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吵架 ...
-
长运宫内,阮丰跪在地上,立着几位肃穆的少年侍卫。
宋蔚朝一个个都看过,对末位的夏壁没好气道:“你怎么混在这里?”
“回陛下,侍卫营带刀一品侍卫夏壁特向内务阁写了调令,得了批示,正经手续进的自省堂。”
阮丰跪着回话,“启禀陛下,夏、夏侍卫确实是拿着调令来的。”他双手呈上夏壁的调令给女帝。
宋蔚朝仔细看了,政务阁的阁议批示和印戳齐全,不是伪造,“你又踢了哪个阁臣的屁/股,他们不敢不给你批的条子吧?”
“陛下,太粗鲁了。”夏壁对前面挺拔站着的堂长墨笔画了下手势,口型是“淑女”。
宋蔚朝把调令扔他那张熟悉又经常看着很讨厌的脸上。
夏壁自小在宫廷厮混,招猫逗狗的事做多了,小男孩欺负小女孩的把戏也搞了不少,宋氏姐妹最讨厌的人便是夏壁,连宫里的猫儿见了他都绕道而走。
本来乖巧趴在女帝怀里的白菜,见到夏壁进来,就远远逃了,仿佛他身上写着“见猫必扰”,白菜都跳到房梁上了,夏壁还在偷偷给白菜比划掐脖子的动作,吓得白菜缩成一团。
宋蔚朝都看在眼里,看见夏壁就没好气。
她问阮丰,“夏侍卫身份可不一般,帝国传承千年大贵族夏城大公,公爵阁下给你做手下,你敢用吗?”
阮丰一点没眼色,喜滋滋道:“陛下,下人欢喜还来不及呢,刑罚司那些人还以为是我的顶头上司,对我指手画脚。我们自省堂若有了夏侍卫撑腰,在宫里还用得着看那些人的脸色?我们长运宫和长治宫自己的事自己管,陛下宫里的人事等尽管交给下人,保准管得严严实实,一只猫儿就别想逃出去。”
夏壁指了房梁上的白菜,信誓旦旦道:“对,说的就是你,你别想跑!”
宋蔚朝狠狠踩了一脚夏壁,“闭嘴,你敢再招惹我的猫,我就在送白菜去阉脍所时顺道给你也抬过去。”
夏壁把两腿一夹,紧紧闭上嘴,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着。
宋蔚朝想了想,她要阮丰过来成立自省堂,管理长运宫和长治宫的刑罚事宜,其实就是脱离内官院的第一步,一宫一室开始,慢慢将夏宫刑罚权拿到手中,进而架空太后管制的内官院。阮丰出身卑贱,让他现在就能对抗刑罚司乃至整个内官院的人还差点火候,但有夏壁这个身居高位又混不吝的家伙在里面,许是好事。
堂长墨道:“陛下,阮堂官说的不错,夏侍卫对自省堂比在侍卫营更有用。”
夏壁想说话,又怕女帝恼他,涨红了脸,但满脸都写着,“堂长墨说我坏话,堂长墨看不起我,堂长墨说我是不中用的内廷侍卫,堂长墨我要跟你打一架”。
宋蔚朝视线在他下/身一睃,他死死咬住唇憋回挑衅,没敢出声反驳。
宋蔚朝指了那张调令问,“内务阁这次做事效率这么高,才一天功夫,就把你们手续都办好了?”
阮丰:“陛下,内务阁在吵架,顾不上我们,赶紧写了条子让我们走了。”
“吵什么?”
阮丰为难,“陛下,下人只是内官,对朝政不是很懂,听了一鳞半爪就被赶走了,说不清楚。”他看向夏壁,“夏侍卫听了一整天,他应该清楚。”
偷听了一天墙角的夏壁跃跃欲试,指着自己的下/身又指自己的嘴,“呜呜”叫,想让女帝允许他说话。
女帝也猜测到在吵什么,故意吊夏壁胃口,问他,“夏侍卫怎么了,嘴巴掉裤子了吗?要不要我找只猫给你钻进去瞧一瞧?”
夏壁气得胸脯起伏,肃穆的侍卫们忍不住肩膀发抖,一个个憋笑厉害。
堂长墨解围,“陛下跟你开玩笑,你们自小打闹,还不知道彼此脾气。夏侍卫,你将政务阁的情形跟陛下仔细讲讲。”
夏壁松口气,怒道:“君无戏言,她才不会跟我开玩笑!上次若不是我跑得快,她跟长公主殿下就真的把我捆到阉脍所了。”
宋蔚朝指着他,“对,君无戏言,我没让你开口说话。来人啊!”
夏壁一头躲到堂长墨身后,“长墨兄救我!”
宋蔚朝指着他露出的半个脑袋,“你出来,别躲。”
夏壁才不出来,死死拽着堂长墨的袖子,“未来的皇夫殿下,救命!”
宋蔚朝听见他那句“皇夫”,心情好了,“好了,别乱说话。说下吧,政务阁都吵什么了。”
夏壁傲娇道,“我被吓到了,需要歇一歇。”
宋蔚朝,“来人!”
夏壁怂了。
夏壁最喜欢热闹,他声情并茂,将政务阁吵架内容复述了一遍。
哈林参与了一场由女帝引发的内廷风暴,夏宫内官长周入微豢养长尾妖人,涉嫌通敌叛国,被刑务院押走了,内官院无首。政务院与内官院合并的政权之争似乎画了一个句号。
政务阁年轻一代都兴奋不已,认为即便是太后摄政,政务阁依旧是帝国中枢,不可替代的重要。
几位老阁臣,却都沉默不语,他们都在思考,到底是高人指导女帝引导了这一切,还是运气使然?
太后失去了宫中最重要的臂膀,掌控内官院力度下降,那么谁会接任内官院长一职?
就连陛下儿戏般成立的自省堂刑罚队,都在几位阁臣的复盘范围内。
所以当夏壁带着阮丰闯进内务阁,哈林并不打算给他们调任批签,之前与周入微争执要调侍卫入自省堂,只是想跟内官院对着干,如今内官院被削弱,他自然不想给女帝独立使用的力量。
奈何夏壁是何人?哈林不给批签,他也不走,干脆把那十几个侍卫都拉过来到政务阁喝茶,说是被侍卫营开除了,无职可靠,等着政务阁“分配”。
哈林自然不怕小孩子耍赖这一套,便不理会他,带着阁臣和阁员们该干嘛就干嘛。
哈林喊了四位阁臣开小会,要聚思广义分析下周入微下狱后朝廷格局,不想一人走了进来。
哈林一见,疑惑问道:“元学士,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元之,穿着内务阁阁臣的二品官服走了进来。
哈林给哈林等人打了招呼,径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五位阁臣都不吭声看着她。
元之本来低头整理手上资料,感受到沉默,疑惑问道:“五位大人怎么这样看着我?”她还摸了下脸,早上洗脸了啊!
那四位用眼睛问哈林。
元之又道:“首臣大人,开会吧!四位大人都急了,催你呢!”
四位把眼睛散开了,元之不通人情世故是出名的,这都什么解释!明明是疑问她怎么来了,被她理解是催促开会!
哈林没法,咳嗽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元之:“走进来的啊!哦,我前几日买了匹马,但宫内不能骑马坐车,只在宫外走宫墙外道来往文书馆和内务阁,尽量赶时间,两边事都不会耽误。”
哈林,摔!谁问你怎么走的了?
“我是问你谁让你进来的?”
“每五日内务阁阁臣大会,我记着日子呢,不用找人叫我。是不是大人遣人去叫我,没跟我碰上?再派个役从去喊一下吧!”元之风淡云轻。
耳力极好又贴着小会议室墙壁坐着的夏壁几乎要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哈一声笑出来。
最年轻的阁臣闻越也忍不住哈了一声,跟夏壁呼应。
哈林轻拍了下桌子警告。
“我是问你,你不是已从政务阁辞职,怎么还来开会?”
元之奇怪道:“我没辞职啊,你们见到辞呈了吗?”
孔景澄点头,“见到了,是我遣人送给内官院给太后批红的。”
元之再确认问他,“你真见到了?”
孔景澄确认点头。
元之再问,“那拿来我看看。”
孔景澄:“没有了。”
“你说我写了辞呈,你看见了,又说没有了,我到底写没写?”
孔景澄:“那你到底写没写?”
元之:“我说我没写,你信吗?”
孔景澄点头,又摇头。
元之对哈林道:“他说我没写。”
孔景澄:“我没说。”
“那你拿出来。”
“我拿不出来啊!”孔景澄急了,“你自己拿回去了啊!”
“批折进了政务阁还有机会撤回,被政务阁批送入宫到内官院,就不可能追回来。难道你意思是我学了某种妖法,把被内官院锁在八重铁皮箱子里的书折偷出来了?孔景澄,你好大胆子,竟敢污蔑我!”
孔景澄快哭了,“我没说!”
“那是谁说的?”
孔景澄看哈林。
元之质问哈林,“首臣大人,是你说我偷了我自己的书折?”
哈林:“元大人,不要胡搅蛮缠,你的辞呈书折确实被你拿走了,我们大家都知道是什么缘故。”
“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说我的书折不存在吗?不然,你说清楚,我怎么从内官院把书折撤走的?”
“陛下给你的,你耍什么赖?”
元之大笑,“首臣大人你说笑了,陛下未亲政,朝臣书折不及陛下手中,她怎么会把我的书折驳回的?就算是陛下驳回也有批回手续,把手续给我看。”
哈林被气笑了。
隔壁的夏壁拍着桌子笑。
但哈林没法解释,当事人不承认,他难道拉着元之去追问女帝,逼问她是不是从内官院“偷”了元之的辞呈并驳回给元之了?这事无人证更无物证,据内官院传出的消息,书折是不翼而飞的,而是不是到了陛下手中谁也不敢说,只知道女帝召见元之,给了她什么东西,若说是本书那谁也不能说不是吧?
事情又回到原点。
哈林板脸道:“元大人,不要绕弯子了,你既已经从政务阁辞职,入了文书馆负责编纂钺皇实录,那就专心编纂工作,不要到内务阁捣乱。”
元之不干了,“首臣大人,我身为内务阁臣,参加阁务会议乃分内之事,何来捣乱?”
“你真是岂有此理!”哈林气急,指了孔景澄,“你现在就草拟阁议,撤掉元之内务阁阁臣之职。”
“既然是内务阁阁议要撤掉我之职务,首臣大人是承认了我还是内务阁阁臣了。”
“你马上就不是了!”哈林怒道,“既然你不自己走,我就让你走!”
“我反对。”元之道,“帝皇有规,内务阁阁臣任免、调任、奖惩由内务阁臣阁议,若有一人反对,阁议交帝皇御批,以御批为准。所以我反对将元之开除出内务阁,此阁议需提交帝皇御批。”
“那就提交帝皇御批!”
“好。首臣大人一言九鼎,孔秉笔拟案吧,我跟你一起去找陛下。”
哈林急了,“陛下未亲政,如今政事由太后代摄,阁议当交内官院转交太后。”
元之道:“首臣大人,你不能耍赖啊,帝皇规训从未说是太后御批,方才你也认了需要御批才能生效。”
哈林气个仰倒。
夏壁笑得仰倒,椅背砸到墙上,好大一声。
哈林大喝,“闻超越,去将他们赶走!”
闻越抖着肩膀出去了,孔景澄埋头写罢免条陈,他才思敏捷,文思泉涌,没一会儿便写好,吹干了笔墨拿给哈林看。
哈林对元之哼了一声,盖上印章,吩咐孔景澄,“呈交内官院转交太后处理。”
另三位也都盖章确认,元之画了个×,还少了闻越。
孔景澄刚要去喊,闻越拿了阁议签批章进来。
孔景澄问,“你这么快就把那位神请走了?”
闻越道:“首臣大人说让他们走,他们不是早就说了不给调任签章便不走么,我给他们盖章他们就走了。”
哈林半响没反应过来,疑惑,“你说什么,你给侍卫营那些人批了调令?”
闻越点头,“首相大人说让他们走,他们早说了走的条件是盖章,首臣这意思不就是让我盖章让他们走吗?”
哈林拍桌子,指着闻越鼻头,“闻超越!你好大的胆子!我什么时候说了给他们签调任了?”
闻越继续,“你说让他们走,他们走的条件就是拿到调任,不签批他们怎么会走?”
闻越说着咕噜话,还一脸无辜。
把调任给阮丰拿走又掉头回来听故事的夏壁听得手舞足蹈。
哈林气得胡子翘啊翘,“闻超越,你也给我滚!”
闻越把签批章往桌子上一拍,伸手就在罢免元之的条陈上画了个×,摆烂道:“既然首臣大人都让我滚了,在没滚之前我也有画×的权利,我不同意这份罢免!”
四对二,按例当重新阁议,再提交帝皇御批。
哈林气得摔门而出,正看见夏壁捶墙憋笑到内伤。
他也内伤了。
内务阁首臣,只是个带头作用,帝皇制度还是让他们六个互相牵制,为什么就不能是首臣一票否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