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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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月的学年很快地过去，转眼又到了毕业的五月，而这次林西子的毕业是更为彻底的一个结束，她将要搬离这座已经生活了四年的小屋，离开这座留下了她五年最美好青春的城市。
对林西子和陶睿知的离去最为依依不舍的，除了一干年轻的朋友、尤其是姚晔和李冰璇之外，还有邻居一家。所以，在陶林二人临走前几日，朋友们一起开了许多party，组织了好几次户外活动，而Roger和Heather也请他俩到家里吃了一顿晚饭。
到邻居家吃饭的这天，下午的时候林西子就先到Heather的厨房里去和她一起忙活了。他们一家一直都很爱吃林西子做的各种中餐，而Jeremy尤为喜欢一款烤排骨。所以这一次林西子特意过去再给他们做一次，并且教会Heather，使得她将来能够自己烤给Jeremy吃。
五月中旬的北方仍有乍暖还寒的时候，中午气温最高的时候过去，空气便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然而这是一个阳光缤纷遍地的午后，蓬满了阳光的窗户像一面温暖而耀眼的巨大水晶灯，刺得人眼睛睁不开。Heather便下了窗纱，俩人坐在不用开暖气也微微温热的屋子里，连脸上的笑容也融融的像是随时会化开而淌下水来。
在美国已经好些年，林西子自然已经去过无数个美国人的家。她老早地就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特点：照片一定是他们使用最多的装饰品。墙上、柜上、几上，往往有一组不同时期的照片彼此簇拥，不仅有自己的，也有家人的、朋友的，甚至近一个世纪以前祖父的婴儿照，暖暖的亲情比任何一簇鲜花都绽放得更为绚烂。
林西子第一次到Heather家那次，Heather特意取下墙上两个分别属于自己和Roger的相框，打开来展示给她看。她这才知道那里面的内容比她先前想象的还要丰富得多！那是夫妇俩从幼儿开始不同时期的照片，想是每一张都各在相框最外侧的位置上占据了好些年。一组共十来张照片在长几上顺次摆开，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人成长中面容的不断变化，时间的杰作令人叹为观止；而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样的甜美，这则是爱的杰作。
而除了照片之外，Heather家还有许多自制的工艺品摆放。画框里的拼贴画，沙发上的靠垫，墙上挂的彩陶风铃，甚至孩子们小时候用的小毛毯，都是她亲自设计，亲手制作，图案或许略为粗糙，却另有一番别致风情。这位或有些沉默内向的妻子、母亲和祖母在客人欣赏的眼光中兴致勃勃，展示完这些小玩意儿之后，又从房里拿出了一幅尚未完工的刺绣作品——竟然是一条色彩斑斓、威风凛凛的龙！其图案之复杂精细，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而现在，在铺有美丽桌布的方形餐桌上，林西子在一步一步地给Heather演示那款烤排骨的做法。先用等份的盐、糖和辣椒粉把切好洗净的排骨腌起来，放到冰箱里存大约两个小时，然后取出来放到烤盘里，再把蜂蜜、料酒、醋以及酱油放在碗里混匀，剥几瓣蒜剁碎加进去，最后和上一些水，将这一碗调料一勺一勺地浇到排骨上，再把排骨稍微翻动一下，让调料能接触到所有的部位。最后用铝箔纸把烤盘封起来，尽量使排骨在烤制的过程中不会漏气。烤箱温度设定在华氏350度，烤一个到一个半小时即可。
林西子自己做的时候都是随心所欲地调汁儿，不会多么精准，但美国人难以消化这样的中式菜谱，于是林西子在下每一份调料到碗里之前，都会先把它放到量杯里，Heather则在一旁用纸笔记下量杯上的刻度所指，将来一一照办就好。
时间还多的是，老少二人一边从容不迫地做事一边慢慢悠悠地聊天儿。林西子向Heather问起了她之前那所学校里现在还在没在开中文课，Heather说后来请了一位台湾来的专职中文教师，都还不错，只是孩子们有时会抱怨繁体字比简体字难学很多。
林西子笑着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问Heather：“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对中文这么感兴趣呢？”
Heather澄清道：“岂止是对中文，我对中国都很感兴趣呀！不过我这个兴趣来得比较晚，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求学时期，中文又太难学，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去上上语言学校，甚至申请一个类似于中国文化研究方面的研究生。”
林西子鼓励她：“最要紧是有兴趣呀，你现在开始也都来得及！”
Heather笑着摇摇头：“不行了，老了。其实说到底我对中国感兴趣应该是因为我的姨妈，我要是有她那份动力，说不定还真会随时开始呢。”
林西子便顺着她的话头追问道：“你的姨妈？她有什么样的动力呢？”
Heather的脸上便换了一副有些遐思的神情：“说起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不是故事本身有许多情节，而是时间跨度很大。我姨妈的初恋男友当年参加入朝战争，被中国军队俘虏后就一直留在了中国，据说后来还娶了中国的妻子，入了中国国籍。我姨妈也结过婚，然后她丈夫去世了。后来她和这位前男友联络上了，发现他的妻子也已经不在人世，然后他们俩就又在一起了。这件事情最初的时候，我还很小，虽然常常听到家里人提起，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们俩再团聚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想一想觉得很感慨，就开始对中国萌生了很大的兴趣。”
林西子一边听着也一边陪她唏嘘，听到后来，就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那你姨妈的这位恋人当初是在中国的什么地方生活的呢？北京吗？”
Heather很肯定地摇摇头：“不，是一个叫做山东济南的地方，据说他能说一口标准的济南方言，你们的标准国语他反而说不好。”
林西子听了这话，“呀”的叫了一声。她马上就想起了李冰璇说的那个笑话，赶紧转述给Heather听，然后俩人面面相觑，都为了那个可能性而惊讶。
林西子问：“你知道他回美国的时候是带着儿子回来的吗？那会不会就是他儿子？”
Heather仍是保持着一脸震惊的表情，以至于点头都是微微的像是回不过神来：“真的有可能！我知道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当年是自己一个人先回来的，当然也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回来，也许后来他们俩都来了，然后就发生了超市里的那一幕！”
晚饭的时候，林西子和Heather就把这个发现讲给Roger和陶睿知听，一家人都啧啧称奇，连半懂不懂的小Jeremy也缠着大人们问这问那，这个话题就几乎贯穿了整个饭局，冲淡了离别原会带来的惨淡气氛。
虽然还只是一个莫须有的巧合，但光是能出现这样的可能性就已经很不容易，不免令大家都有一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纷纷感言道事实上，人们常常觉得许多离奇的情节恍若出自虚构而非真实，焉知生活往往就是最天才的作家，能够编制出最出人意料的曲折。
而在九点多钟林西子和陶睿知告辞离开的时候，这个小小插曲所带来的最初的震动已经过去，应有的离情别绪适时而至，向所有人身上兜头笼罩下来。这一家三口依依惜别地和两个将要远行的年轻人频频拥抱不肯放手，而Jeremy的大眼睛里已经漾起了一层泪花。
林西子刮了刮他的鼻子，逗他道：“男子汉，世界那么小，美国就更小了。你看我从中国那么远的地方都来了，刚才我们说的那位老先生在中国待了几十年也回来了，你要去纽约看我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也会经常回来这边看你们的，好不好？”
Jeremy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不让动作太大，以免把眼里盛着的泪水晃下来。
因为知道小孩子想要哭的时候，越是被关注就越是会忍不住，林西子便不再多看他，再跟Roger和Heather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之后，就拉着陶睿知走了。
这之后再过一天，他们俩就带着几大箱行李，登上了飞往纽约上州的班机。
对于林西子来说，在纽约城里开车很不方便，堵车还算小意思，停车则既贵且难，因此林西子到了那边之后就没打算继续开车。他们俩走之前，陶睿知的车子已经卖掉了，随他过去的是林西子的本田，而他们公司提供对车子本身的专门运输服务，他们俩便不必辛辛苦苦大老远地把车子开过去。
陶睿知开始上班的时间早一些，林西子就先跟他到他那里去，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再找了个周末，俩人一起到纽约市，打点林西子的地方。
林西子在总部这边的直接老板是一个30出头的白人女子，叫做Ashley，她活泼外向精力充沛，因为善于交际而人脉颇广。本来在纽约找住处是一件让人比较伤脑筋的事情，但林西子的这个问题，因为有了Ashley而很快就顺利解决了。
Ashley的一个朋友在100多街靠近哥伦比亚大学的地段有一套两居室，她自己因为到危地马拉去工作了，这套房子就空了出来需要出租。本来像林西子这样刚刚开始工作、薪金并不太高的单身女孩子，在曼哈顿要想租到一个人住的房子很不容易，可正好房主因为需要用两居室中的一间来屯放自己的东西，她自己又不缺钱，就只打算把房子按照一居室的价位租给一个人。这么一来，林西子每个月只需要交1000块钱的房租，就能在曼哈顿住上一套不错的公寓。
（第二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离开
，还差 