气,妹妹们都回去吧,不必在这儿受冻。天寒地冻的,若是得空帮我看一看兰哥。”
几人听李纨这么说,不再议论,各自散了。
回到住处,林墨玉和张嬷嬷说了此事,却故意懂装不懂,无所谓的说:“宝玉只是吃多了酒歇一觉,这有什么?”
张嬷嬷唯恐她们二人不知厉害,苦口心:“唉,我的好姑娘……后宅的事,不是一两句说得清,宝姑娘又不是两位妹妹的年纪,那边一个寡母带着姑娘和丫鬟,还有薛家那位的小妾,传出去不好听。”
林墨玉觉着张嬷嬷解释的很好,有些话她不好和黛玉说,就是嬷嬷这般的老人家来教导最合适。
黛玉听罢,面色凝重。
林墨玉好像“开窍”了,又故意问:“老太太这个样子,想必是不愿闹大。”
张嬷嬷点头:“当然不愿,女子闺誉要紧,男子名声也重要。讲究的人家结亲,也是要看男子平日的言行。”
只是三从四德,对女子更加严苛,细论下来,这里面最吃亏的还是薛宝钗。
林黛玉痛心道:“宝姐姐平日各样规矩里说得那样好,夜里再如何冷,也不能留啊!”
张嬷嬷已经收到林如海要接人的消息,索性直接点出来:
“薛家不定就是在动那样的心思,姑娘们看出来了吧?薛家在梨香院住那么久,若没了荣国府这片屋檐庇佑,家财怕是早就保不住。”
如此一来,黛玉更是无奈:“姨妈糊涂,宝姐姐也不该跟着糊涂!”
墨玉见她这样,说到:“你可真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母亲和哥哥在,宝姐姐怕是没得选。”
林墨玉还是口下留了点情,兴许薛宝钗也是如此想的呢?
黛玉虽然平日里会和薛宝钗对上几句,不太喜欢宝钗好为人师的举止,但也知宝钗不易,多有才华,不该折在此处。
薛家姨妈溺爱儿子,多半要拿宝钗去铺路,只愿宝钗能攀上一户得势人家,今后继续庇佑薛蟠。
近水楼台,当下一个荣国府摆在眼前,贾宝玉年岁合适,薛姨妈何必另寻他人?
黛玉摇头:“这样又能谋个什么,老太太对宝二哥如此疼爱,怎么会答应?”
黛玉都能想到,薛家怎么会想不到?
姑娘们还是太纯善,现在还想着姐妹之情,顾念薛家姑娘的前程。
张嬷嬷叹道:“姑娘们小,这些事情不明白,就算薛家没有出事,老太太、二太太都不会想做这门亲。宝姑娘有些品格,模样不错,天下士农工商,门第差着两层,如何能成?”
薛姨妈不谋宝二奶奶的位置,谋的是什么?
林墨玉早看出薛姨妈心里的小九九,黛玉却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